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如猛獸咆哮,瘋狂的向身體的每一處四溢。
拿着紙的手,因爲用力,手指節骨處已經開始泛白,發青。
崔婷,這兩個字如同最狠毒的魔咒般,正在一點一滴吞噬着她的心。
林花枝死死看着手中的信紙,眼底是發紅的血絲,此時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把崔婷那女人碎屍萬斷。
“花枝姐,你……怎麼了?哪不舒服嗎?”
杏兒走過來擔心的問道,她看到林花枝的身體在微微發顫,進東院前,她就聽說林花枝染了病,還沒大好。
“花枝姐,要不你先回屋休息一會吧。”杏兒不放心的輕輕拍了拍林花枝的肩膀。
感覺肩膀上傳來的觸感,林花枝彷彿纔回過神來一般,深呼吸一口氣,將眼底的怒火壓了下來,她轉過頭,帶着幾分僵硬的開口:“我頭有些痛,好杏兒,我去休息一會,這邊就交給你了。”說完,也不等杏兒點頭,她急急忙忙就往外走,手裡緊握着一張紙。
林花枝拎着衣裙,大步流星的往正屋去,她要把崔婷寫的這淫詩浪詞丟到嚴少白的臉上,她要大聲問他,他是不是揹着她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她還要問他,他長時間對她不聞不問,不冷不淡,是不是因爲心裡一直記掛着崔婷?
可是,當林花枝到了正屋外,在看到嚴少白的那一剎那,當聽到立在嚴少白身後的如意不解的問她:“花枝,你有事嗎?”她才猛然想起一事,她不再是陳素月,此時此刻,她叫林花枝,她現在只是嚴少白身前的一個小丫頭。
緊握着拳頭,林花枝眼睛死死盯着正向她看來的嚴少白。
她感覺她的心痛到不能呼吸,爲什麼,她只想問他一句,爲什麼要這般做?難道她對他不好嗎?
想起寶華寺竹林裡陳素月的衣冠冢前,嚴少白與崔婷的對話,她彷彿看到她的心在一點一滴被冰封。那個時候不就知道嚴少白對崔婷的留戀了嗎?那個時候不是就知道他對陳素月沒多少感情了嗎?是呀,她想起來了,那衣冠冢上只有簡單的五個字——陳素月之墓。
連死了,也不能冠上他的姓嗎?
突然,一種無力感代替了內心那熊熊怒火,原來一直執着的人只有她,執着的是以前的陳素月,現在的林花枝。
眼角有溼溼的酸楚,緊緊抿着嘴,過了好一會,林花枝才啞着聲音說:“今日是母親生辰,想請老爺恩准,我想回家。”
從她進到正屋後,嚴少白的眼睛一直停在她的身上。
蒼白的臉色,發顫的身子,依在門旁瘦弱的身形,這就是嚴少白的感覺,當那細顫顫的聲音出現在耳邊時,嚴少白眼裡突然多了些東西,只是剎那,便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跡。
“即是如此,你便去吧。”
見嚴少白髮話,林花枝只是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她的背影有幾分慌亂,全都落在了嚴少白的眼裡。
“姐夫,你對那丫頭可真好。”杜映蓮在一旁有些酸意的說道,“要是旁人見了,誰會猜到她只是一個丫頭,包不準還以爲是姐夫屋裡的人呢。”
嚴少白回頭淡淡看了杜映蓮一眼,復擡起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口,才道:“那丫頭是個有孝心的人,如是你表姐在世,最喜孝敬父母的人,這林花枝到還對了素月的脾氣。身體毛髮受之父母,無時無刻掛念家中長輩,這是好事,我又怎麼能違了這天下最重要的大德?說起來,我倒想起一事,表姨父的生辰也就是下個月,那可是大事。表妹過兩天回去時,記得帶上大禮,素月年前就早早備好了。”
杜映蓮聽嚴少白提起陳素月,心裡也不禁難過,可是聽到後面,卻不由一驚:“姐夫,姐姐這才走了不久,我臨來江東府時父親曾說,不用記掛他,他的壽辰家裡也不準備大操大辦。我……我留在這裡,多陪姐夫一段時間。”說完,杜映蓮這心裡也有幾分忐忑,偷偷向嚴少白看去,不知他是不是聽懂她這話裡的意思。
嚴少白卻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不緊不慢的喝着茶,不再說一句話。
……
林花枝出了陳府,沒急着去城西,事實上,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站在繁華的街口,該何處何從?何處是她的歸宿?
就在一瞬間,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難道從一開始,她就是多餘的嗎?
她是嚴少白和崔婷之間多餘的那一個人嗎?
一直強忍的眼淚,悄悄滑過臉龐,落在了地上,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