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十幾年未曾開過堂行過晨昏定省的節禮,在今日竟然被提了起來。大夫人約莫卯時左右便叫人吩咐了各房,接而又開堂節禮。
對於這一事兒,慕風華聽罷不置可否。只要柳氏不除,大夫人遲早都是會重新立威的,而今,正是剛剛好。
慕風華等的一切都收拾好後,時以至辰時。
一路行去,慕風華也看出了今日府裡的不同尋常。她不禁微微一笑,母親這一行動,怕是有些人就快要忍不住了吧。
待慕風華到靜音閣的時候,大半人都已經到了,諸位姨娘庶子庶女皆在娓娓聆聽大夫人教諸他們尋常的待人處事,行爲禮節。雖已多年未曾這般主持晨昏定省,可大夫人對待這一切卻井然有序,絲毫不顯慌亂,那種與生俱來的氣定神閒的雍容神態,是一般人學都學不到的。
慕風華在外間兒停駐,叫人去通傳了,不一會兒那小丫鬟便又退了出來,對慕風華微微福禮,低眉垂首,聲音低低道,“夫人請六小姐進去。”
慕風華微微頷首,笑道,“有勞姐姐了。”便帶了淡雅挑起厚重的垂簾,邁步進了靜春閣裡間。
裡間四面兒擺了高腳鎏金雕花紋銀銅暖爐,縷縷熱氣從裡緩緩散發而出,瀰漫整個屋子,使得整個屋裡暖烘烘的。
慕風華一進剛剛兒在外面兒走熱了身子,此刻又進了裡間這般暖烘烘的屋子,便有點兒吃不消,淡雅見狀忙上前替慕風華解了狐毛大裘,又給她披了件兒準備好的薄金絲帷衣披風,免得她在這兒一冷一熱間染了風寒。
待得淡雅弄好,慕風華這才蓮步輕移至大夫人跟前兒,伏身行禮,道,“女兒給母親請安,願母親長壽安好。”聲音清麗悅耳,低低婉轉間,如一縷婉柔清風吹進衆人心間。
然而,還未得大夫人答話,便聽得一聲冷哼傳來,只見慕慧茹一張臉上佈滿不悅之色,她頗爲擠兌道,“六妹妹好生大的架子,母親今日第一次開堂晨昏定省,你竟然就遲到,若是讓別人知道,只怕還以爲你是故意給母親臉色,專程遲到呢!”
慕風華聽罷,微微挑眉,這個慕慧茹,當真是至賤則無敵了,不管什麼場合都能喳的出口。她回頭,冷眼望向她,諷刺一笑,道,“華兒如何,自是有母親評斷,何時輪的到四姐姐你來說教了不成?母親未發話,你便可以胡亂開口,你這是無心還是說你已經不把任何長輩放到眼裡了不成?”
慕風華此言甚重,慕慧茹也被駭的面無人色,她身旁的四姨娘更是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嚮慕風華大夫人求饒,“請夫人息怒,六小姐息怒,四小姐並不是無意的,還請夫人不要責怪四小姐,要怪就怪婢妾罷!”
大夫人聞言,眉頭微皺,頗爲掙扎,若說今日之事,大夫人本意便是立威示下,可慕風華又是她的親親的女兒,她還能真罰了她不成?眼下又加上這慕慧茹四姨娘這一鬧,更是尷尬。
真是!第一日開堂晨昏定省便出此事,大夫人心中怒氣頓生。
“母親!”正在大夫人爲難間,突地一個聲音傳來,衆人不由轉頭看向說話之人,卻見是三小姐慕琵婷。
慕風華挑了挑眉,看着慕琵婷站起身行至她身旁,她先是給大夫人行了個禮,接而道,“母親,今日因爲事出突然,因此我們來的便早了些,若按正常請安時分,六妹妹其實來的正是時辰,因此六妹妹實則並未遲來,還請母親饒了六妹妹罷!”卻是不提慕慧茹和四姨娘。
慕風華聽罷,倒是頗爲意外,她是大夫人的女兒,就算是來遲了,大夫人也未必會對她如何,但是今日大夫人立威一事便算是虛有其表了。可慕琵婷這樣一說,不僅解了她的圍,還讓大夫人好做了,不可謂不靈巧。
慕風華心下暗自思量,看來,她得重新考量考量這個三姐姐了。
果然,大夫人聽罷,立時便笑道,“三丫頭倒是個實誠心的,好了,今日便看在你三姐姐的份兒上便饒了你罷,不過,你也莫要鬆怠,罰你過來給我捏肩捶背罷!”
慕風華聽罷微微一笑,先是領了命,又轉過頭對慕琵婷行了個禮,道,“謝謝三姐姐了。”
慕琵婷似是頗爲羞澀,低着頭,全然沒有說剛剛那副話的直然樣子。慕風華見狀,眼眸鶩雲詭晦,難辨其色,笑笑並未言語,便邁步向大夫人而去。
而幾乎便是慕風華剛至大夫人身後,便聽得門外丫鬟聲音傳來,“夫人,二夫人來了。”
而還未見得丫鬟的身影,便見厚重的垂簾被人高高兒的挑起,接而便見一身華服的慕風芸攙着柳氏進了屋裡。
衆人見狀,連忙起身行禮,齊齊道,“二夫人安,縣主安!”
慕風華放眼望去,慕風芸今日穿了正裝,打扮得體,一身華服更顯她國色天香,她攙着柳氏並不說話。
柳氏一擺手,示意衆人起身,四姨娘和慕慧茹也趁機起了身,大夫人見狀眉頭微皺,卻並未說什麼。
衆人做罷,一時又不由帶了一種看好戲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幕。
大夫人開堂晨昏定省,這已是十三年之前的事兒了。那時候大夫人生了孩子,身子便一直抱恙,因此這晨昏定省衆人一般都是在柳氏那裡行禮的,直至如今。而今日大夫人突然開堂晨昏定省,無疑便是在打壓柳氏的威風了,衆人思忱,怕是這府裡又有一段不得安寧的時間了。
柳氏今日穿了一件大紅錦繡連衣裙襖,用了宮用的錦紡雪紗束腰,如此更襯她的婀娜多姿。盤了一個三寶月圓鬢,鑲嵌了連環金銅點綴其上,條條束束垂金流蘇隨着她的走動而搖擺,應得她面白如玉。
她行至正中,向大夫人淺禮,狀似好奇的環顧四周,道,“原來都到了呀?妹妹還以爲時辰剛好呢?沒想到卻還是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