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衙內
俊有事沒事老請假,蹺課更是家常便飯,姜老先生卻何生氣。倒不是完全因爲柳俊天資聰穎,古文底子打得厚實,頗受老夫子器重,也不完全在於柳俊很會爲人處世,尊師重道,最關鍵的一條乃是他知道柳俊不會留下來做學問。
姜老先生也看出來了,這個弟子,儘管年輕,卻是屬於紅塵大衆的,象牙塔不合適他。
眼見得就要畢業走上社會,多搞一些實踐活動也未必是壞事。總不能他老薑的弟子,就一個個都是老學究,人情世故一竅不通。若能出一個官場巨或者社會賢達,老夫子臉上也有光彩。
一門心思做學問的弟子,老夫子已經有了不少啦,不差柳俊一個。
這不,柳俊又厚着臉皮請假來了。
“生,我要回大寧一趟,三五天吧。”
姜老先生放下線裝書,和地問道:“什麼事呢?”
“有個朋友,在大寧市中級法院上班,到了一點麻煩。”
柳俊坦誠相告。
姜老先生心情甚好,微笑道:“院上班的?遇到了什麼麻煩?”
老夫子雖然不是正牌官。卻是享受正廳級待遇地大牌授。在華南大學算得頂尖地人物之一。與社會底層地接觸不是很多。平日裡。倒是喜歡與家人弟子們聊聊天。瞭解一下世俗百態。並不是個只知道鑽故紙堆地食古不化地老書蟲。
對老夫子這習慣。柳俊知之甚稔。
“是這樣子地。我那個友叫尹昌輝。是大寧市中院民一庭地審判員。兩個月前接手了一經濟官司。說起來挺簡單地一個事人欠債不還而已。只不過這個欠債地公司來頭很大……”
柳俊閒聊似地和老先生說起了永興建材與華苑建築公司地債務糾紛。
尹昌輝接手這個案子之後。照例要給雙方進行調解。永興建材來了個副總。華苑那邊架子卻是擺得十足。書記員電話催了兩三回。愣是不肯派人過來。最後一次。還是尹昌輝親自了電話。纔來了一個小姑娘問。竟然是行政部地一個什麼文員。當時便將永興地副總氣得拂袖而去。
尹昌輝脾氣再好養再佳。也有些生氣。
你莊華揚靠山再大,後臺再硬,該走的過場還得走吧?不給永興公司面子可以,不能連法院也一起開涮。好歹尹昌輝後頭也杵着一個省委副書記的老爹呢。
吃了這麼一尹昌輝很是鬱悶,在電話裡和柳俊說了。
一來老子有吩咐,這個案子多和柳俊通氣。二來尹昌輝真將柳俊當朋友,覺得柳俊年紀雖然比自己小,辦事很老到。自己心裡不舒服朋友說說很合道理。
“柳俊,你說些有錢人怎麼都這個德行啊?”
尹昌輝憤憤地道。
“莊華揚沒吃過虧,自然就這麼囂張了。”
柳俊道。
“他不來調解更好。尹書記不是要你秉公執法嗎?那你就好好查一查清楚內幕,依法判決好了。看他莊華揚到時還有什麼話說。”
尹昌輝深以爲然,又生氣莊華揚的“囂張”,也便真的好好查了一查。不查不打緊,一查還真查出了不少的問題。
起先,只是針永興建材公司訴狀裡頭寫的一些情況查的。
華苑公司堅稱永興公司交付的材料存在質量問題,有以次充好的嫌疑,以前調解的時候,也遞交了一些證據。但永興公司堅決不承認,並指出這是華苑的狡辯。
尹昌輝調查瞭解到,華苑公司遞交的建築材料,並不是永興公司當初交付他們的,而是從別處找來的次品,硬賴在永興頭上。要辨別清楚這些個情況,其實並不困難。
只是大家都礙於莊華揚的勢力,誰也不願意深究罷了。
永興公司急了眼,也便搬出一些關係來,透過省高院對大寧市中院施加了一定的壓力。這才逼得中院院長封如意將這個案子交到尹昌輝手頭去。
基本上,尹昌輝每個禮拜都和柳俊通報一下案子的進展情況。
原本柳俊也沒打算趕回大寧去。不管怎麼樣吧,就是一個經濟案子,標的金額雖然比較大,也該當難不住莊華揚。等他察覺情況不對,自然會做出一些妥協和讓步。
但是尹昌輝昨天的電話裡頭,卻透露出另一個情況,這就令得柳俊警覺起來,決定回大寧去與尹昌輝好好合計一下。
自然,這個情況尚未經過覈實,尹昌輝在電話裡也是語焉不詳,柳俊卻不方便透露給姜老先生知曉。反正只是請假幾天,沒必要泄露過多的案情細節。
不過,就這麼些簡單的案情介紹,已經聽得老夫子眉頭連皺了。
“嗯,現在的商人,越來越沒有一點社會公德心了!”
這個話題,柳俊不大好藉口。貌似他自己,就是一個隱形的大商人,好像還有點公德心。
“那麼,你打算回去怎麼幫你這個朋友呢?”
“當然是秉公執法,一查到底了。”
柳俊忙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來。
“嗯……這就好!那你去吧!”
老夫子對這個表態很滿意。
……
再和尹昌輝會面,卻不是在那個小酒館了。那地方距中院太近,談論案情有些不大保險。
“去芙蓉酒店吧,聽說那裡的本地菜做得很地道……算是給你接風洗塵。”
對於柳俊專程從南方市趕回來,尹昌輝也很感動。既然人家夠朋友,自己也不能太小氣不是?他和李婉參加工作有些年頭了,雙方父母又不要他們負擔,口袋裡還有點私房錢。
“行。今天就打你的土豪。”
“嘻嘻,菲菲纔是土豪呢……雙薪!”
李婉笑着調侃道。
“那我請客好了。”
菲菲對金錢全無概念,馬上一口應承。
柳俊微笑搖頭。
丫頭口袋裡有幾個錢就燒得慌不及待要充大款。
不過細論起來,四個人裡還真數菲菲最闊氣,胖大海不敢給得太多,每個月三兩千塊錢而已。但這在九十年代初期,就是一筆了不起的鉅款了。一個月頂人家大半年收入。
只有柳俊,是個在校學生,真正的“無產階級”。
不過他還有個破桑塔納不能算赤貧階層!
芙蓉大酒店新開張不久,位於正在興建的天馬商業廣場不遠處。考慮到天馬商業廣場是大寧市最大的商業廣場,酒店的投資者算得很有眼光。天馬廣場落成之後巨大的客流量必定會爲酒店帶來大量的客源,也算得搶佔市場先機。
秋水大酒店連鎖公司新開的五間分店,其中一家也是選址在天馬廣場附近。
照說大寧市雖是省會城市,但放在整個國內來看,還算不得一線大城市。按照黑子定下來的策略佔據一線大城市,然後纔是二線城市本還輪不到大寧市。這也就是沾了“老家”的光。
一行四人,開着破桑塔納高高興興來到芙蓉酒店。不料酒店生意極好,是週六,所有包廂早早被預定一空。
“要不們換個:方吧。”
尹昌輝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就在大廳吃也是一。找個清靜點的角落坐下好了不怕別人聽見。”
柳俊倒是無所謂。
李婉和嚴菲也很贊成。
尹昌輝本就是無可無不可的性子,大家都這麼說便欣然應。
“柳俊,你來點菜吧!”
找了個靠窗的小桌子坐下,昌輝將菜譜遞過來。
柳俊也不客氣,點了幾個地風味的小菜,要了幾罐飲料,四個人且酌且聊,倒也十分愜意。
徐文和與魏山在不遠處落座。
“昌輝,你說華苑公司天馬廣場的主承包商?”
柳俊先就連吃了四大碗米飯,填飽了五臟廟,這才端起飲料一口喝着,問道。
“嗯,主體工程都是他們承包建築的。”
“這麼說,莊華揚實力不弱嘛。”
天馬廣場是由省政府親自發包的,華苑作爲一家民營公司,自然拿不到第一順位的承包權。但是天馬廣場既然在大寧市的地盤上,莊華揚背靠胡爲民這棵大樹,真正的肥肉自然要落在他碗裡頭。
“大家都說,莊華揚是大寧市的第一富豪呢。”
尹昌輝說道。
柳俊微微一笑:“他賴賬的手段,第一富豪怕是名不虛傳。”
尹昌輝蹙眉道:“怎麼做生意的人都這麼貪得無厭的?真不明白他們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
呵呵,這個論調倒與姜老先生如出一轍。
嚴菲就瞥了柳俊一眼,吃吃竊笑不已。
她雖然不知道柳俊現在到底有多大的家產,也一直不大關心這個。但也知道,這位是真的很有錢。只不聽了尹昌輝“貪厭”的評價,柳衙內心裡頭做何感想。
柳俊在桌子下面握住嚴菲的手,用手指頭摳她嫩嫩的手掌心,笑着對尹昌輝說道:“別急着發感慨,生意人也分三六九等的,不一定個個無良……還是先說說案情吧。”
尹昌輝斯斯文文地端起飲料喝了一口,說道:“就這個案子本身來說,情況已經很清楚。華苑公司就是賴債不還。”
“那你直接判他們還錢不就行了嗎?”
嚴菲插上一句。
雖然她不關心這些事情,聽了幾回,多多少少也知道了個大概。
尹昌輝俊秀的臉上浮現起一絲怒色:“這個案子是很簡單,可是院裡面卻一直要我慎重……”
柳俊笑道:“這也很正常嘛,一富豪誰也不願意輕易得罪。”
“哼,這個第一富豪,錢來得太不乾淨了!”
尹昌輝氣憤憤的。
李婉忙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微笑着勸解道:“昌輝,爸爸不是一直叫你遇事要冷靜嗎?再說朋友之間聊天,也不必生氣,有什麼說什麼就是。
”
柳俊倒沒在意尹昌輝的“氣憤”,雙眉微蹙,問道:“譬如說呢?”
“譬如,華苑公司承建的工程,很多都存在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的現象。調查這個案子的時候,我去他們的幾個工地實地調查,還取了幾個樣本,結果沒有一個是完全達標的。”
柳俊眉頭皺得更緊了。
“天馬廣場也一樣嗎?”
“我主要就是在天馬廣場取的樣!”
“那你取樣的時候,他們知不知道?”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
“爲什麼?”
尹昌輝道:“一開始吧,我叫他們自己取樣送過來,檢測結果是完全合格的。但是我不大相信,就自己去取了幾個樣本,檢測結果和他們送過來的樣本差得很遠。取最先兩個樣本的時候,我通知了華苑公司。等檢測結果一出來,我怕取樣的代表性不夠,或者檢測時出了偏差,又再去取了幾個樣本,就沒通知他們了。結果還是一樣,不達標。”
柳俊想了想,問道:“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
“水泥標號降低,鋼筋含量也達不到設計標準,含筋比偏低,至於其他的輔助材料,質量不達標的情況更是嚴重。”
尹昌輝仔仔細細說道。
工程質量不達標,倒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也是國內建築業的痼疾。除了建築商無良,工程層層轉包也是主要原因之一。轉包的次數多了,每轉一次手,轉包者就要賺一筆價差,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後施工的時候,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的現象就不可避免了。
不這麼搞,最後真正承建的包工頭就要虧本。
但是無,這個“定律”用在華苑公司和莊華揚身上不合適。他們不是從“二道販子”手裡頭接的工程,就算完全按照設計標準施工,正常的利潤空間是一定會有的。這麼幹就是貪得無厭,想一口咬出油來。
“昌輝,這個情況,你有沒有向尹書記彙報?或者,有沒有向你們院裡的領導彙報?”
“暫時還沒有。檢測結果也是剛出來沒多久,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尹昌輝很誠摯地道。
柳俊點點頭,點起一支菸,陷入了沉思。
忽然,不遠處響起一陣爭吵聲,循聲望去,只見七八個青年男子,正在向酒店的一個服務員大喊大叫,其中一兩個性急的,甚至已經捋起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