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臉色蒼白,站在那裡渾身微微發抖,卻真的不敢走了。
這個樑亮,可不是尚越。尚越終歸是市工業局副局長下來的,衙門裡的大幹部,多少要講究點規矩。樑亮卻是從機電總公司保衛科的一個保衛幹事逐步提起來的,原本就是地方上的一霸,就是現在,也和玉西縣的一些地痞流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招惹了尚越,只是丟掉工作,真把樑亮惹毛了,人身安全都沒有保障!畢竟她上有老下有小的。
“臭婊子,過來,乖乖給老子倒酒,伺候好了,老子就饒了你!”
樑亮已經徹底把自己的流氓嘴裡露了出來。
“夠了!”
一個聲音,突兀地自身後響起。
“這裡是XX黨的天下,不是流氓惡霸橫行霸道的地方!”
無疑,如此說話的,就是柳俊書記了。
這個時候,柳俊已經放下碗,站起身來,轉身望向樑亮
。
“你他媽的是誰你?什麼玩意……”
樑亮暴怒起來。
“樑總!”
朱麗連忙喝住了他,望着柳俊,剎那間俏臉變的慘白。
見了朱麗這個樣子,樑亮也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大對頭。只是柳俊年紀輕輕,雖然氣度沉穩,樑亮一時三刻,可沒將他同什麼厲害的大人物聯繫起來。
“朱科,怎麼啦?”
朱麗向樑亮猛打眼色,然後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走到柳俊面前,說道:“柳書記,您好!”
她的公公和父親均被苛以重刑,弟弟更是吃了花生米,照說柳俊與她仇深似海。此時尚能笑着上前與柳俊見禮,儘管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也可見這女人不簡單。
柳俊完全不理會朱麗,掏出手機來,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喂,彭寬嗎?我是市委副書記柳俊!我現在在玉西機電總公司旁邊的好再來酒樓,你馬上帶人過來一趟!”
這一下,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彭寬的大名,在座的無人不曉,乃是玉西縣縣委副書記、縣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而這位年輕人,打電話的時候,居然自稱是市委副書記!
省會城市的市委副書記!
朱麗臉色又變成慘白。
無巧不巧的,他們在這裡的所作所爲,被柳俊碰到了。碰到也就罷了,反正朱家和谷家已經徹底完蛋,朱麗也不想再從柳俊哪裡得到什麼好處。只要自己不去招惹他,想必以柳俊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來與她一個女子爲難。
但是現在,柳俊竟然給玉西縣的公安局長打了電話,叫他馬上帶人過來。
那麼,是要對誰採取措施嗎?
照情形分析,柳俊要採取措施的對象,只能是樑亮。
樑亮不傻,馬上就意識到今天的事情鬧大發了,誰知道真會在這裡碰到這位傳說中極其“心狠手辣“的柳衙內?樑亮一言不發,起身就往樓下走。
於懷信正要出聲阻止,柳俊微微搖了搖頭。
樑亮走不掉的。
剛纔一聲不吭在不遠處的餐桌上吃飯的徐文和與魏春山早已經把住了樓梯口。樑亮剛一走近,徐文和上前一步,淡淡地說道:“回去!”
樑亮頓時一滯。
這個人,看上去身材也只中等,貌不驚人,身上卻有一股無形的煞氣,逼得他心裡直打顫。但是要他留在這裡等着出醜,樑亮無論如何也不甘願。
“讓開!”
樑亮朝着徐文和低聲喝道
。
眼見得柳俊就杵在身後,樑亮必須爭取時間,若真在這裡等着彭寬趕到,後果太被動了。兩人的身材對比,樑亮足足比徐文和高出了半個腦袋,身軀也要龐大得多。但是在氣勢上,樑亮完全被徐文和壓制住了。
“你讓不讓開?”
樑亮瞪着徐文和,目露兇光。
徐文和站在那裡,懶洋洋的,似乎正眼都不想朝樑亮望一眼了。
樑亮氣急。他本就是那種大咧咧的草莽人物,雖然不敢公然與市委副書記對抗,叫他乖乖的站在這裡等着倒黴,卻是萬萬不能。當下怒喝一聲,猛力一拳朝徐文和揮去。
“樑總!”
朱麗又氣急敗壞地大叫了一聲。
樑亮真是太不懂事了。當着柳俊的面,與柳俊的隨從動手。沒事也變得有事了。眼見得柳俊的臉上,猶如要滴下水來,朱麗真的是急了。樑亮乖乖的在柳俊面前認錯,這個事情也不是全無挽回的餘地。畢竟樑亮只是口頭威脅了沈丹幾句,並沒有付諸行動。依法辦事的話,市委副書記也不能指使公安機關隨便抓人,也就是敲打敲打樑亮。
可是這麼一動手,一切都被動了。
朱麗心裡明鏡似的,樑亮若是出了問題,牽扯出來的就是大事!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不要說樑亮可能壓根就沒聽到她的喝斥,就算聽到了,拳頭已經揮了出去。朱麗不由哀嘆了一聲。然後,就是樑亮一連串的“哎呦”聲。
一干人都瞪大了眼睛。
也不知徐文和使了何種魔法,樑亮已然趴在牆壁上,整張臉壓成一個奇怪的形狀,一隻右手被徐文和反轉擰在背後,徐文和另一隻手摁住了樑亮的脖子,樑亮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個玩具般,無論怎樣掙扎,都脫不開徐文和的掌握。
柳俊慢慢坐下來,於懷信早已爲他斟好了一杯茶水。柳俊端起茶杯,慢慢喝茶。
於懷信說道:“大家都坐吧,等彭書記過來處理!”
只是大家都驚呆了,哪裡敢坐下來?
酒樓老闆小三子更是冷汗澹澹而下,怎麼擦都擦不乾淨。樑亮是當地一霸,此番在他的店子裡丟了這麼大一個臉面,事後能不找回場子?眼前這個沉穩如山嶽的年輕人,真是市委副書記?就算是吧,可是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市委副書記對於小三子這樣的普通百姓,實在遙遠了些。樑亮的囂張氣焰,他卻是清清楚楚的。
“都坐吧!”
柳俊緩緩說道。
一干人像是得了指令的機器人,齊刷刷地坐了下來。唯有朱麗和沈丹依舊站着。朱麗站在柳俊面前,微微鞠躬,低聲說道:“柳書記,不知者不罪!樑亮是個大老粗,胡說八道習慣了的,也不是真的會將沈丹怎麼樣,您看……是不是原諒他一次?”
柳俊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還要怎麼樣纔是不可以原諒的?”
朱麗暗暗一咬牙,說道:“柳書記,畢竟,他也只是嘴裡說了幾句狠話,沒有實際的行動……”
柳俊的眉毛微微一揚
。
朱麗話裡的意思,柳俊自然聽得很明白。你柳書記不是口口聲聲說要依法行政嗎?怎麼人家只是說了幾句過頭的言語,勉強算是威脅吧?也犯不上叫公安局的人來處理吧?合着依法行政只是說給別人聽的,到了你柳大書記自家頭上,就不管用了。
別看你柳俊現今是堂堂省會城市的市委副書記,這麼幹,與一干仗勢欺人的紈絝也沒什麼區別。
“如果等他有了實際的行動,不就已經遲了嗎?對於犯罪,要預防!”
柳俊依舊不徐不疾地說道。
朱麗就知道,柳俊決心已定。人家是衙內,要把出這種霸道手段來,你又能怎樣?朱麗雖然和柳俊打交道的次數不多,對他的手段,卻是有切身的體會。看來柳俊今天是不打算放過樑亮了。內情恐怕也絕不僅僅是因爲樑亮威脅了沈丹那麼簡單。柳俊今天出現在這裡,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人家並不是衝着樑亮來的,是衝着機電總公司來的。樑亮只是適逢其會罷了!
李惠甫一上任,就和柳俊鬧了不愉快,玉蘭市官場只要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都知道。柳俊要拿機電總公司開刀,很難說不是衝着尚越背後的人去的。朱麗很清楚尚越背後的人就是李惠。
樑亮今天算是送貨上門了。
“放開我,放開我……我又沒犯罪,你幹什麼……”
樑亮聲嘶力竭地叫喊。他的臉被死死壓在牆壁上,叫喊的聲音也變了調,古里古怪的,聽在人耳朵裡很不舒服。
徐文和手上略略加了一點力度,樑亮喉嚨裡發出“嘶嘶”的聲音,臉色漲得通紅,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朱麗沉默片刻,再次朝柳俊微微鞠躬,一言不發,走到一邊掏出手機打電話去了,聲音壓得很低,聽不清楚是和誰在說話。
很快,酒樓下面就響起了尖銳的警笛聲,隨即一陣腳步聲急驟地上了樓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率着十幾個警察急匆匆趕到了現場。
這個中年男子,自然就是玉西縣政法委書記彭寬了。
彭寬眼睛一掄,馬上就看到了柳俊,立即大步上前,朝柳俊敬禮,朗聲說道:“報告柳書記,彭寬前來報到,請指示!”
不待彭寬吩咐,三四名警察已經圍住了徐文和與樑亮二人。
“彭書記,你好!”
柳俊略略頷首。
“這個人,叫作樑亮,公然威脅這裡的女服務員,說要叫人輪殲她。我懷疑他與社會上的黑惡勢力有勾結,希望你們縣局能夠立即調查清楚,不要坐視慘案發生!”
“是,柳書記,堅決完成任務!”
彭寬又向柳俊敬了個禮,轉身朝隨行的警察一揮手。
“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