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知府邸,棲霞園。
三面臨水,中築八角閣樓,逶迤連絡小室十餘間,皆是雕窗鏤花,金釘玉戶,霞彩盈門。
天光一照,雲階月地,水中蓮花盛開,鬱郁香氣瀰漫。
水光、霜石、花香、清音,清風徐來,天上人間。
陸青青推門出來,髮髻未盤,隨意垂在身前,簡簡單單的素裙束腰,赤足如蓮,一動一靜,嫵媚自生。
守着小爐上沸水的任蓉妍看到這海棠睡未足的風情,都不由得一呆。
“小妍啊,”
陸青青在木榻上坐下,伸了個懶腰,發出一聲慵懶的低吟,笑道,“你這次怎麼來府中了?小心讓我家大老爺看到,他可是垂涎你很久了。”
“夫人說笑了,”
任蓉妍俏臉一紅,螓首道,“有夫人這樣的絕代妖嬈在前,同知大人怎麼可能看得上小女子的蒲柳之姿?”
“嘻嘻,我家大老爺可是喜歡小清新的。”
陸青青伸直長腿,毫無瑕疵的纖足泛着淡淡的玉光,道,“小妍你還飽讀詩書,能夠吟詩作對,還吹拉彈唱樣樣精通,文人嘛,最喜歡這個調調。”
“夫人,”
任蓉妍羞得連粉頸都染上一層嫣紅,連忙轉移話題道,“昨天四觀軒又派人來了。”
“四觀軒,”
陸青青收起玉顏上的笑容,冷聲道,“他們還是想吞下鬆月軒?”
“是啊,”
任蓉妍很着急,鬆月軒可是她一手經營起來的,不知道其中花了多少心血,肯定不甘心,道,“四觀軒的人做事不講究,我怕拒絕之後,他們私下裡會動用不光明的手段。”
“真是胃口越來越大了,”
陸青青冷哼一聲道,“他們還真以爲背後的神靈們可以一手遮天?小妍你不用擔心,真要是他們敢不顧規矩,我定讓他們好看。”
“夫人有數就好。”
任蓉妍點點頭,對方身後可是同知大人,整個金臺府官場有數的大人物。
“對了,”
陸青青突然想起一事,道,“院試馬上就要開始了吧?”
“是的,”
鬆月軒不光是經營木頭,還作文房四寶的生意,任蓉妍自然對科舉考試很上心,答道,“還有十天。”
“十天,”
陸青青換了個姿勢,曲線動人,輕聲笑道,“不知道陳巖能不能拿個案首?”
“陳巖,”
任蓉妍不知道陸青青爲何對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少年這麼關心,她也不會多嘴去問,只是答道,“陳巖少有才名,文采出衆,前兩關縣試和府試都是一氣呵成,只要正常發揮,一個生員的位子是肯定的。不過案首的話,就得看機緣了。”
“也是,”
陸青青嘻嘻一笑,道,“不過,我可是很看好他哦。”
“這個,”
任蓉妍挑了挑細眉,沒有說話,心裡卻是打定主意,要是陳巖真中了案首,自己就得花力氣交好他了,夫人可是很少對人青眼有加啊。
府城東南方向,同樣有一府邸。
紅桃水暖,綠光暈彩。
彎彎曲曲的楊柳枝伸到雕欄前,香霧氤氳,蓮歌唱晚。
崔西城和張道士老老實實地站在塔門前,一動不動,十幾個綿羊圍在周邊,不停地叫喚。
不知道過了多久,塔門一開,烏光射出,一道陰沉的聲音道,“都帶來了。”
“大人,帶來了。”
張道士和崔西城恭恭敬敬地回答,沒有半點當初在城門口遇到陳巖的囂張跋扈。
“沒有出差錯吧?”
塔門內的聲音再次傳出,如鐘鼓一般,震得兩人耳膜疼。
“沒有,肯定沒有。”
張道士臉上滿是諂媚之色,道,“有大人您賜下的神符,可以瞞天過海,萬無一失。”
“嗯,”
塔門中的聲音變得平緩,道,“等我神功一成,就不需要這麼偷偷摸摸了,現在是關鍵時刻,你們不能疏忽大意。”
“是,大人。”
兩人連忙點頭,他們可是知道里面的大人喜怒無常,動輒殺人。
“讓我來看一看這次的貨色,”
塔門中突然飛出一道烏光,幽幽深深,不見底色,然後往園子中的綿羊上一落。
嘩啦啦,
說來也怪,烏光落下之後,原本活蹦亂跳的綿羊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白白胖胖的孩童,有的咿呀學語,有的蹣跚邁步,還有的哇哇大哭。
“不錯,”
這個時候,自塔門中飛出一隻大手,輕輕一抓,就把地上的孩童撈起,全部拎到塔中。
“嘿嘿,”
下一刻,塔中就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窸窸窣窣的響動裡,隱隱有一層血光透出,還有說不出的香氣瀰漫。
“這次找來的很不錯,”
半個時辰後,塔門處黑光涌出,倏爾變幻成一個人影,看不清面容,只是目光沉沉,很有上位者的威嚴,道,“你們替我辦事,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這兩枚蘊神丹你們收好。”
嘩啦啦,
話音一落,張道士和崔西城手中就多了一枚半個拳頭大小的丹藥,赤紅如血,香氣撲鼻。
“蘊神丹藥性很強,你們下去用清水浸泡,服用藥水。”
人影揹着雙手,氣勢巍峨若山嶽,道,“等你們消化了這一枚蘊神丹,就會脫胎換骨。”
“多謝大人。”
崔西城和張道士大喜,連聲道謝。
“嗯?”
正在這個時候,正要回塔的人影突然站住,看向院牆,喝道,“什麼人,居然敢來窺視?”
“千毒滅魂手。”
人影用手一指,他背後浮現出幽深的光輪,細細密密如蟲子般蠕動的篆文飛出,凝成一隻大手,鬼氣森森,鋪天蓋日。
大手往下一落,鬼語魔唱,冷意刺骨。
“啊,長河落日。”
躲在暗處戴着斗笠的男子一看自己被發現,馬上拔劍在手,身子一動,就使出長河落日,森森然的劍意橫空,上下左右,彷彿大日墜落,長河斷流。
“嘿,”
大手根本不受影響,一下子就把劍意捏爆,然後狠狠地印在斗笠男子的胸前,將他打飛。
“噗,”
斗笠男子張口吐出一道血箭,悶哼一聲,袖中飛出一道金光,裹住身子,幾個起落後,消失不見。
這一番交手從開始到結束只有三五個呼吸,張道士和崔西城都沒有反應過來,等斗笠男子逃走後,兩人才誠惶誠恐地請罪道,“大人,屬下辦事不利,”
“他中了我的滅魂手就是逃出去也開不了口。”
黑影人對自己的神通很自信,但還是敲打了兩人一句,道,“以後辦事小心點,要是再有這樣的事兒發生,我就把你們兩人煉成血侍。”
這個時候,陳巖和阿英乘着焦尾馬,來到府城。
兩人從南門入城。
阿英牽着焦尾馬,踮着小腳,四下張望,吐了吐香舌道,“少爺,人真多呀。”
“是啊,”
陳巖看到街道上隨處可見的書生巾,笑道,“聽說這次參加院試的童生有八千之數,爲我們金臺府歷年來最高。”
“嗯,”
阿英攥着小拳頭,俏臉上滿是認真,道,“少爺肯定能順利通過的。”
“沒問題。”
陳巖大袖如翼,從容自信,道,“探囊取物耳。”
“嘻嘻,”
阿英一聽,大眼睛笑成月牙狀,道,“少爺,我們先找地方住下吧。”
“好,”
陳巖點點頭,望向湖對面,道,“早聽說青雲苑是府城一景,我們就住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