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您就不再……不再繼續考慮一下?”孟萊似乎並不意外蔡清德的拒絕,神色依然平靜無波:“團裡現在的氛圍非常壓抑,大家都對目前的狀況相當不滿。”
“爵士,我覺得您應該尊重大多數人的意見。”
蔡清德哼了一聲,看都沒有看他,孟萊想用所謂樂團輿情的壓力來迫使蔡清德就範,顯然是打錯了主意。
他還沒有見識過蔡清德的強硬。
“阿寬,david,事情都說完了你們還呆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趕緊回去準備晚上的排練?”蔡清德根本不理孟萊所謂的團員們的集體意志,揮着手咆哮着開始趕人:“走走走,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有意思的是,別看這些聲部首席們剛纔還跟着孟萊一起吵吵嚷嚷的勸說蔡清德,蔡清德一發話他們就立刻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誰都沒有第二句話,誰都沒有在乎孟萊的意見,阿寬甚至還客氣的向着孫雲招招手笑了一笑。
這明顯是跟孫雲在打招呼道歉。
孫雲微笑着點了點頭,他當然不會記恨這些被孟萊裹挾而來的聲部首席,很多時候羊羣效應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無論心裡是不是願意,不想被集體拋棄那就只能跟着走下去。但是隻要碰到一個更讓他們生畏的人物,這種羊羣效應聚集起來的力量便被抵消瓦解了,他們就會恢復正常的秩序。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
孟萊的臉色終於微微一變,他早就知道蔡清德對於樂團的掌控能力非常強大,但是他沒有想到這種力量竟然強大到這樣的地步。他花了好幾天時間才終於各個擊破說服了這些聲部首席,獲得了他們的支持,卻沒想到自己殫精竭慮精心設計好的這一幕裹挾着衆人、夾帶着輿情、氣勢洶洶而來的逼宮大戲,竟然在蔡清德簡單的咆哮聲中就立刻土崩瓦解,儼然變成了一出鬧劇。
這讓孟萊情何以堪!
孟萊的臉色沉了下來。
事已至此,他已經不可能再有回頭的路了,那麼……放手一搏吧!
“寬哥,諸位,請稍微再等一會兒好嗎?”孟萊起身攔住了這些正要離開的首席們。
“孟萊先生,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如果你能主動遞交辭呈的話,我可以考慮給你一個體面的結局。”蔡清德皺了一下眉頭。事到如今,蔡清德肯定不可能繼續容忍孟萊跟他爭奪樂團的主導權,逼他主動辭職這已經是相當和緩的手段。
“辭呈?”孟萊的臉色瞬息之間變幻了好幾下:“爵士,您可真狠啊,一言不合就要趕盡殺絕了嗎?那您可就不要怪我了。”
“我也不想真的走到這一步,爵士,這可是……您逼我的啊。”孟萊苦笑着嘆了一聲,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易主席,剛纔的情況您都已經聽見了吧?”
“還有媒體的諸位朋友,都請進來吧。”
隨着孟萊的招呼,將近十人從門外走進了蔡清德的專屬休息室,並不太大的休息室立刻就被擠滿了。
“蔡爵士,請問您真的要求孟萊先生遞交辭呈嗎?僅僅因爲他向您提交了一些合理建議?”
“孫雲先生,請問您的演奏狀態恢復了嗎?您可以接受我們報紙的專訪嗎?我是……”
“孟萊先生,你們剛纔的這些舉動算不算是逼宮?團員們都支持你嗎?”
“爵士,說兩句吧,隨便說兩句就行。”
“爵士……”
“孟萊先生……”
“孫雲先生……”
休息室裡頓時就亂成了一團糟。
……
蔡清德無聲的沉默着,他已經出離憤怒。
孟萊剛纔的逼宮雖然可恨可惱,但是蔡清德心裡仍然還是能夠接受的,這無非就是又一個野心勃勃的傢伙想要取代自己的位置而已,沒什麼大不了。蔡清德執掌香江節日管弦樂團將近三十年,什麼樣的情況沒有經歷過?什麼樣的野心家沒有碰到過?但他依然還是牢牢把持着首席指揮和音樂總監的位置,三十年未曾改變。
來一個就打掉一個,這實在算不了什麼。
甚至……蔡清德心裡還準備在孟萊主動提交辭呈之後將他冷藏一段時間,隨後還可以考慮繼續聘用。
畢竟,人才難得!
但是眼前的這一幕,已經超出了蔡清德心裡的底線。
爲了扳倒或者說架空蔡清德,攫取樂團的主導權利,晉身樂團的真正上層,孟萊請出了董事局主席易豐,這也是蔡清德能夠猜到並且能夠接受的底線,爲了達到目的使用一些非常手段那真的非常正常,如果孟萊沒有這樣的手段纔會令蔡清德真正吃驚。但是把媒體直接搬到了現場來進行施壓,這就超出了蔡清德能夠容忍的極限了。
樂團裡的事情向來都是關門說話,你有能力有辦法都可以盡情使將出來,輸了那就自覺消失,這屬於樂團的家事。因爲並不對外公開詳情,所以誰勝誰負都不會真正傷及臉面,下次見面尷尬一下哈哈一笑便全都過去了。
這是……藝術家之間解決問題的方式,看上去有些矯情,但是老一輩兒都是這樣處理的。
但是一旦把家事公諸於衆,那麼家事立刻就變成了醜聞,樂團內訌這樣的勁爆消息媒體方面可是太願意見到了。
這是蔡清德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他就是個老輩人。
這一刻,孟萊在他心裡已經從剛纔的死緩直接被他判處了死刑。
……
“爵士,您看現在……我們應該如何應對?”易豐客氣的問道。
三年前,蔡清德覺得年事漸高精力不濟,於是主動辭去了節日樂團董事局主席一職,從此專心於樂團的業務方面,不再繼續操持團務這些瑣事。
易豐便是在那個時候成爲董事局主席的。
易豐執政下的三年,節日樂團在商業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樂團的資產翻了兩番都不止,所有的投資人、包括蔡清德在內都獲利頗豐,易豐也因此坐穩了董事局主席的位置。雖然蔡清德對於易豐過度開發樂團商業一面的執政策略稍有質疑,不過蔡清德也清楚現在已經不是自己當家的時候,很多話完全沒有必要多說什麼。既然已經選擇了易豐,那當然就應該相信他支持他。而且時代大趨勢就是如此,易豐的做法也只是順應潮流罷了,反而是蔡清德以前執政時施行的很多措施,放到現在來看都已經相當保守了。
總的來說,蔡清德對於易豐的印象不壞。
“嘖,”蔡清德皺起了眉頭:“先把人全都帶出去吧,這裡地方太小了一點,鬧哄哄的不成樣子,有什麼事情也無法交流。”
“好,那就……那就到會議室去吧。”易豐立刻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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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鐘後。
樂團的會議室裡,以蔡清德爲首的樂團首席們跟八位媒體記者分別坐在了長條形會議桌的兩邊。易豐坐在了主席的位置上,孟萊緊靠着易豐的座位,距離樂團首席們稍有一點距離。孫雲則是選擇了易豐對面的座位,葉梓坐在他的邊上。
很有意思,不到二十個人細數下來竟然可以分成四撥人馬,如果將媒體之間再加細分,那可就更好玩了。
記者們早已拉開了架勢,準備好了採訪本、錄音筆、小錄音機、採訪話筒等等用具,人手一臺的照相機更是咔嚓咔嚓拍個不停。今天,他們已經抓到大新聞了,搞不好等一會兒還有更加勁爆的新聞在等着他們,所有記者全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的亢奮。
記者們的對面,蔡清德的雙手十指交叉,穩穩的放在桌面上,他的眼神專注在自己的雙手,面色平靜。阿寬這些首席們則多少有些心裡惴惴,眼神不時的瞟來瞟去。易豐這個主席則是面帶笑容,慢慢的啜飲着杯中的香茗,似乎是坐在安靜的茶館裡一樣氣定神閒、悠然自得。而距離他很近的孟萊則微微低着腦袋,不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易豐對面,孫雲微微側過身子,在跟葉梓小聲的商量。
會議室裡現在的氣氛看似寧靜,但是再過一會兒肯定會是一場狂風暴雨,他必須預先做出一些準備才行。
剛纔在蔡清德的休息室裡孟萊就已經亮出了自己的匕首,這把刀子不插到孫雲和蔡清德的身上,孟萊肯定是絕不甘心的。再加上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記者,這一關……絕不好過。
“好了,記者朋友們先請安靜一下,不要再繼續拍照了。”
易豐放下茶杯,敲了敲桌子。
“今天事發突然,我也是被臨時拉來的,說實話今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我到現在還是模模糊糊的。”
“那麼,誰先來把情況介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