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粉紅夢想
這一場鬧劇,不論各人心底是怎麼想的,臉上卻都是帶着笑容,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地離開,心底暗暗決定絕對要把這件事情鎖緊,打死也不說出去。否則平白得罪了邵家,豈不冤枉?
唉!只可惜了那個小姑娘!邵少的風流債恐怕又要多了一筆啊!
邵旭遠遠地看着自家弟弟追着夏沫離開,心底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她這個哥哥,什麼都好,就是花心了些,現在好不容易認清自己的心,改了風流性子,卻偏偏又遇上這種事情。
想要挽回夏沫,只能說,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邵旭端起一杯紅酒,動作優雅地抿了一口,倒真有幾分淑女樣子。
她這廂感嘆自家哥哥情路坎坷,卻也不看看自己的情路又有多順。
平時不管什麼宴會都以中性西裝出席的她,今晚卻換上了一席藍色小禮裙,齊胸的設計讓她平時被人忽略的胸也擠出了事業線,頭頂帶着假長髮盤了個簡單的髮髻,還上了個精緻的柔膚妝,讓她略顯英氣的臉透出幾份少女的柔和明媚,此時她一改平時大大咧咧的儀態舉止,一個人坐在安靜的角落,嘴角還維持着剛剛孔蒂拉斐爾在時抿着的清淺微笑。
籌光交錯中,愣是沒人看出這位獨坐的佳人竟是向來以假小子形象示人的邵家三小姐,陌生漂亮的面孔引得一些紈絝風流之士目光熾熱地頻頻向她看來,其中一個,平時還跟邵旭稱兄道弟的。
邵旭感忍不住地眉頭一皺,妝容精緻的臉上一瞬間突現平時大咧的神態。
要不是因爲孔蒂·拉斐爾也正好這幾天跑來找時一卿而參加了這個宴會,她怎麼可能發神經把自己穿成這個樣子?
看着腳下那雙十釐米的高跟鞋,邵旭是能不走路就不走路,每每打扮成這樣,收到的目光都讓她極爲不適應,那些平時豪氣萬千,她覺得能勾肩搭背的哥們,突然用那種晶亮的眼神盯盤中餐一樣盯着她,讓她瞬間升起一股反胃的感覺。
當即一衝動,踩着腳下十釐米的高跟鞋,歪歪扭扭地往洗手間去了。
反正孔蒂·拉菲爾剛已經走了,她也懶得去維持這淑女形象了。
沿路遇到一人閒逛的時一卿,從他身前擦身走過去,時一卿看了看她,無情緒波動的目光從她身上簡單掠了過去,也不知道有沒有認出她來,邵旭連忙低下戴着假髮的頭,幾扭幾扭快步走上了二樓,時一卿只側頭掃了眼她顯微僵硬的背影,沒興趣關心別人的事,向另一邊走開。
鞦韆雪站在瓜果臺邊,看到時一卿走過來,便幫他切下塊蛋糕,正準備放進他盤子裡,時一卿卻拿起盤子迅速避開。
“不吃奶油嗎?”
鞦韆雪猜到他應該是不喜歡這個,便把刀移向水果部分,卻見他又迅速抽開盤子。
“不要芒果嗎?”
頓了頓,鞦韆雪想起好像這個男人的確不喜歡吃芒果,好脾氣地拿着刀再移,卻被走過來的嫋嫋一把搶過刀,鼓着腮邦子,切下幾塊芒果和鋪着厚厚一層奶油的蛋糕強行放到時一卿盤子裡,然後端起一整盤蛋糕山,小腦袋一昂,鼻孔裡“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時一卿早已對幾個小傢伙時不時的挑釁免疫了,鞦韆雪卻笑得肩膀都抖動起來,覺得這幾個小傢伙實在是太可愛了。
一陣奇怪卻和諧地沉默後,鞦韆雪突然問道:“時先生的那位朋友,去哪裡了呢?”
其實那次把貝藍交給時一卿之後,鞦韆雪都不斷在告誡自己,下次再不可以犯那種愚蠢的錯誤,這種危險的人物,還是不要存在的好!而由此聯想着,她又開始好奇,當時她爲什麼會在自己思維清晰,情緒冷靜的狀態下突然改變主意的呢?
因爲時一卿那句無說服力的保證嗎?
太奇怪了,那種話,她從來都覺得是最不可信的,人類連給幾年後的自己做保證都做不起,更何況是給別人,他拿什麼來保證,一旦他守不住需要別人來幫忙完成的誓言,他又能用什麼辦法來彌補,來挽救呢?
鞦韆雪不知道時一卿有什麼答案,但奇怪的就是,她居然放縱這種危險隨時爆發的狀態這麼久。
時一卿知道,鞦韆雪的邏輯,是無法理解他和貝藍之間因爲與對方惺惺相惜,而願意做出犧牲與退讓的情感,這是無法用邏輯和理論堆徹出的男人與男人、朋友與朋友之間的信任感。然而貝藍視科學爲生命,視心理學爲靈魂,他對科學的瘋狂,卻也不是友情兩個字可以單純地抹得去的。
所以這件事情,暫時也並沒有告一段落,要完全地平衡兩邊,他還需要努力。
“他出國了,暫時不會威脅到你。”用的是暫時二字,時一卿沒想瞞鞦韆雪,除了那個保證,其它的事,他習慣說得保守,實際,他把這近年自己一個進行到一半的研究,假裝無主地把線索透露給了貝藍,恰好是貝藍萌得要死的領域,現在,他拋開秋千雪的事,去的裡雅斯特找他新現象研究的素材去了。
並沒有多解釋,不過鞦韆雪在用發黑的眸子盯了時一卿整整好幾分鐘後,她詭異的臉色才恢復了暖色。
“是嗎?什麼新科技蓋過了研究我的吸引力嗎?”鞦韆雪好奇地問了句,沒有聽到時一卿的立即回答,才似乎想起,就算時一卿給她說,她也不見得聽得懂,聳聳肩,她放下蛋糕轉身去了洗手間,丟下時一卿一個人坐在那裡,若有所思的樣子。
已是深夜十分,一樓大廳很熱鬧,但二樓卻很安靜,因爲一樓也有補妝間,二樓並沒做接待開放。
洗手間外間是用的毛玻璃材質,鞦韆雪從裡間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隔着一扇毛玻璃門的對面,朦朧昏黃的燈光籠罩下,一個模糊的黑影側對着她,雙手拿着一顆女人的頭顱舉在胸前,極其輕柔地梳理着自那頭顱上垂下的長髮,輕輕地梳到兩側,看着他們一絲一絲地垂下,像是對它呵護備至。
鞦韆雪瞳孔微張,血液裡跳動着興奮因子,她輕輕拉開那扇隔絕了清晰度的毛玻璃門。
“啊!”
一聲急促的尖叫響起,邵旭手裡的假髮掉落在地上,鞦韆雪突然拉開門出現在她眼前把她嚇了一大跳,本身她不開最亮的燈,就是擔心被人看清她是誰,卻是沒想到,她頂着最暗的燈站在毛玻璃補妝間裡梳假髮的樣子有多嚇人,好在上來的是鞦韆雪,不然這會兒所有人都到邵旭現在這樣子了。
營造的淑女味因假髮的離開而去了一半,藍色的小禮服還好好地穿在身上,卻像是情急之下套了別人的衣服,睡裙一樣掛在身上,雙腳呈最舒適的姿勢踩在光滑的瓷磚地板上,一雙精緻的高跟鞋卻已經被甩在地面上老遠,委委屈屈地縮在角落裡。
臉上的妝容還在,可熟悉的儀態和氣質已經能讓人輕易對她的身份呼之欲出了。 wωω ▪ttκǎ n ▪co
鞦韆雪第一時間幫她撿起那頂假髮,白嫩的手從髮絲間穿過,纔打開最亮的燈,看了看那張妝容精緻的臉,她很驚訝:“邵旭?”
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
邵旭纔剛從驚嚇中反應過來,想到被人撞破,很是尷尬羞惱,卻還是強撐起一個笑容,道:“原來是千雪啊!”
鞦韆雪微微側着腦袋看着她,似乎有些奇怪,卻沒有說話。
邵旭乾笑幾聲:“呵呵,穿着玩!我一朋友在學畫彩妝,非要幫我畫……”說了幾句後,看到鞦韆雪仍然不說話地盯着她,一時間,她被千雪看不出情緒的目光盯得手腳都不知道哪兒放了,估計千雪以爲她在發神經!
“去年在的裡雅期特,孔蒂·拉菲爾的微雕藝術展館裡那個人也是你。”
鞦韆雪突然開口,去年冬天,時一卿被調到了第三世界科學院總部,於是她也去的裡雅斯特過了個寒假,那次孔蒂·拉菲爾的微雕藝術展會上,鞦韆雪差點被一個金髮女人推到玻璃角上撞到臉,是時一卿恰時用手擋住轉移了傷害,在孔蒂·拉菲爾休息室包紮的時候,他們見到孔蒂·拉菲爾走向一個穿白裙的女人,雖然當時也只是匆匆一瞥,但也因爲第一眼就覺得有些眼熟,鞦韆雪倒是沒有把那一瞥遺忘掉。
結合此時邵陽褪去一半淑女外衣的樣子,那一臉淺淡卻精緻的妝容,卻正是當時她看到的那個文靜的女子的臉。
聽言,邵旭蔫氣地頭一垂,雙眼無神地盯着地上被她拋棄的高跟鞋,無力地問道:“我這樣是不是很好笑?”
鞦韆雪搖了搖頭,道:“你這樣很漂亮。”
是的,邵家的基因不差,從邵芸和邵旭一個精緻美麗一個帥氣俊郎的外表就能看出,邵旭的五官很漂亮,只是下巴輪廓比較鮮明,眉宇間也略顯英氣,再加上她一頭短髮,和常見的一身中性打扮,一直給人一種假小子的即視感,而忽略了她其實精緻姣好的臉,尤其是,皮膚幾好的。
梳妝打扮後的邵旭很漂亮,淑女的裝扮讓她一下子就脫離了中性的範圍。
可是很顯然,這不適合她,不論是從她那雙從進了洗手間門就被踢到一旁的高跟鞋或者是她的心情來看,都是這樣告訴她的。
鞦韆雪顯然不能理解爲什麼她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卻也沒有提出疑問,只是沉默着望着她,沒有說話。
此時的邵旭或許需要的是一個傾聽者,而她正好無聊,可以當擔這個角色。
“漂亮嗎?幾次的嘗試,可我沒有愛上它,我沒法接受它帶來的全部。”果然,邵旭自顧自地開始說了起來,聲音裡帶着一絲自嘲和一絲茫然,“我不知道我算什麼,我不喜歡這樣的裝扮,也不喜歡把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限定在一個方框裡。”
鞦韆雪沉默,時一卿不是喜歡嚼口舌的人,她自然也不會知道邵旭對孔蒂·拉菲爾的暗戀。
邵旭微微低頭望向鞦韆雪,突然笑了出來:“千雪,你知道喜歡是什麼嗎?”
哪一個女孩子沒有一個公主夢?
邵旭也不例外地曾幻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被心愛的男人當個孩子一樣呵護,那種感覺讓人迷戀,理所當然地,似乎所有人都覺得,公主,都應該是一身粉紅,淑女可愛嬌小怡人的,就像鞦韆雪這樣,而孔蒂拉菲爾那個男人眼裡的公主,則應該像歐洲中世紀的貴族千金一樣,優雅、淑女得像一張油畫。
所以爲了走向自己夢幻的幸福,邵旭踏進了孔蒂拉菲爾既定的公主框架裡。
然而可笑的是,孔蒂·拉菲爾,竟然不知道那位博得他好感的優雅美麗的邵小姐就是他一直當男人婆看的邵旭。
鞦韆雪看着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回她的話,她並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得出邵旭的勉強:“邵旭,你不適合這麼逼迫着改變自己。”
是的,逼迫。
她其實不習慣邵旭現在的樣子,漂亮新鮮,卻有着道不明的違和感。
她從小到大的行爲絲毫不受限制,如今突然要做出這種淑女的作態,看不習慣的,並不是因爲視覺落差,而是做爲熟悉的人,不習慣她爲了迎合某樣東西而丟掉自己最愛的感覺,明明,她是那麼的灑脫可愛。
邵旭扯了扯嘴角,突然笑得像毫不在意的樣子,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試試,看着,下去亮瞎他們的眼!”
鞦韆雪眨眨眼睛,明白她是想維護最後一點自尊心。
邵旭也像釋然了一樣,對着鏡子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假髮和禮裙,穿上地上的高跟鞋,順手捏了一把鞦韆雪的臉,笑嘻嘻道:“算了,你還小,不懂這些。”
話落,邵旭已經自顧自地走了出去,鞦韆雪已經順手關掉了最亮的白熾燈。
迎面碰到從一樓上來的鐘潤成,邵旭禮貌地衝他微微點了點頭,不認識一樣沒有打招呼,直接就要走過去,就算是邵辰走上來也未必認得出她,她已經對遇到熟人卻沒人認出她來的情況習慣了。
“邵三小姐這是什麼興致?”
卻沒想,連千雪都難認出來的優雅美麗端莊淑女的邵小姐,竟然被鍾潤成淡淡一眼就看破了。
邵旭怔了怔,鞦韆雪的人都沒出來呢,他從哪點聯想到她身上的?
在鍾潤成面前,邵旭沒暴露一絲尷尬,像是生怕被他得了上乘,她慵懶地身子斜了斜,第一次在這種裝扮下,透出幾分中性與優雅融合出來的風情,自然而獨特,只聽她抹眉眼帥氣地一勾:“與鍾叔叔沒有關係?”
特意加重的叔叔兩個字,帶着每次不變的咬牙切齒的調調,這傢伙仍然十分介意鍾潤成比她大不了幾歲卻大一個輩分的事。
鍾潤成聽見邵旭幾乎是帶着泄憤的聲音,不由得有些好笑,搖了搖頭,也沒有攔,由着她自顧自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