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城俱樂部的豪華包廂裡,柳俊宴請了副省長曹曉國。
曹曉國是分管農林水利和司法的副省長。本職工作就是分管農業,司法那一塊,只是掛個名字,正管還是省委政法委書記莊國勝。因爲曹曉國是劉飛鵬的親信,所以劉飛鵬將司法口劃給曹曉國分管,爲的就是不讓分管副省長與莊國勝“爭權”,產生什麼衝突。
這一回,曹曉國也是到中央部委來跑項目的。柳俊雖然是a省的省長,不過大家都將他當做n省人或者當做京師人士。畢竟因爲柳晉才的關係,大夥認爲他的家是在首都。這麼着,柳俊算得是地主了,自己的副手來京師跑項目,剛好柳俊也在京師,於情於理,應該請曹曉國吃個飯,聯絡一下感情。
a省的政治局勢,在外人眼裡,甚至於在a省普通幹部眼裡,那是“風波詭異”。省委書記和省長的矛盾已經公開化了,鬥得厲害。雖然看上去這段時間是風平浪靜,其實內裡不知道怎樣的狠鬥呢!
然而在曹曉國等省級大員的眼裡,a省的政局,其實已經逐漸的明朗化了。柳俊不說佔據了優勢,至少具備了與劉飛鵬分庭抗禮的實力。省政府的正管事務,絕大部分是柳俊說了算,至少劉飛鵬明面上是不會干預行政事務了。而幹部工作,柳俊也不落下風,根據最近一段時間的個別幹部調整情況來看,起碼有一小部分調整是完全體現了柳俊的意志。尤其是省直機關的正副職幹部調整,大多數是柳俊說了算。
身爲省長,首先就要保證自己的政令在省直機關是暢通無阻的。這個很是合理,無可厚非。柳俊在這些幹部調整的問題上發出強勢聲音,誰也不能說三道四。
曹曉國接到柳俊的電話邀請,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近來有傳聞說柳俊準備調整省政府副省長和省長助理的分工,小道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具體的分工調整內容都出來了,好像真的一樣。類似曹曉國這樣和劉飛鵬靠得比較近的幹部,心裡不能沒有一點疙瘩。
照柳俊的性格分析,他很有可能真會這麼幹。
長城俱樂部的包廂,所謂豪華,指的不僅僅只是面積大。柳俊定的這個包廂,面積不大,裝修檔次很高,設施齊全。不過只有兩位客人,顯得空曠了點。
包廂內有一個吧檯,一位漂亮的美女調酒師在吧檯裡調酒,穿着合體旗袍的兩位服務員也站得比較遠,靠在吧檯那邊,眼睛時刻注意着這邊的動靜。這樣既不妨礙客人談話,又能隨時爲客人服務。
“曉國,來,乾一杯,這幾天辛苦了。”
柳俊舉起陳釀茅臺,微笑着向曹曉國致意。
曹曉國五十來歲年紀,比柳俊大了許多。不過柳俊直呼其名,誰也不覺得突兀。除了柳俊的身份地位,柳俊本身的沉靜很多時候也能讓大夥忘記他的生理年齡。曹曉國面對柳俊時的感覺,與面對劉飛鵬的感覺,殊無二致。
“謝謝省長!”
曹曉國忙即舉起杯子,與柳俊輕輕一碰,一仰脖子,滿飲杯幹。
“曉國,項目跑得怎麼樣?”
柳俊一邊伸出筷子夾菜,一邊問道,神態很是隨意。既然大家是一個班子裡的同事,正副手之間,儘管陣營不同,也沒必要搞得十分嚴肅。壁壘是人爲形成的,柳俊一直認爲,在具體的工作中,無須將政治理念上的分歧帶進來。這樣只會人爲的製造困難,對工作造成不利的影響。
在柳俊看來,作爲副省長,主要職責是配合省長做好本職工作。
曹曉國連忙答道:“其他項目是比較順利,就是錢比較難要……”
柳俊笑着說道:“要錢本來就是天下第一大難事。”
曹曉國也笑起來:“可不是嗎?要政策比較好辦,聽說我是a省來的,部委的幹部都很客氣,對咱們比較支持。就是要錢了,就都不爽快了,呵呵……”
曹曉國這個話,有點拍馬屁的意思,當然也有幾分是事實。因爲柳俊是a省省長,國家部委的許多頭頭腦腦,對a省的項目,都有些香火之情。且不管柳晉才如今是總理,單單柳俊在國家部委的關係網,就非同小可,很多人不能不賣柳俊的面子。
“主要是哪一塊的錢比較難要?”
柳俊吃了一口菜,笑着問道,又示意曹曉國吃菜。柳俊私人宴客,歷來不小家子氣,很是豐盛。這桌子上,當真是山珍海味俱全,俄羅斯魚子醬都是一罐一罐的上上來。
曹曉國此番赴京跑項目,涉及到資金方面的主要有兩大塊。第一塊是農業合作社的扶助資金。當然,這個農業合作社與以前的農業合作社,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很早以前,柳俊主政寧北縣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進行這方面的嘗試,簡單來說,便是一個農民自發性的合作組織,農民自主管理,政府加以引導,有點類似“商業協會”的意思。許多農村的經濟作物,就依靠這些個農業合作社,銷售狀況十分看好。柳俊在潛州做市長,便將這個方式引進來,目前已經在全省範圍內大規模推廣。
這個東西,在潛州經營得很成功,潛州的農民平均收入,遠遠高於全省的平均值,位居第一。故此對於在全省推行這個模式,曹曉國很是上心。既然有成功的範例,就證明是切實可行的。把這個事情辦好了,要算是他曹曉國的一大功績。
柳俊在a省十年,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強勢固然強勢,卻有一個絕大的好處,就是絕不與下屬爭功,反倒千方百計的將功勞歸到下屬的頭上。此舉算是深得上位者的真諦。
下屬越能幹,就越顯出上位者的能耐。
擁有一羣能幹的部屬,上位者便是王霸之才!
一頭綿羊,是無法統帥一羣獅子的。
事實上,在推行農業合作社的過程之中,柳俊也確實給了曹曉國很多的支持,劃撥資金,協調關係等等,能做的柳俊都做了。眼下農業合作社在a省的發展勢頭良好。
曹曉國便想要打打國家財政的主意,希望上面能撥些款子下來,充實一下省裡的“農業合作社扶持基金”。作爲分管農業的副省長,曹曉國手裡並沒有太大的財權,這個“農業合作社扶持基金”算是曹曉國親自掌握的。小金庫越充實,曹曉國機動的餘地越大。
所謂權力,說白了無非是個人權和財權。
另一塊資金,則是對三農工作的財政補貼。柳晉才代表國務院,宣佈三年內徹底取消農業稅,中央財政要對各省市予以一定的財政補貼。
這個資金,不難要到。
不過曹曉國此番,卻也是抱了個“多吃多佔”的心思。a省是傳統農業大省,工商業底子薄基礎差,一些偏僻的農業縣,農業稅和農林特產稅依舊還是縣級財政收入的主要支柱。以原南市爲例,前不久關閉了所有的造紙廠進行環保改造,一傢伙切斷了主要財政收入來源,承接沿海地區產業轉移,纔剛剛起步,尚未顯現出規模優勢,這一回再取消了農業稅,不要說縣鄉財政,就是市一級的財政,也是難於支撐。省裡的財政也不是很寬裕,全部由省裡補貼,難度很大。
類似原南市的情況,還有不少。
所以曹曉國就想要多爭取些補貼,好週轉。
這兩樣,均是正經的重要工作,柳俊十分關注。若是別人在做這個a省省長,農業稅不能按時取消,或許還能找到理由解釋,柳俊卻是絕無騰挪閃避的餘地。
誰叫他是柳晉才的兒子呢?
柳俊都不能在a省完全貫徹落實國務院的指示,別的省就更有諸多理由了。
總理不能連自家兒子都管不了吧?
曹曉國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兩樣都難。伸手要錢的太多了,楚部長都躲起來不敢見人了!”
所謂楚部長,指的自然是現任的財政部長。他這個家也委實難當。
柳俊笑了笑,說道:“不急,咱們一起想辦法。農業合作社那塊,你去找了崔主任嗎?”
崔福誠現今是國家發改委排名第二的副主任,算得是曹曉國的老同事,大家在a省的時候,很熟的。他雖然不分管農業工作,也頗能說得上話。
曹曉國笑道:“崔主任肯定是要找的。我一見到他,他就搖頭嘆氣,說知道躲不過去。”
柳俊也笑起來。
崔福誠對a省有很深的感情,就算沒有柳俊這層關係,a省的事情,他也是要鼎力相助的。不過要錢這個差事,擱誰頭上都不輕鬆。也難怪崔福誠要搖頭嘆氣了。
“不管他,總不能光咱們頭痛吧?主席說,環球同此涼熱。咱們現在是舉國同此頭痛,呵呵……曉國啊,事在人爲。農業合作社的資金,你只管揪住崔主任,總是能搞到一些的。至於財政補貼那塊,這樣吧,明天,我約一下楚部長,到時候你也一起,大家吃個飯,探探他的口風再說。”
“能夠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
曹曉國不由大喜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