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國家發展委、央行、國家經貿委和財政部聯名下發的文件。邰惟清臉色鐵青，腮幫子不住咬動，雙眼中跳躍着熾熱的火焰。
“……租賃融資作爲一個必要的金融融資模式，同意在A省潛州市進行試點……”
這是四部委下發文件中最要緊的一句話。有了這句話，柳俊在潛州的所作所爲就是完全合乎政策的，沒有絲毫把柄被人來抓。儘管這個文件裡也說明了，這個試點要在國家發展委、央行、經貿委、財政部和A省省政府的共同監管之下進行，但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句客氣話罷了。
看到這個文件的人，當然遠不止邰惟清一人。
厲害啊！
這是姚宣看過文件之後的第一反應！
看來衙內就是衙內，其隱藏的實力，絕不是外人所能揣測的。在A省省政府明白無誤派人複覈潛州融資租賃問題的時候，四部委下發了這個文件，就是公然甩了邰惟清一個巴掌，清脆得緊！省長大人的指令，今後在其他地方管不管用尚不得而知，至少在潛州，是不會太靈光了。潛州的幹部，腦袋不算太笨的話，應該眼裡只有柳市長了！
至於邰省長，就當神祇供奉起來好了。
官場的人都是那麼現實的。他們關注的不是誰的官大官小，關注的是誰說了算！
儘管尚未接到省裡的正式通知，姚宣也很清楚，自己在潛州的使命已經結束了，很尷尬的結束。好在姚宣不是很在意這個尷尬，任誰都知道，這不是他姚宣的尷尬。姚宣毫不猶豫地將所有下屬都召集起來，索性坐上一個中巴車，去紅山縣旅遊去了。
紅山風景區的風景，還是很不錯的。
潛州的頭頭們，對他們依舊很客氣，甚至派了專人陪同，說是師範市長的指示，要讓姚主任和省裡的同志，好好放鬆一下。
柳俊自始至終，都不曾出面。
姚宣不由暗暗嘆息，這位柳衙內，強勢歸強勢，做人也着實地道。自己以前對人家的態度，實在是不夠友好啊，看來今後要找機會補過了！
然而事情並未到此結束，接到四部委聯合下發的文件不久，中紀委和監察部派出了一個工作組，前赴S省東海市調查關於外灘集裝箱深水碼頭建設過程中可能存在的某些問題。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邰惟清再也不能安之若素，離開省政府，飛往京師去了。
與此同時。四部委的聯合文件，也擺到了省委書記瞿浩錦的辦公桌上。瞿浩錦仔細閱讀了這份文件，看完之後，掏出一支菸來點上，緩緩往後靠在了椅子裡，陷入了沉思。
忽然，桌上的電話震響起來，瞿浩錦抓起了話筒。
“老瞿……”
電話裡傳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敬部長！”
瞿浩錦挺直了身子，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恭謹之意。打電話過來的，無疑就是現任中組部掌舵人敬部長了，大家同屬一個陣營，以前打過不少交道。瞿浩錦對敬部長，心裡多多少少存在着一絲忌憚之意。這位敬部長，就算在封疆大吏的眼中，也不是等閒之輩，需要小心應對！
“呵呵……老瞿，有個事和你通個氣，秀鈞同志暫時不合適動啊……”
敬部長說道。
瞿浩錦的雙眉，頓時皺了起來。
所謂秀鈞同志，大名殷秀鈞，乃是西北某省地級市的市委書記。瞿浩錦在該省工作時，最看重的得力下屬，年輕，有文憑，幹勁十足，極對瞿浩錦的胃口，是瞿浩錦一心培養的後備幹部。此番被提議調任某沿海省份副省級城市的市長。
這其中，自然有瞿浩錦的全力推薦。中央大力推動幹部異地交流，殷秀鈞如果順利出任該市市長，那麼數年之後，再出任外省省長，成長爲本派系的重要干將，乃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此事原本就是他和敬部長等幾位派系中堅商議好的，基本上都已經有了定論，不料此時敬部長卻意外地對他說“不行”。
“敬部長……”
“呵呵，老瞿啊，同志們有不同的看法嘛，這個很正常，書記處討論的時候，嚴玉成同志提出了一些不同的意見啊……”
敬部長笑着說道，語氣中波瀾不驚，果然是好涵養。
不過對於敬部長的脾氣，瞿浩錦是很清楚的，一個基本成爲定論的幹部異動，被嚴玉成硬生生掐住了，敬部長心裡的不痛快，可想而知。嚴玉成雖然不分管幹部工作，作爲中央書記處書記，他的意見。卻是任何人都不能輕視的。
敬部長說道：“嚴玉成同志說，秀鈞同志還年輕，應該多鍛鍊鍛鍊，這對他今後的工作有好處！”
瞿浩錦默然點頭。
他在潛州鍛鍊柳俊，人家自然也可以鍛鍊殷秀鈞！
只不過柳俊這個年輕同志，是當真年輕，與殷秀鈞不可同日而語。柳俊同志再鍛鍊個十年八年，也還趕不上殷秀鈞如今的年紀。殷秀鈞若是鍛鍊個十年八年，那就什麼都不消提起了。
“老瞿，另外有個事情，也和你通個氣。正瑜同志對東海市那個事情，比較關注，中紀委和監察部，已經派了工作組過去了，畢竟是實名舉報，還是要查一查的……”
敬部長繼續和瞿浩錦通氣。
瞿浩錦的雙眉皺得更緊了。敬部長口中的正瑜同志，指的是現任七巨頭之一的中紀委書記刑正瑜。東海市雖然與他瞿浩錦沒什麼關係，但與邰惟清密切相關，身爲省委一把，他自然也是關注的。
“雖然是實名舉報，也用不着這麼大張旗鼓吧？”
瞿浩錦提出了自己的不滿。畢竟是涉及到一位現任省長啊！
“呵呵，正瑜同志比較重視嘛。海軍那邊，對此事也很關注。何副司令員私下裡表過態，該查的還是要查一查。”
敬部長很隨意地說道。
瞿浩錦一凜，知道問題不簡單了，竟然連老何家也捲了進來。軍方雖然一般不干涉地方政務，但並不妨礙他們對一些問題表明自己的態度。瞿浩錦可以不太在意嚴柳的“小動作”，畢竟分屬不同陣營，相互之間有些不同的意見很正常，他瞿浩錦可不也有“小動作”。但是瞿浩錦很明白，當今對何武系的看重，斷然不會因爲一些區區小事，影響到與何武系的關係。
何東進私下表個態。分量之重，不在中紀委與監察部派出去的工作小組之下。
敬部長通完氣，就客氣地掛斷了電話。
瞿浩錦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聽說軍方對東海市深水碼頭有了明確的態度，瞿浩錦的第一反應，就是嚴柳與老何家的關係非同一般。但很快，他就推翻了這個判斷。當今對軍方的態度，一直是在意的。何武系與嚴柳之間，若有太密切的往來，瞿浩錦不會到今天才從敬部長嘴裡得到一絲語焉不詳的信息。以前也不見何武系對嚴柳有什麼聲援，獨獨事情一涉及到柳俊，軍方就有反應，第一次還只是東南軍區特戰大隊出手，這一回卻是直接由何家的核心成員做出反應，這個就很耐人尋味了。莫非是柳俊獲得了何家的特別青睞？
瞿浩錦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
柳俊何德何能，竟然會得到老何家如此的看重？
瞿浩錦有些不大想得透這中間的原因。
但不管什麼原因，結果已經擺在那裡了。柳俊此番把出的反擊手段，很是凌厲。令得邰惟清都坐不住，直接跑首都去了。
這個年輕人，堅持要留在A省，果然是有底氣的，絕不是犟脾氣發作。
瞿浩錦又抽完一支菸，長長舒了口氣，抓起電話打給了韓旭。
“您好，瞿書記！”
韓旭在電話那邊恭敬地說道。
“小韓，人代會的準備工作，做得怎麼樣了？”
瞿浩錦問道。
韓旭無聲地苦笑一下，說道：“瞿書記，會務準備工作，都差不多了。”
韓旭這話，很有水平。會務準備工作都差不多了，什麼都代表不了。偌大的潛州市，開個人代會，會務工作能出什麼差錯？能不能牢牢把握住會議的風向，纔是至關重要的。畢竟此番人代會，與潛州市委市政府的一把手都密切相關。
韓旭自己能不能順利當選市人大常委會主任，柳俊能不能順利當選市人民政府市長，是本次人代會最重要的環節。
“怎麼？底氣不足嗎？”
瞿浩錦威嚴地問道。語氣中略略有些不滿。韓旭可是他很看重的幹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在殷秀鈞之下。怎麼剛一到潛州，就一副焉頭巴腦的樣子？
韓旭並不畏懼瞿浩錦的責備，實話實說：“瞿書記，時間太倉促啊！”
不是我韓旭水平不夠，實在是來的時間太短，連人頭都還沒熟絡呢，叫我怎樣去做工作？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行啊！
瞿浩錦理解韓旭的難處，不過還是很嚴肅地說道：“不管怎麼樣，一定要保證選舉順利進行，省委的意圖，一定要貫徹下去。”
“是，瞿書記，我全力以赴！”
韓旭沒有多少猶豫，表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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