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裡,田敏顏幾個正圍着一起吃飯,說說笑笑的很是愉悅,卻突然聞到一陣香風撲來。
“哎喲,三弟妹,這是在吃飯吶?”小桃花笑眯眯地出現在西廂門口,手裡還抱着個包袱。
羅氏臉上的笑容一僵,放下飯碗站了起來,看着小桃花進門,卻不知該喚她什麼。
“咦,小二伯母,你咋來了?還沒吃飯吧?是不是找不着廚房,我讓人領你去吧。”田敏顏倒是叫了聲小二伯母,看到羅氏那個驚訝的目光,遞了個稍安毋躁的眼神過去。
“吃過了,剛剛在老爺子那吃的,我就是過來坐坐,認認親。”小桃花倒是一副毫不介意田敏顏的叫法,扭着腰走進來。
她瞄了桌上的菜一眼,見桌面跟送去老爺子那邊的菜是一樣的,只多了個炒鹹菜,心裡便琢磨開,三房請得起長工下人,咋還是吃這些粗食?
她卻不知,田敏顏他們向來勤儉慣了,雖然現在日子過好了,但也並不是天天都大魚大肉的。尤其近來他們搗弄的事兒太多,要花的銀子多了去,就更節儉了,有塊肉在裡頭也是因爲要下地,需要大力氣才添的。
眼見小桃花眼睛碌碌的打量了房間一圈,羅氏心裡不喜,又見她想要往炕上坐,臉頓時一綠,連忙搬了個椅子道:“她小二伯母,你坐。”
小桃花的腳步一頓,掃了一眼羅氏搬到跟前的椅子,臉色變了變,卻忍着不發。
在莊戶人家,要是親香好的,通常會邀請到炕上去坐,羅氏這是在嫌棄她呢
“呵呵,勞三弟妹的叨了,我瞧着你這肚子都老高了,可有幾個月了?”小桃花假笑了兩聲,瞄了一眼羅氏的肚子問。
“也有六個月了。”羅氏淡淡的答了一句。
“我也有兩個月了,只是這陣子老想吃酸的,三弟妹可是這樣?都說酸兒辣女,老些個人說我這胎是個帶把的呢。”小桃花用帕子掩着嘴笑,又見羅氏神情淡淡的,便問:“三弟妹你呢?可想吃酸的。”
“我這胎請老穩婆給摸過肚了,是個閨女。”羅氏掩了眼皮,淡淡的說。
小桃花一怔,看向她,見她低頭撫着肚子,卻不見絲毫的不快,反而泛着柔和的光輝,不禁有些訕訕的。
她又看到坐在桌邊淡漠地看着她的田家兄弟,一下了然,難怪呢,都生了兩個兒子了,就是女兒也沒啥的,便笑道:“閨女啊,閨女也好,反正三弟妹你都有兩個兒子了。”
“小二伯母,你這是有啥事兒呢?”田敏顏等的不耐煩,見羅氏也沒了耐性便插嘴問。
“哦,這是顏丫頭吧,瞧我淨顧着說話,都忘了把見面禮拿出來了。”說着,她打開手中的包袱,取出兩條花樣新鮮的帕子,遞給她:“給,這是橫河有名的織錦坊出的帕子,花樣最是新鮮了,你看喜歡不?”
田敏顏道了聲謝接了過來,隨意看了一眼,便遞給一旁的小星道:“小星,小二伯母的禮物,給單獨收着,可別亂混放了。”
“是,姑娘。”
小桃花見了心裡不快,心裡卻更確定這三房肯定有銀子,不然這樣的好東西,一個沒啥見識的鄉下丫頭怎麼會不喜歡?就是田敏青那死丫頭見了都眼巴巴的呢
“這是瑞哥和小五吧,給,這是給你們的。”小桃花送上了兩個陀螺道:“我也不知如今的男孩子喜歡啥子,這小玩意拿去耍吧。”
“謝謝。”田敏瑞接了過來,看了一眼,便扔給了小五:“可是我要忙着看書,沒這世間玩,小五你玩吧。”
“好嘞,我正好和二蛋一道玩。”小五笑嘻嘻的,接過了便飛也似的跑出了家門。
小桃花見田敏瑞這樣下她面子,臉色有些不好看,一時也沒作聲。
氣氛沉默得有孝悶,田敏顏就咳了一聲,小桃花這纔想起來意,笑呵呵的道:“呀,我這還忘了事了。”
“是這樣的。剛老爺子說咱們已經分家了,你們這邊也忙,顧不上咱,便讓咱另外煮飯。我聽二爺說這家裡也就一個廚房,這分開做還得要搶用,傷了和氣也不好。三弟妹,你看這樣成不?我和二爺也住不了幾天,另外開火也麻煩,咱們能不能付個吃用銀子在你們這邊搭個食?”
。羅氏聽了和田敏顏對視一眼,後者道:“小二伯母,咱都是煮的大鍋飯,也不講究啥味道精緻的,你和二伯在橫河細緻慣了,怕是不慣的。其實鎮子離咱們楊梅村也不遠的,飯館兒也多的是。”
“在橫河吃慣了山珍海味,也來吃吃蘿蔔青菜清清腸子嘛,這天天下館子,也沒味道不是?”小桃花呵了一聲道:“我就喜歡大家子圍着一起吃飯,熱鬧。”
田敏顏笑而不語,心道這小桃花難怪能抓住田懷孝入了田家門,就憑她這張嘴,就比李氏強了不知多少倍,也難怪抓得田懷孝死死的,李氏在她手中半點好處都討不了去。
不過這樣的人,八面玲瓏,跟個笑面虎一樣,才更要防着,誰知道私底下在算計着什麼?
“顏丫頭你給說說,這要多少銀錢才成?一家人嘛,沒那計較。”小桃花緊着又道。
田敏顏想了想,便道:“倒不是我們不願讓你和二伯搭食,事實上是咱們做不了啥子好東西出來。你看咱們,也就是青菜,這幾片肉還得數着吃吶。小二伯母,農家人一盤子青菜就吃一頓,甚至一碗鹽開水拌了飯就吞了,這,哪成啊?”
“青菜也沒事,付了銀子你煮啥子咱麼就吃啥,沒計較。”小桃花只當她在哭窮,總不信她拿了銀子,還真只給幾條青菜。
“這,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吧,現在北邊失收,咱這柴米都貴了,也真不能就讓你和二伯跟着吃青菜了,總得買些肉。小二伯母,你願意就先給個一貫錢,多除少補成不?”田敏顏故作爲難地道。
“一貫錢?”小桃花驚得站了起來,心道你咋不去搶啊,可見幾人都看着她,便又訕訕的坐了下來,僵硬着臉道:“一貫錢,不多,不多。”
說着她一臉肉痛的從袖子裡掏出個荷包來,從裡頭倒出兩塊碎銀子,把大的那塊遞給田敏顏,抽搐着嘴角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看着田敏顏收起那塊銀子,小桃花咬碎了一口銀牙,心道,不差,小財不出大財不進,這裡沒了一兩,從三房撈回一百兩。
想到這,她又說了幾句閒話方散。
等她走後,羅氏便立即拉着田敏顏問:“囡囡,真個要煮他們的飯?”
“煮啊,咋不煮?”田敏顏舉着手中那塊碎銀,笑眯眯的。
“這。。。”羅氏一臉不願。
“娘,反正咱也是這麼一大鍋煮,多煮兩個,也沒事兒。”
“可我一想到和他們一起吃飯,我就覺着這裡悶得慌,像有爪子撓着似的。”她輕捶了兩下心口。
田敏顏笑道:“咱們是答應煮,可沒說和他們一道吃啊,煮好給送去,管他們哪吃去。”
“呃?”
“咱們不但煮,還得煮好吃的,不然,那花得完這一貫錢吶?”田敏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像只狡猾的懸狸。
“你又想壞主意了。”田敏瑞淡淡地笑說了一句。
“不,不,哥,你錯了,二伯他們現在是咱們的客人嘛。既是客人,就不能隨便的作兩盤青菜,得有肉不是?哥,去張屠夫那稱幾條肉來,咱今晚給大夥兒加點菜,多弄點豬下水,再弄幾條排骨,咱也好久不吃排骨了。哎,到底是花別人的錢比較爽。”
田敏瑞伸手接着她拋過來的銀子,搖了搖頭,心道也不知是誰算計了誰。
卻說小桃花一臉陰鬱地回到北屋,見田懷孝躺在炕上翹着二郎腿,氣不打一處來,越想越覺得自己虧了。
“起來。”小桃花走到炕邊,狠狠地一捶田懷孝的大腿,一屁股坐了下來。
“哎喲,我的小美人兒,誰個得罪你了?”田懷孝彈坐起來,摟過她就又親又摸的。
小桃花掙扎了幾下,便哼了一聲道:“我說,三房的真是老實得放碗肉在跟前都不會偷吃的麼?我看他們精明得很,尤其是那個死丫頭。”
“咋了?”
小桃花便將剛纔的事給說了一遍,最後還道:“我咋覺得,咱們被算計了啊?”
“啥?一貫錢,她咋不說搶啊?”田懷孝聽說小桃花給了一貫錢,眼都綠了,下炕趿鞋,氣道:“那臭丫頭,連親二伯都敢算計了,我去要回來,咱去鎮上吃。”
“你傻了?都給出去了,還能收回來?你願意每到飯時都去鎮上啊?坐馬車癲癲的,想癲死我們母子麼?”小桃花哼了一聲道:“還不如想着怎麼把錢給撈回來呢,不管你用啥法子,都給老孃從三房那拿到開鋪子的銀子來,不然咱就真虧了。”
田懷孝想想也是,便嗯了一聲,兩人又擠在一起嘀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