賈環本來要隨同學一道放學,聽到趙恆吩咐,只好遞上筆記。
“你這裡頭記的是什麼?不但錯漏數處,且字跡潦草,莫辯內容,可知上課壓根沒有用心!”趙恆翻了幾下筆記,眉頭頓時皺起,臉也黑了下來。
趙恆所言確爲屬實,賈環無話可說,但他也覺得有些納悶,往日趙恆可沒這麼嚴苛,今兒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並且還專門抽查他的筆記。
但不等他多想,趙恆已操起一根戒尺,喝道,“伸出手來!”
賈環雙眼亂轉,卻沒奈何,只得伸手捱打。
趙恆毫不留情,用力抽打,啪啪啪啪啪啪,接連打了二十幾記,打得賈環鬼哭狼嚎的,停下來時,賈環的右手已成了紅燒豬蹄。
但趙恆並不就此放過他,而是繼續黑着臉,“你將今日的筆記連抄五遍,不得有錯漏,更不得潦草,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再回去!快去!”
賈環一聽,在心中問候了十八遍趙恆歷代祖宗,恨恨地找留宿的那些同學借筆記去了。
賈瑋在學堂門外,看到此情景,不由脣角上翹。
回到府中,過了半個多時辰,史湘雲過來了。
在賈瑋書房內,史湘雲同賈瑋、襲人倆個,興高采烈地聊起來。
賈瑋、黛玉、湘雲、襲人、紫鵑等這些人,小時都是在老太太院裡的,並且襲人服侍過一陣子湘雲,三人可聊的東西很多。
三人盡揀小時的糗事講,你講他的,他講你的,不時發出陣陣笑聲。
賈瑋有融合的記憶,一切都記得很清楚,自然也是如數家珍地將湘雲和襲人小時的糗事,一一道出,甚至還稍稍涉及到了些少兒不宜,說得湘雲和襲人倆女粉面飛紅,連連喊停。
長聊了一個多時辰,湘雲告辭,要到寶釵那邊去坐坐,賈瑋送她出去,到院門口時,賈瑋從袖底拿出早準備好的十來兩銀子,遞給史湘雲。
“愛哥哥,你這是何意?”史湘雲十分意外地說道。
“送你的啊,往後每次來,我都會贈你一些銀錢。”賈瑋眨眨眼,微笑地道。
他這些銀兩並非銀票,而是現銀,並且都是些散碎銀兩,以半兩一兩居多。是他在回來的路上,在傾銀鋪裡兌的,畢竟銀票雖說也能流通,但一般是用來支付稍稍大額的款項,在流通方面,不如散碎銀兩好用,更比不上銅錢,當然,賈瑋也不可能兌成銅錢給湘雲,否則一兩萬枚銅錢,就太過沉甸甸的了。
“愛哥哥這麼做,難道是聽說了什麼了嗎……我只告訴給寶姐姐一人的……”史湘雲慌亂地瞥了賈瑋一眼,有些不打自招地道。
呃,這麼單純。
賈瑋摸摸鼻子,“我不是聽寶姐姐說的,總之雲妹妹你現下的情況,我瞭解得很,這些銀兩呢,是我的一點心意,你若當我是哥哥,就收下吧。”
“我可不能收,這些銀兩,你還是留着自個用吧,我……我那邊雖說苦了些,但也不是熬不下去。”史湘雲感激地推辭道。
“雲妹妹,你也知道,這些銀兩對我並不算什麼,你就別跟我客氣了,還是拿着吧。”
賈瑋這麼說,並非是賣首飾樣式賺了三千兩銀票的事兒讓史湘雲知道了,而是大家皆清楚,他是賈家小字輩中最有錢的。
一個世家大族,看着整體光鮮,但具體到各房各戶乃至各人,有百種生態。
一般而言,一個世家中有着田產、房產、商鋪等各種產業,用來支付家族的公共開支,這些錢大家有份,按分例等級,利益均沾,此外,就是各房各戶自個的收入。
比如賈政的家庭,同他兄長賈赦的家庭,情況就完全不同。
賈政在工部爲官,也算是長袖善舞,收入豐厚。
賈赦雖是長子,很早就襲了爵,也有官職,但他能力手腕欠缺,受到同僚排擠,乾脆掛職呆在家中,收入自然就只有一份幹俸,基本沒有什麼外快,官員的幹俸是不多的,因此賈赦的家庭收入同賈政比起來,相去甚遠。
賈赦的填房邢夫人,非常之吝儉,錢到了她那裡,幾乎是只進不出,常對人說,“老爺他花錢大手大腳的,須得我居中節儉,方纔是取衡之道。”在這其中,說來說去,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賈家中這種例子很多,許多主子看着體面,其實還不如一些下人殷實。
還有更糟糕的,府外的有些賈家近支族人,沒有生計活路,窮得連鍋也揭不開了。
各房各戶的貧富,直接影響到子女。
由於二房一向有錢,打小時起,賈瑋就不缺大把的零花錢,除了每月的分例二兩,以及上學後的每年八兩銀子供應,賈瑋隨隨便便每個月都能得到母親給的數兩甚至超過十兩的額外零花錢。
在賈家的小字輩中,可說首屈一指。
當然,這也因他是王夫人的嫡子,且分外受寵的緣故,同父異母的弟妹二人,賈環就幾乎得不到額外的零花錢,探春由於王夫人對她頗爲看重,卻也有着一些額外零花錢。
相形之下,家中缺金少銀的,不要說給孩子額外的零花錢,就連分例的月錢,也被長輩收了起來,一文錢都到不了手裡。
這種情形,每個世家大族都有,史湘雲的情形,便是如此。
史湘雲父母早亡,家族中讓其叔嬸照顧,但叔嬸不但奪了她的分例,還趁公中拮据,減了好些下人,讓她從事繁重的針線活兒,其實說穿了,像史家這樣的大家族,公中再怎麼拮据,一時間也不差幾個養下人的錢來填窟窿,並且,不僅僅是史湘雲一人在做,她的奶孃以及貼身丫鬟翠縷,也跟着受這份罪,每夜都陪她做到三四更天時。
史湘雲聽賈瑋這麼說,猶豫片刻,但終究還是搖搖頭,“愛哥哥,雖然你零花錢多,但我還是不能要,橫豎總有熬到頭的時候,而且也快了!”
“雲妹妹,你是說將來總要出嫁,就能離開這個家嗎?”賈瑋笑了起來,史湘雲還真是心直口快啊。
她今年也十三歲了,離及笄不過兩年,快的話兩三年就能出嫁了。
正因如此,她才說快了吧?
“……”
史湘雲立刻紅了臉,心裡暗暗埋怨自己話說得太急了,這麼羞人的話也說出了口,雖說同賈瑋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但一個姑娘家的,這種話當面說出,還是很羞恥的。
ps:原著第三十二回訴肺腑心迷活寶玉含恥辱情烈死金釧//原文:寶釵道:“上次他就告訴我,在家裡做活做到三更天,若是替別人做一點半點,他家的那些奶奶太太們還不受用呢。”此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