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巡視組的到來。並未影響柳俊的日常工作,他還是有條不紊。甚至於婁海英提出要來拜訪他,都被婉拒了。
這個時候,巡視組一行可是A省萬衆矚目的焦點,幾乎所有省市的高官,全都盯着巡視組的成員。婁海英這個時候登門拜訪,可要被人誤會。
被柳俊婉拒後,婁海英也沒有堅持,含笑掛了電話。
柳俊不讓她登門拜訪,可沒有規定說婁海英以前在A省的下屬幹部們不能去拜訪她。譬如潘知仁、於懷信等人,正經是她的老部下,老領導回到故鄉,部下們前去拜會,乃是天經地義,禮節所必須。至於潘知仁等人拜訪完婁海英之後,自然也無人能夠禁止他們去柳俊那裡坐一坐,與老領導談談心。
柳俊心裡記掛着安置區的那個問題樓盤,中央巡視組到來的次日,柳書記便親自趕了過去。
整個安置區,就是一個巨大的工地,各種大小建築物正在緊張施工。
這個區域。屬於長河區管轄,在長河區與花城區的接壤之處。柳俊主政長河區的時候,便進行了一定的綠化處理,確定爲新市政府辦公地址之後,進一步加強了環境綠化治理,花壇和綠地,隨處可見。只是來往的建築車輛太多,塵土漫天飛舞,那些花花草草的,都有點灰塵滿面,無精打采的架勢。
柳書記的一號車,駛上了寬闊卻又並不整潔的市府大道。
儘管新市政府尚未建成,道路的名稱倒是先啓用了,這也很好,畢竟已經有人在這邊生活,就該有個正經的地名,也方便信件投遞。
拆遷戶安置區,就建在離新市政府大約一千多米的區域,單看外觀,鮮花綠草掩映,環境非常的優美。可以說,這些拆遷戶,是這個新城區的第一批常住居民。
水泥馬路一直通到安置小區的內部。
柳俊的一貫作風就是輕車簡從,不喜歡擺前呼後擁的派頭。這一次,他也就叫上了市拆遷辦主任楊思言和城建局長夏宇。一共三臺車,如果不是大奧迪那顯赫的牌號,無人知道這是市委書記到了。
安置區的樓房。外表看都是一模一樣。七層的樓房,單元房式樣,只在樓房的一側牆壁上用阿拉伯數字標註了棟數。一眼看過去,一排一排的樓房,一般高矮,一般模樣,倒是十分整齊。
不過柳書記對這種模式,不是很認同。有點像莫斯科郊外的工人新村了,幾百棟一模一樣的樓房,鱗次櫛比地排列過去,連出口都沒有任何區別,白天還好點,可以看清楚樓房上的阿拉伯數字,到了晚間,沒有照明的時候,卻叫人怎生區別?不要說外來的客人,就是居住在此間的居民,只怕也不易分別。迷路的情形,應該會經常發生。
見了這般模樣,柳俊的雙眉蹙了起來,扭頭對緊隨在身邊的拆遷辦主任楊思言說道:“老楊。這樣子不好吧?容易迷路!”
楊思言是個四十幾歲的幹部,身材瘦削,還喜歡穿深色的夾克衫,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老,聽書記如此說法,楊思言忙即趨前一步,微微躬身,答道:“是的,柳書記,我們也向開發商提起過這個事情,他們說當初就是設計成這樣的,不是他們的錯。”
柳俊不悅道:“不是他們的錯,就不能改一改嗎?樓房的整體設計不能改,每個路口不該設個明顯的標誌?晚上回家的人,也不至於走錯了路。不是每個人出門都帶着手電筒的吧?回到這裡還要一棟一棟樓房照過去,尋找那個號碼?”
楊思言一聽,腦門有些發緊。柳書記的責問確實是很有道理,這麼簡單的主意,怎麼自己就沒想到呢?
“是的是的,柳書記,是我們工作不細緻,沒有做到位,我馬上就通知他們把這個路邊加上去,每個路口都設置好路標……”
柳俊毫不客氣地說道:“老楊,這不是細不細緻的問題,這個說明,我們很多同志,心思壓根就沒有放在工作上。只要你稍微動點腦筋,也該知道這樣子搞不合適嘛!以後要注意了!”
柳書記對普通幹部或者羣衆。非常和氣,沒有一點架子。但對於負責幹部,尤其是主要的領導幹部,各部門的一把手,卻是嚴厲得很,工作沒有做到位,想要見到柳書記對你和顏悅色,沒門!
雖是初冬季節,楊思言腦門上的汗水還是立即滲了出來。
蓋因在玉蘭市,大家都很清楚,柳書記的訓斥,絕不簡單。中層領導幹部,基本上都只有三次“挨訓”的機會,訓斥三回之後,柳書記就不耐煩再訓你了,哪裡涼快哪裡呆着去。
柳俊訓完楊思言,不再理他,對城建局長夏宇說道:“老夏,出了問題的樓房是哪幾棟?帶我過去!”
其實這個問題,柳俊的秘書柯啓帆已經搞清楚了,不過柳俊並不詢問柯啓帆。他認爲這樣的問題,身爲城建局長,夏宇就應該知道。不知道就是失職。
夏宇比楊思言略爲年輕,四十歲出頭,身材比較高大,儘管還趕不上柳俊的魁梧,也要算是一個比較壯實的漢子,難得的是,肚子並未凸出來,可見平日裡還是很注重鍛鍊的。夏宇看上去,也要比楊思言鎮定,聞言答道:“是,柳書記。出問題的樓房是第八十六棟和八十七棟,這兩棟樓房的牆體開裂比較嚴重,另外八十一棟和七十九棟,也有這種情況,但是相對要輕微一些……柳書記,從這裡到八十六棟,差不多有三公里的路程,我們是步行過去還是駕車過去?”
柳俊微微點頭,說道:“三公里,也不是很遠,走過去吧,權當是鍛鍊身體了。”
“是,我爲柳書記引路,請往這邊走!”
夏宇忙即趨前幾步,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看來夏宇對這個小區的情況,還是比較熟悉的。這個也是源於夏宇對柳書記性格的深入研究。柳俊可是以“青天”聞名,對於民生問題,一貫很關注。夏宇知道柳俊遲早會視察這個安置小區,所以經常會過來轉悠一下,較之楊思言,就要鎮定得多。
當然了,夏宇這個也僅僅只是表面的鎮定,心裡頭直打鼓。
蓋因柳書記此來,不是普通的視察,是來處理問題的,安置房出了質量問題,無論如何,他這個城建局長脫不了干係。建築監理,本來就是他們在負責的。
而且,中央巡視組的領導也到了玉蘭市,誰知道這批欽差大臣會不會也盯上了這個小區,那可就大事情了,萬一柳書記因此吃了掛落,夏宇作爲建築質量監理的負責人,頭一個就跑不掉!
但是問題已經出了,樓房已經裂開了口子,再說什麼也晚了。
夏宇在心裡。將豪苑地產的老總苗正強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了一遍。
柳俊的步行速度比較快,這個不是去參加會議,要注意個風度。大約二十幾分鍾之後,便走到了八十六號樓的下邊。擡頭一看,在那個“86”的鮮紅的阿拉伯數字之下,就有一道黑乎乎的裂縫,由右至左,長達一兩米,最寬的地方,大約有十幾公分。
柳俊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沉聲問道:“老夏,這個是怎麼回事,你們鑑定的結果是什麼?”
夏宇心裡一跳,忙即答道:“柳書記,這個問題一發生,我們就派技術人員檢查過了,根據技術人員的分析,主要是這幾棟樓房的地基不穩固。所有的安置房,都是按照統一的標準建造的,基腳的深度也是統一的,但是這幾棟樓房的地層比較鬆軟,開發商沒有仔細勘查,建好之後,地層承受不住樓房的壓力,發生了沉陷現象,整個結構的重心出現偏移,所以,就產生了這麼大的裂縫!”
“亂彈琴!豪苑地產怎麼搞的,這樣的基本常識都不懂,他們搞什麼地產開發?豈有此理!”
柳俊的臉,沉得猶如要滴下水來了。
夏宇和楊思言都低下了頭,不敢望向柳俊的雙眼。
“還有,你們城建局的工程監理,怎麼做的?我估計也是走的過場,隨便看看就算了事。見前面建的樓房沒有出問題,就以爲萬事大吉了!”
柳俊厲聲訓斥道。
“是是……柳書記,是我們工作失誤……”
夏宇開始抹汗,惶恐地道。
“這個問題,如此嚴重,不是一句工作失誤就可以矇混過關的。必須要嚴格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還有,這是最重要的,你們發現了這個情況,採取了什麼措施?所有居民都遷出去了嗎?”
夏宇心裡砰砰亂跳,結結巴巴地說道:“柳書記,我們……我們正在物色新的安置點,等……”
“等?”
柳俊勃然大怒,打斷了夏宇的辯解。
“等到什麼時候?這已經是危房了,你不清楚?難道要等到這房子塌了,出了大事故,纔想起要將住戶搬遷出去嗎?就算沒有合適的房子,不會臨時安置?就讓羣衆住在危房裡?夏宇,你膽子不小!”
柳俊厲聲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