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 她領着四個丫鬟直奔西市衚衕,寧柔這幾日身子被顧大夫調養的差不多了,但是精神上卻每況愈下, 她必須完全聽從顧大夫的, 不然他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又來凌虐她, 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放棄, 因爲她在等, 她再等凌青池來找她,只要她有這個法寶,就可以逃出這裡。
這一天終於來了, 她看着心情明顯不是很好,甚至是接近暴怒邊緣的靑池, 終於露出了這一段時間以來第一個微笑。
“說, 關於當年的事兒你都知道些什麼。”一上來靑池就迫不及待的問她。
“要我說也可以, 你把賴府給我和連碧,我就說。”
得寸進尺, 要是平常她還會跟她慢慢玩,但是現在她並沒有這個心情,“若你還想你的乖女兒活命,就老老實實的說出來。”
“連碧怎麼了,你把連碧怎麼了。”要說她活在世上唯一的牽掛, 那就是連碧了, 她那麼單純, 沒了她就會被凌青池給欺負的骨頭都不剩。
“你說怎麼了, 你的好女婿想要造反, 你的乖女兒心甘情願的進宮給皇帝做玩偶,只是這樣而已。”
“你個賤人,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連碧騙進去的,她是你親妹妹,虎毒還不食子,你這個惡毒的賤人不得好死。”寧姨娘彷彿魔障了一般,嘴村發青,面色發紫。
“你跟賴連碧的人生真是失敗,稍微過的不順就是別人的緣故,”靑池很討厭她這副瘋狗的模樣,好像她要拿箭射她,若她躲開了,也是她的錯一般。
“哦,對了,若是你不說也可以,我可以重新把你送回靜雲庵,顧大夫雖然醫術不咋樣,但還帶也是會治些病的,況且以他跟連碧的交情,以及你對他的寵幸,就讓他陪着你一起去吧。”
“若是你覺得無聊,等皇帝什麼時候玩夠了連碧,如果她還活着,本小姐可以大發慈悲的將她送上去一起陪你。”
靑池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寧柔眼裡的慌亂更甚,尤其是說道連碧的時候,目光更是閃躲了起來。
“不行,你不能這麼做,若是你這麼做了,我就是死也不會把當年的事情告訴你的。”她不得不將手裡的王牌拿出來,因爲她看到了靑池眼裡的瘋狂,若是她不說,恐怕她是真的會做的。
“呵呵,姨娘,你還是沒有認清現實,當年知道的可不止有你一人,但是你們娘倆的小命可就只有一條。”
“我說,我說,當年是我給婉袖郡主下的藥不錯,但是若沒有皇后的默許我也是不敢的。”寧柔開始哭哭啼啼的滾下了牀跪在了靑池的腳邊,開始說出當年的事兒。
“你是說是皇后默許你的?”這大大出乎了靑池的預料,原本她還以爲是劉姨對娘下的手呢,不由心裡輸了一口氣,雖然也是差強人意,但好歹也算是知道了不是眉姨害的娘。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輸了一口氣之後,靑池的情緒已經控制住了,於是就平靜的接着問了下去。
“當年凌王戰死的蹊蹺,凌家軍都投在了婉袖郡主的名下,凌婉袖一介女子如何能統領的了凌家軍,偏偏凌家軍只聽有淩氏血統的凌婉袖的命令,皇上跟皇后想要收編了凌家軍,但被婉袖郡主想要徹查凌王死因,我想,正是由於這個原因讓她們心生嫌隙,後來又過了好幾個月,皇后都沒有像以前那樣對她事事關心,所以我才下手的。”
呵呵,那幾個月明明是爆發了靖王之亂,竟然爲了想活命就誣陷給眉姨,聽完她的狡辯之詞以後,靑池就離開了,走到半路靑池一想不對,她還記得在賴元鴻跟樑姨娘去袞州之前撕的那封信,裡面也是有皇后娘娘的,於是又急忙趕回去,等回去之後,卻發現寧姨娘已經倒在血泊裡,眼睛卻是帶着笑走的,這笑裡有諷刺,有不甘。
靑池別過頭,離開了西市衚衕,開始往皇宮裡面走去,眉姨,真的不希望是你。
又來了坤寧宮,那個眉間有智慧的女子仍舊在看着國家大事兒,時而緊皺時而眉開,提筆就在奏摺上寫了幾行字,靑池看了許久,剛想開口就見一直抿着嘴的女子像是對孩子回家般問道,“回來了。”波瀾不驚,雲淡風輕,所有關於淡定從容的詞彙都可以用在她身上,曾經這是她當成母親一樣的人啊,要她如何能將那些事兒都說出口。
“是你做的嗎?”終於靑池還是顫抖的問了出來,好希望她能回答一句不是。
“你都知道了。”但是事與願違,她還是說出了她最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你爲什麼要那樣做。”
“爲了這個國家的安定,我別無他法。”
好光明正大的理由,難道殺了外公,殺了孃親,大召就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四海皆平了嗎,那後來的靖王之亂又怎麼會有。
“你好狠的心。”靑池說完就往外走,跌跌撞撞的,像極了剛學會走路的孩子,皇后淡定的眉眼終於崩裂了,慌亂的問道,
“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紅綾縣,那個用外公跟孃親還有弟弟的命換來的紅綾縣。”她終於知道皇后爲什麼這麼寵她了,是因爲她對她感到愧疚,她想給她最好的,然後用她的感恩來忘掉她受傷的污穢。
孃親,你這輩子當真是識人不清,夫君沒選對,姐妹沒選對,一個王眉,一個流月,都背叛了你,就連女兒都沒選對,即便是知道誰是害你們的兇手,但卻也無法幫你們報仇。
靑池回紅綾縣了,這個封地雖然在她的名下,但兩世了,卻第一次真的要去,流月是皇后的人,自然是不會陪着她來的,這樣也好,少了一個監視她的人她也樂得自在。
宮裡似乎什麼都沒有變,那個保養的如二十歲的女子依舊在批閱着奏章,唯一變的是身旁多了一個年齡看起來有些大的丫鬟,
“流月,爲什麼不跟着靑池一塊兒。”靑池的性子她知道,她現在雖然誤會了流月,但是隻要流月解釋一下,時間久了也是會接受她的。
“我陪着你罷,咱姐倆能相處的日子也不多了,”想着似乎又回憶起當年三個妙齡女孩一起出城,一起騎馬,一起上書院的日子,“倒是你,就捨得讓那孩子一直記恨着你,鬱郁不舒?”
“這樣也好,她去了紅綾縣最好這輩子就別出來了,更何況,她說的也沒錯。”當年的事兒總是她心口上的永遠都不會好的疤,她虧欠了婉袖太多。
“流月,幫我把北孤王叫來吧,我有事兒跟他說。”跟流月在一起,讓她彷彿回到了以前,她還是一個不得寵的庶女的時候,那時候雖然她日子不好過,但卻還是有婉袖流月是真心對她的。
“哎,這就去。”流月的眼裡也是溼潤了,用衣袖沾了沾,就下去了,不一會兒迷傲就顫顫巍巍的過來了。
“皇叔再去吃幾服藥吧,然後辭了大將軍王的差,把虎符交上來,把四海郡、青石郡封給皇叔,帶着親兵到任上吧。”
迷傲眼裡一片詫異,四海郡跟青石郡兩個郡雖然小,但卻是連着的,而這兩個郡包圍的就是紅綾縣,她這是讓他爲靑池保駕護航。
“好好保護她,若是沒有她,你必死無疑。”皇后說這話還卻是是真的,皇帝早就對他動了殺心,在他一出生便想一刀解決了他,還是眼前這個女人,出了條計策,讓他一直服毒,就算他將來想造反也是有心無力,恐怕,這是世界上最溫暖的毒計了。
“會的。”迷傲雖然這樣說,但是心裡卻想着自己也是時日無多,能護她多久呢。
“聽說青石郡南部羣山裡隱居了一名不出世的神醫,沒有治不好的,皇叔多去幾次吧,本宮查過了,確有其人。”皇后雖然叫他皇叔,說的卻都是囑咐的話,其實她心裡最放不下的,恐怕還是靑池吧。
“還有,讓她一輩子都不要出了紅綾縣。”若不是她心儀他,她又何苦做這些安排,當日她就隱隱察覺到靑池對他格外留心,於是便安排了兩個宮女試探了她一番,誰知她明明知道是毒酒卻依舊喝了下去,當時她就知道,若是不給皇叔一條活路,她也是沒辦法舒心的。
“放心。”只要他還活着,就一定好好護着她,但願他能活的長久些。
皇后還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了確實什麼都說不出來,最後只得嘆息了一句,“好好待她,那兩個郡就是她的嫁妝。”
迷傲明白,皇后這是在交代遺言了,大召已經搖搖欲墜,經不起太多的風雨了,她勢必是要與大召共存亡的,此生,恐怕是再也沒見面的機會了,可她仍是放不下靑池。
“皇叔喝藥的時辰到了,早些回去吧。”
迷傲依言退下,但是最後一條,恐怕他是做不到了,待他百年之後,就把兩個郡歸還給靑池。
三日後,北孤王纏綿病榻,一病不起,主動請辭,並交出西北兵權,皇帝嘉獎其忠義,賜四海、青石兩郡,帶身子康健,便就走馬上任。
皇帝之所以肯鬆口給這兩個郡,無非就是覺得迷傲時日不多了,百年之後又沒有子嗣繼承,自然是要還歸國土的,他也樂得擔着這個好名,只是他這次卻要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