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錦容現在不能死在這裡,正如同納蘭明秀阻止段錦容直接殺死段錦睿一樣,他們放眼的是那天下間至高無上的寶座,只有將所有的情緒全部壓制,讓理智佔據上風,才能夠獲得成功的果實。
不過,死不了,也不會讓段錦容痛快的。
眼中滿是凜冽的寒芒,柳墨言的手無意識地鬆鬆合合,像是抓住了什麼,又主動地扔下一般,擡頭望天,天色已經很晚了,出來了有一日了,也不知道男人的傷勢恢復的怎麼樣了。
歸心似箭,此時此刻,柳墨言只有這一個念頭。
柳墨言給段錦睿找的藏身地點是很隱蔽的一處地方,裡面的主人名義上和此城城守的小舅子沾着親戚關係,恰好,那位小舅子是負責爲城守斂財的人,所以他也不害怕段錦容勾結的人一時間會找到這裡來,再加上段錦容現在被他擄走,而那些他收買的官員的乍然死亡,城裡現在看似沒有什麼大風聲,實則那些官員們亂成了一片,定然是忙於爭權奪利的,柳墨言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他現在只需要確認段錦睿的安全,然後,等着莊離訣的人及時趕到前來護衛他。
那所宅子看樣子和他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變化,柳墨言卻悄然頓住了腳步,他看了眼門口守衛的兩個人,身姿筆直,看起來精氣神也只是比一般的守門侍衛好些,沒有太大差別,柳墨言敏銳的神經,卻是瞬間便嗅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那是軍人的訓練有素與凜然,身子一轉,到了院牆後,腳下一點,單手在高高的圍牆之上一撐,他眼角的餘光掃到一點銀芒,另一隻手飛快地在牆壁上一按,轉換了方向,沒有一絲動靜,是天蠶絲,銷金斷玉,若是直接衝上去的話,就不是簡單的幾道口子了,這回小心的多了,避開天蠶絲還有其他傷人示警的東西,幸虧這原來是他的地盤,便是有些意外,死角之類的也在柳墨言心中掌握。
柳墨言終於趴在了牆頭之上,可能是對宅子本身的防護很有信心,裡面的人到現在沒有發現他,院子中多出的幾十個陌生面孔便是想要忽視都難。原來宅子中的人,他認識的面孔,居然一個也沒有!
這些人是陷阱,還是莊離訣的人趕到了?他自信院子中自己親自佈置下的人的能力,不可能一點兒聲息都沒有地被人包了餃子,但是,按照路程還有實際情況來看,莊離訣也不可能這麼快便趕到這裡,畢竟,他想要離京,並且帶着大批能夠動用的手下離京,是很需要費些工夫的。
不知段錦睿現在是什麼情況,他走的時候,男人身上還受着嚴重的傷,若是敵人的話,恐怕……
柳墨言腦子裡轉了一圈兒,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沒有再掩飾自己的身形,大大方方地從牆頭躍下,他在賭,不論是敵是友,對方現在都不會貿然開了殺戒,因爲那個想要直接將人殺了的段錦容,還在他的手上。
”誰!”
院子中徘徊的人雖然身手單個遠遠地不如柳墨言,但是警惕心還是有的,更何況柳墨言這樣沒有一絲遮掩地直接從牆頭落下!
柳墨言身上還是那件紅衣,被鮮血浸染,被塵埃污濁,只是他的樣子,卻凜然高華的宛若鳳凰一般讓人無法直視。
兵器出鞘聲連成一片,轉眼間,柳墨言身邊便圍住了一圈的雪亮兵刃,每一把都在隱隱地釋放着殺戮的氣息,紅衣男子顏色絕麗,未曾因着這逼迫有一絲失態,緩緩啓脣,聲音帶着優雅與磁性:”柳墨言前來一會此間主人!”
主人二字,刻意加重了語氣,讓明白的人只是聽着,便暗自赧然。
柳墨言身姿灑逸,脣邊甚至含着笑,若是不看身上那還散發着甜腥味道的血色,真真稱得上是翩翩佳公子,對他有敵意的人因着面前人的風度與態度,不自覺收斂了些許戾氣。
”我們主子現在有事在身,這位公子還是請回吧!”
收斂戾氣歸收斂戾氣,原則還是原則,柳墨言挑脣一笑:”他會願意見我的!”
仰頸啓脣,聲音化爲一道細線,自院落穿梭而入,房門根本便阻不住他的聲音:”莊離訣,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他的這句話已經是很不客氣了,那些圍着他的人面色一變,手中刀劍隱隱顫動,已經不是威脅的架勢,而是想要直接動手了,偏偏柳墨言老神在在,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一把刀眼見着便要砍在他的肩膀上,他還是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緊閉的房門。
”成崆!”
一直藏在屋中的人終於捨得出來了,那個手中的刀直直砍下的人,在聽到自己名字的瞬間,便將刀收回了腰間,老老實實地避退了一步,柳墨言微微側着頭,打量着一襲雪袍的男子,上上下下,很是仔細的樣子,像是不認識他似的,然後,喟嘆一聲:”怎麼,你想要在這裡殺了我?”
方纔一直不出來,直到他用了傳音入密,展示了他現在的功力突圍而出或者是讓某個人注意到還是沒有問題的,纔像是個養在深閨的大小姐一般,羞澀地出了來,說莊離訣方纔沒有想要將他順手殺了的心思,柳墨言都不相信。
莊離訣雖然還是以前一樣的雪色長袍,到底是和以前有些差別了,曾經,他面上習慣了的溫柔和煦的微笑已經變成了一個淺淺的痕跡,脣抿的有些緊,眼中的光芒抑鬱深沉,更加有氣勢了,卻也不易讓人接近了。
莊離訣走到柳墨言身前,看了一眼對方那件血跡斑斑的紅袍,冷冷一笑:”我不會在這個時候殺了你的,放心!”
他掃了眼周圍不明所以的手下:”你們都退下!好好守着,別再讓任何人進來!”
莊離訣帶着柳墨言進了內室,只是一眼,柳墨言便看到趴在榻上,一張臉泛着不詳的紅豔的男人,在莊離訣反應過來之前,紅影一閃,已經逼近了榻,白瓷般的手輕觸男人額頭:”好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