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一個表面囂張跋扈,內裡膽怯懦弱的女子,不需要多費什麼心思,只要恐嚇威脅,加上一些些捏造的毒藥便可以了。
柳墨言目視着雲傾姿彷彿見鬼一般逃離的身影,輕蔑的笑,擡腳,踩落一地的露珠,水花濺落的聲音如此輕微,彷彿一聲低低的吟唱,轉身,對着隱藏在樹後的影子,柳墨言開口:“看夠了嗎?”
雪色的長袍在這昏暗的夜色中,宛若一盞璀璨的明燈,散發着獨特的光彩,莊離訣施施然自樹後走出,大大方方的,絲毫沒有被人叫破行蹤的尷尬,手中摺扇輕搖,笑的一派溫和:“花前月下,美人如玉,在下又怎麼及得上柳公子的豔福不淺呢?”
他的眼中,是真真切切的笑意,從與柳墨言初次相見開始,第一次如此溫和地對少年言辭,柳墨言卻沒有領情,冷笑:“是豔福不淺,莊大人如此作態,難道是也對其中的一個有心嗎?”
這句話說出來,兩個人是誰也沒有當真的,正因爲有着相同的心思,所以,才越發地瞭解對方,比起自己還要了解,柳墨言說出這樣的調侃,是刻意膈應對方的。
“君子不奪人所好,若是柳公子有心,在下願意幫助一二!”
莊離訣現在心情很好,所以,他沒有覺得被冒犯,反而笑吟吟地看着少年,像是看着一個讓人心生讚賞的孩子,只要柳墨言還會爲女子心動,只要柳墨言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他不介意幫助他,這樣難得的好心,不需要感激,而是他真心的。
他來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正好可以看到云溪離開時,眼底對柳墨言的情意,也可以看到,少年雖然粗暴,卻也有些不同地對待雲傾姿,讓他什麼都不想,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方纔乍然想起,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愛着男人的,起碼,能夠保護云溪的柳墨言,還可以拉住。
“幫助一二?”
反問着,真的是可笑,柳墨言脣邊的冷笑,漸漸地開始變成了甜蜜的笑容:“莊大人如此深情厚誼,小弟受寵若驚,只是,任何人都可以嗎?”
任何人三個字,他刻意地加重。
莊離訣手中的摺扇一頓,扇面遮住了半邊臉頰,將那抹陰暗掩飾:“柳公子,有些人,不是你的身份能夠肖想的!”
斬釘截鐵,含着深深的挑釁味道。
柳墨言的鳳眸微微眯起,將眼中寒光遮掩:“若是在下很想很想要呢?”
輕輕的,柔柔的,少年的嗓音,彷彿在吟哦一般動聽,在寒風中,吹拂着綺麗的曖昧。
“那麼,在下只能換另一種方式幫助柳公子了!”
莊離訣手中的扇子慢慢下落,露出脣邊一抹嗜血的笑容,然後,精鋼所制的扇骨,在半空中劃出了十幾道尖銳的風聲,帶着冷徹骨髓的寒意,成扇形向着柳墨言半個身子籠罩過來。
“莊大人的好意,在下可真的是接不下呀!”
柳墨言還有心情調笑,手在腰間一抹,一泓秋水明媚,將眼底的晦暗都吹散了去,叮叮噹噹,水潑不進的一招漫天劍影,將那些索命的扇骨全部擊飛,嗤嗤嗤聲不絕於耳,地面上,深深地貫穿進一半的暗器,還有與周圍青青碧草形成鮮明對比的枯黃草葉,在在地顯示着方纔那突然一擊蘊含着的是多麼狠絕的殺機。
柳墨言還是笑着,手中的長劍卻是抖動了幾下,面對着笑的溫潤平和的莊離訣,第一次產生了深深的忌憚,這個男人展現出的手段與功力,分明遠遠高於昨日的交鋒,他自問雖然年少,但是身世與天分原因,現在在武林中,起碼也能排個前十,更遑論以後了,這個男人,在他最驕傲的一點上,毫不遜色:“莊大人好身手!”
“彼此彼此!”
莊離訣手上只剩下一段白帛扇面,他像是一個謙遜的普通的書生一般,溫文爾雅地回禮,只是,在他身子微微彎曲的一瞬間,一根袖箭在背後沖天而起,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柳墨言也沒有想到殺機在此,幾乎是憑藉着深厚的戰鬥經驗,左側身子重重地向着旁邊一扭,險險地躲過穿心一擊:“莊離訣!”
手中的軟劍向着感應到的方向橫掃,一片草葉紛飛,一段雪色的衣襬飄然落下,男子已經離開他一丈遠了,男人冷冷地看着他:“這只是警告!”
劍拔弩張的氛圍在兩個男子之間環繞,隨着氣勢的外放,飛沙走石,眼看着一場戰鬥又要爆發:“誰在那裡!”
一聲陌生的喝聲,兩個人在交手三招之後迅速貼近的身子,不約而同地分開,一人佔據一棵大樹,這裡畢竟是雲清韜的府邸,他們兩個人的身份,起碼錶面上,都是太子殿下的人,被人看到在此相爭,先不說影響如何,起碼,莊離訣是不想要段錦睿知道自己一時衝動,跑過來擊殺少年的。
樹下一個提着燈籠的家丁走過,四處晃了晃,空無一人,有些不虞地嘟囔了一聲,正要離開,眼睛掃到那半掩這段後門:“真是的,小何子這個憊懶的,又忘了關門……”
顯然,這種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了,家丁提着燈籠將後門插緊,慢慢悠悠地離開了,這一段時間的耽誤,柳墨言和莊離訣方纔在心底升起的衝動與殺機,卻是因着冷靜下來,不自覺減弱了許多,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便是這個理。
莊離訣春風般的笑容再次綻放:“柳公子,不論我們之間有些什麼誤會,本心裡都是以着殿下爲重,這一點,想來你不會反對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使很厭惡這種僞裝的溫柔,柳墨言還是笑的比莊離訣還美麗純粹:“英雄所見略同!”
他沒有否認,若是段錦睿真的當不成太子,做不了皇帝,那麼,他刻意接近段錦睿的行爲,根本便是白白浪費了時間精力,反思了一下,曖昧是要保持,但是,也確實不能大大咧咧地向着全世界宣佈,不能像是莊離訣一樣,是個人一眼看出,那樣的話,真的是於大計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