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枝很是討厭張子爲嘴邊那抹笑容,不明深意,可是絕對的不懷好意。
無視衆人的眼光,林花枝淡然的推開張子卿,雖然嘴上什麼也沒說,不過還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張子卿眨眨眼,像個頑皮的孩子。
“老太爺在屋裡吧?”雖說不在意衆人看怪物般的打量她,但是看的時間長了,林花枝也不樂意。
春白恍過神來,忙道:“在裡面呢,咱們走吧。”
林花枝嗯了一聲,上前兩步,同春白肩並肩一道進了院子。
長廊下,她看到了錦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花枝感覺錦侯臉上沒半點血色。是因爲剛剛張子卿那句話嗎?還是……
林花枝自覺有些尷尬,勉強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錦侯姑娘,早。”
久久之後,錦侯才應了她一聲,然後眼睛滑向一旁,在林花枝身後,是緊緊挨着她的張子卿。
林花枝想,她大抵也許能理解錦侯此時的心情,可是她卻什麼都不想說。
經歷兩世,她心裡明白,關於情愛,沒先來後到,沒有誰對誰錯,也沒有誰欠誰,誰也沒有立場去指責對方。縱是受了傷害,也沒辦法回頭。
暗地裡長吐一口氣,林花枝打起精神,看着錦侯掀起簾子,她揚着頭走了進去。
“老太爺,老太爺,林姑娘來了。”
相比上次來看望張老太爺,屋裡不再是難聞的草藥味,空氣中只留有淡淡藥香,陽光從打開的窗戶外照了進來,給室內帶來幾許溫暖。
聽得錦侯上前輕喚張老太爺,林花枝停下腳步,透過半開半掩的布幔,靜靜的站在那。
不一會,布幔後傳來索索的響聲,春白忙上前攏起布幔,再擡眼,林花枝便見張老太爺坐着木輪椅緩緩被推出來。
上前福身行禮,林花枝恭恭敬敬請安道:“老太爺安好!”經過錦侯精心調理,老太爺精神看上去不錯,美大叔的風采也恢復十之四五。
“花枝來了呀,坐吧。”
老太爺示意錦侯把他推到軟榻前,張子卿上前把老太爺抱到榻上,在老太爺身後鋪上軟墊,又細心給老太爺蓋上錦被,半跪半坐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林花枝。
林花枝回了他一個輕笑,不得不說,張子卿是個好人,他喜歡誰,就會全心全意對誰好。
林花枝也沒急着說話,因爲這時,她看到丫環端了一碗湯藥上來。錦侯接過湯藥,又從放在桌上的木箱裡拿出一個黑色雕花瓷瓶,往裡滴了兩滴水液,輕輕晃了晃碗,才小心遞到老太爺身前。
老太爺皺着眉頭伸手接過,林花枝注意到,老太爺的手穩健不晃動,不似前次她所見時雙手無力還不住打顫,看來老太爺恢復的相當不錯。
一口氣將湯藥喝下,又用溫水漱了口後,老太爺輕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子卿,你同錦侯去看看你父親,聽說昨天夜裡在你二孃裡扭了腳,你回來後,還沒見過你父親吧?”
見老太爺打發他出去,張子卿微微有些不高興,不過他沒像以前那般鬧脾氣,悶悶不樂的嗯了一聲,從軟榻上下來,走過去將窗戶關起一半,不讓風吹到老太爺身上,然後才他同錦侯一道出了屋。
片刻後,屋外安安靜靜。
林花枝這纔看着老太爺輕聲道:“老太爺,有事旦請吩咐。”
“你倒直接,怎麼?聽到什麼事了嗎?急急開口,不似你以前的性子呀。”老太爺說話雖慢不過聽得出來他聲音有力。
真是老狐狸,心裡感慨了一句,林花枝輕笑道:“老太爺把一年前的舊事都翻出來了,我再不識趣一些,恐怕老太爺惱了,到時候我就慘了。”
“哦,聽你這意思,你是不願意嗎?”
“願意什麼?恕花枝愚笨,還請老太爺明示。”打太極,誰都會打,林花枝不介意揣着明白裝糊塗。
老太爺看了她半天,呵呵笑了起來:“得,咱們就實話實說吧。你是想嫁老大還是想嫁給老二?”
果然,轉來轉去,還是得提舊事,林花枝一早就明白怎麼着老太爺也不是吃虧的主,總要她表個態示下決心才罷休。
沉默片刻,林花枝問:“有沒有第三個選擇?”
老太爺微笑着反問她:“你說呢?”
唉呀,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聽聽這話,分明是打算把便宜佔足,還不想吃虧。
眉頭輕揚,想了半天,林花枝才沉聲道:“老太爺還是先把事說了吧。這嫁不嫁的,以後再細說吧。我現在也算是明白了,我怎麼着都逃不開老太爺的五指山呀。”
這話可真真是在表決心了,老太爺總聽出來了吧。到這個份上,老太爺再不退讓,林花枝實在沒招了。
“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和你說話就是不累人。”
看着老太爺眉開眼笑,林花枝心裡不住嘆氣,她這是被逼的,絕對是被逼的。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老太爺樂呵了一陣,終於說到正事。
林花枝沒應聲,她多說一句便吃虧一次。
老太爺攏攏身上的錦被,緩緩道:“知道崔元吧?知道他即將出任織制司吧?知道崔貴妃嗎?知道江北孫家嗎?”
老太爺一口氣連問四個問題,林花枝是越聽眉頭皺的越深。怎麼又提到崔元呢?下意識的,林花枝有不好的預感。
沉吟片刻,林花枝答道:“我同崔元見過幾面,雖然不相熟,但也知道一些他的事情。說到崔貴妃,不認識,不過……都姓崔應該和崔元有關係,一家人的話有崔貴妃有陛下面前使力,那麼崔元出任織制司一職就不奇怪了。至於江北的孫家,只知道是北方第一富,不知道老太爺怎麼會問起孫家?”
老太爺讚許的點點頭:“一說你即明白我的意思,很好。不急,事情咱們慢慢說。這崔貴妃是崔元的堂姐,也是個有能耐的女子,短短五年內,從一介淑人爬到貴妃之位,可見也是有手段的;崔元他大伯就生得這麼一個女兒,崔元又是現任家主,崔貴妃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崔元可謂功不可沒,所以,崔貴妃現在最親的族人便是崔元。”
林花枝最早只知道崔元有能耐,可沒想到崔元身後還有這麼一座大山,難怪崔元能這麼年青就出任織制司一職,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
不過……
林花枝仔細啄磨了一下老太爺這話,然後試探的問:“是不是崔家與張家在朝上有些小問題?”
張老太爺點了下頭,林花枝心裡不由的唉呀了一聲,真被她猜中了,張家與崔家明顯不是小問題,恐怕是兩個敵對陣營,否則以老太爺的手段,不可能無緣無故提起什麼崔貴妃。
那麼也就是說,老太爺不想讓崔元把織制司的位置坐的太舒服。
老太爺一臉寵溺的看着林花枝,笑道:“小花枝,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林花枝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可是她還沒有完全理順,提到崔元和崔貴妃她明白,提到江北孫家呢?老太爺又是因爲什麼提及孫家呢?會不會與崔元或者崔貴妃有關?
老太爺也沒催促林花枝,靠着身後的軟墊,半眯着眼似睡非睡。
“敢問老太爺,張家與孫家又是什麼關係?花枝不明白,我一個小女子,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林花枝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隱隱這中間有什麼很關鍵的東西老太爺還沒提到。
“小花枝,你可別給我老頭子裝傻,你這陣子在江東城都幹嘛了?”
林花枝一怔,難道、難道……
猛間之間,林花枝臉色不由的一變,想到剛進張府時,春白的不自然,她明白了,她被春白賣了。
見她臉色神色不對,老太爺也沒再拐彎抹角:“小花枝,我們來做筆生意吧。”
“生意?我不明白。”
一瞬間,林花枝腦海裡一團亂,老太爺扯了這麼半天,到底想讓她做什麼?她在江東城的所作所爲,不應該與張家有衝突呀?莫非,是因爲張子卿爲她開古玩店的事?可是也不像呀,老太爺不會爲那麼一件小事特意讓她來。
說到她在江東城的事,林花枝漸漸理出一絲頭緒。
擡頭看着老太爺,林花枝輕皺眉頭,不確定的開口問道:“老太爺所謂的生意,莫非與染坊有關?”江北的孫家一半的生意也同織制有關,老太爺剛剛說孫家十有八九就是爲了這個。
老太爺哈哈大笑起來:“小花枝呀,小花枝,你怎麼這麼聰明呢?快些嫁過來吧,有你在家裡,一定會非常好玩。”
林花枝無奈,張老太爺總不會是病糊塗了吧,正事還沒說清楚說明白,怎麼又提嫁不嫁的事?真是讓她生氣。
微微一嘆,林花枝沒什麼力氣的開口:“老太爺,到這個份上,你索性把話說明吧。你是要我對付崔元嗎?”
“小花枝,我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老太爺眯笑的衝林花枝眨了眨眼,這動作像極了張子卿頑皮時的表情。
可林花枝只想到一事,她可不可以打人?
這隻老狐狸,真真可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