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蘇站在自己母妃的身後拿着象牙梳子給她梳理雲鬢,司鉞不過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才輕咳一聲走了進去,徑直到太妃跟前這才拉過一旁的布墩子坐下,低聲道:“母親一路舟車勞頓,兒子本以爲你會多休息一會兒呢。更何況這裡又換了屋子,想來只怕母親休息不好。”
畢竟是出了宮,沒有那麼多的規矩。司鉞就直接開口叫太妃母親,若是在宮中的話,只怕他就要叫太后爲“母后”,而太妃則只能稱之爲“太妃”。
林蘇聞言這才停下手,微微行禮,見司鉞示意不用多禮,就又繼續幫着太妃梳理頭髮,並沒有多話。
太妃笑着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坐在一旁。站在一側的老嬤嬤這才上前接過了林蘇手中的梳子利索的把太妃的頭髮綰好,而機靈的小丫鬟早就出沏了壺茶,連同着寺廟裡面提供的素點心一起送了進來。
太妃拉過林蘇的手,低聲對着司鉞稱讚道:“都是賢妃安排妥當,這屋子裡面竟然沒有一絲的不是,我是怎麼都挑不出什麼毛病的。”
林蘇低頭,“不過是太妃身邊的老嬤嬤知道您的喜好,這些東西都帶着。夏妍他們幾個,不過是聽了老嬤嬤的囑咐,才把房間佈置好的。臣妾可不敢居功……”
“哪裡,是賢妃娘娘手下的人心思通透,老奴也不過是沾光在太妃身邊服侍的時間久了點而已。”那老嬤嬤領了林蘇的情,順便往回送了一句好話。
司鉞看着坐在太妃另外一邊的林蘇,神色微微一動,竟然開口道:“既然不是在宮裡,就不用那麼多的規矩。蘇兒你也跟着朕叫母親就是。臣妾這樣的稱呼,還是留在宮裡叫吧。”
他這話一出,太妃握着林蘇的手就猛然一緊,然後就立刻察覺,手微微一鬆,輕輕的拍着林蘇的手背像是安撫一樣。
“鉞兒說的對,既然不是在宮外,咱們也算是一家三口,就不要扯那些沒用的規矩,好好鬆快兩天。蘇兒就跟着鉞兒叫我母親就是。”
林蘇遲疑的看了一眼司鉞,然後才壓抑着興奮低聲叫道:“是,母親。”
稱呼上的變化,自然不像這兩位說的那麼簡單。林蘇心中清楚,這是司鉞第一次在私下裡承認了對自己的身份,而在他幾乎是明示的暗示下,太妃也認同了她這個人選。
不管是周家,還是藍家,在這兩位全天下可能最尊貴的人心目中,都不會是後宮之主的最佳人選。這兩家的野心勃勃,已經影響了朝政幾十年。司鉞是不會任由他們從後宮,甚至是他未來的子嗣繼續幹預朝政的。
而如同是這樣,那麼總有一天,周淑嫺這個皇后就可能會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身體病弱,休養,甚至是薨了的。
林蘇心中明白這點,也明白司鉞想要讓自己的母親成爲名正言順的太后的心願,因此,她也清楚之前司鉞和太妃的話意味着什麼。
當天晚上,讓跟着的侍從直接從廚房裡面取了齋菜送過來,林蘇陪着太妃和司鉞一起吃了一頓簡單的晚膳。一家人也沒有遵循所謂的“食不言,寢不語”偶爾說上兩句話,氣氛融洽到了極點。
太妃看着一左一右陪在身邊的司鉞和林蘇,臉上帶着不間斷的笑容,低聲道:“我就盼着有這麼一天,兒子長大成人,有一個乖巧俊秀,又能幹的兒媳婦陪在我身邊。最好呢,還有幾個小傢伙在一邊亂跑,那就更好了。”
她說着就看向林蘇,低聲道:“蘇兒,你可是要爲我兒開枝散葉啊。”
林蘇的臉立刻就紅了,伸手夾了一筷子之前太妃讚不絕口的一道菜放在了他的碗裡,這才低聲道:“母親,吃菜吃菜。”
太妃見她臉都紅了也就不在逼問下去,笑着吃了菜,然後纔看向司鉞,“聽聞這寺院的以爲菩薩專門管送子之事,不如明日裡面你派人打聽一下是哪一位,我陪着蘇兒一起去求求菩薩纔是。”
“母親……”林蘇低聲叫了一聲,擡頭就看到司鉞正是滿臉的笑容看着自己,眼神裡面帶着意味深長的神色,她飛快的低下了頭。
司鉞這樣的眼神,讓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而她一直以爲,這樣的表現,應該是獨屬於文景軒的。
當天晚上,林蘇好好的睡了一絕,第二天一早就被山間的鳥鳴聲給吵醒了。她看着有些陌生的房間,遲疑了片刻,這才意識到了她如今身在何處。
從被窩裡面起身,她叫了夏妍進來伺候。
利索的換好了素淨的衣衫,林蘇示意夏妍幫自己綰一個方面的髮髻,這就離開了禪房,喝了口茶水就到了對面的房間裡面給太妃請安。
太妃畢竟是上了年齡,睡眠不如林蘇這個年輕人好,等她過去的時候,太妃已經起身了。
“母親精神看起來很好。”林蘇上前接過了投好的帕子,遞給太妃擦拭了一下臉龐。等太妃擦好了臉,這才接過帕子重新丟回盆子裡的熱水中,陪着她坐在了一旁的梳妝檯,幫着她綰起了一個莊重而又不時輕便的髮型,“這樣如何?”
“你倒是心靈手巧。”太妃笑着稱讚了一句,挑了兩件不算華貴的首飾遞給林蘇。林蘇選了最合適的地方輕輕插了進去,端起一旁的鏡子把後面的樣子照給太妃看,“這樣如何?”
“很好。”太妃點了下頭,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宮女,“我們先去大殿裡面看這寺中的和尚早起的晨課唸經,然後去客房那邊用早膳。”
林蘇順從的點了下頭,扶着太妃起身,兩個人身後跟着夏妍和老嬤嬤,其他的人都被留在了房中。
整個大覺寺很大,林蘇他們一出了院子就聽到寺廟之中有着接連不斷的誦經的聲音。寺廟裡面最大的那座鐘被撞響,然後其他的鐘也被一下一下接連敲響。林蘇聽着那連綿不絕的鐘聲,心中莫名的感覺到了一陣安詳。
司鉞迎面走了過來,他褪下了那種慣常的正裝,穿着林蘇某一次做出來的平日的常服,青色的,帶着一些銀色的繡花,頭髮似乎也比平日裡面鬆散了一些,看着似乎少了一些,又多了一些。
這樣的司鉞,讓林蘇不由的有些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