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輛警車同時拉響警笛追來,開車的司機也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以爲有逃犯混在車裡,叫公安局的如此聲勢浩大的追來,只能自認倒黴的將車停在路邊,接受檢查。
車裡的乘客都不明所以,也都以爲車上混有逃犯,有些小騷亂,彼此警惕地相互盯着。
楊麗麗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這齣戲,她堂妹楊蔚還只是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惶惑不安,欠着身子站起來,隔着密茬茬的人頭,就看見駕駛員在前面先給兩名警察一把揪了出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負責在過道里宰客收錢兼恐嚇乘客的兩個地痞,這時候還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從車窗裡探出頭,看着圍住客車的警員問:“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馬老六能犯什麼事,叫你們這麼多人來抓他?”
警員正引導乘客下車來,看到有人探頭質疑,喝問道:“你們是一起的?”當下直接將這兩人從車窗裡揪出來,連同駕駛員馬老六在一起,叫他們三人抱頭蹲在車頭前。
見三人滿臉委屈的樣子,領頭的警員走過來,衝着蹲在最前頭的馬老六小腿肚子就是一腳,呵斥道:“你們是不是覺得委屈、覺得莫名其妙啊?勒索恐嚇乘客時,怎麼沒覺得委屈,沒覺得莫名其妙啊!”
帶隊的警員又轉回身,對分流下車、還不知道究竟的乘客們說道。
“我們縣公安局剛接到舉報,說我縣開往市區的這趟班車上,存在駕駛員聯合地痞流氓宰客的行爲。他們爲達到勒索錢財的目標,不惜以暴力恐嚇,甚至動手毆打、驅趕不順從的乘客,行徑十分惡劣,叫很多人對此也是敢怒不敢言。耽擱大家一點時間,還請見諒,要是還有其他遭遇宰客的乘客,可以到這邊來跟我們反映情況,我們一定會嚴厲處置。”
“公安同志,絕對是誤會,絕對是誤會。”馬老六粗眉大目,個子卻不高,蹲着沒敢站起來,不過他在縣城裡也是老油子,蹲在地頭喊屈道,“我們可都是縣客運公司的職工,開的也是公司的車,我們要是敢宰客早給投訴到客運公司了,怎麼還可能在這條路走啊?”
楊麗麗站在人羣的後面,她堂妹楊蔚問她:“姐,誰舉報的啊,怎麼來這麼多警察啊,我都還以爲是抓殺人犯呢。”
楊麗麗微微一笑,堂堂常務副縣長,竟然在縣客運公司的客車上給勒索、被迫灰溜溜地下車,在某些人的眼裡,可不比殺人犯逃跑還要嚴重?
馬老六蹲在那裡喊屈,而給他充當打手的兩名同夥則目光兇悍的掃視那些乘客,叫那些乘客不敢站出來舉報他們宰客甚至動手毆打乘客的行爲。
半天見乘客們沒有敢出頭,馬老六底氣就更足了起來,揚頭衝着領頭的警察說道:“公安同志,你也看到了,我們車上的乘客都在這裡,你看看,沒有人被我們宰啊。會不會是有人栽害我們啊?”
“你是說我假報警栽害你們?”沈淮推開車門,從警車下來,走到駕駛員及同夥跟前,眼睛盯着他們。
馬老六對沈淮印象不深,就是在倒客跟從車窗攆人下車時,瞥到兩眼。他剛纔還跟同夥這種只知道討姑娘喜歡的小白臉都是沒有鳥貨,他在東嵛鎮一拳頭能嚇死三,卻沒有想到這是個惹不得的硬茬,馬老六臉色瞬間一變。
這小子舉報竟然能讓四輛警車這麼快就追過來,馬老六也能隱隱約約的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不敢硬扛,只能拉關係說軟話。
“交警大隊的馬隊是我的好哥們,要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我給您賠罪,什麼事都好商量。”
“宰客宰到沈縣長頭上去,你們還想商量什麼?”領頭的警員,厲聲呵斥道。
領頭的警員厲聲喝止,制止馬老六胡口多說,但他這番話也直接挑明沈淮的身份,叫馬老六及同夥臉色瞬間由蒼白變成鐵青。
縣長!這小子竟然是縣長!
沈淮剛到嵛山任職不到一個月,縣裡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嵛山來了一個年輕的常務副縣長,更不要說見過他的臉了。他們怎麼知道,這小子來頭竟然這麼大,他們也意識到今天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是何等的嚴峻,這婁子絕不是他們能擺平的!
要早知道對方是縣長,借他們一百個膽,也不敢趕人下車啊。不過話說過來,堂堂副縣長,專車都有,有必要跟一羣窮光蛋擠班車嗎,這不是害人嗎?
“交警大隊的馬隊是誰?”沈淮厲色盯住領頭的警員問道。
縣城裡餐飲業宰客現象嚴重,跟工商部門放水養魚式的縱容有直接關係,但東嵛鎮工商所的材料給一把火燒成灰燼,想從內部整治工商系統也無從做起。而縣裡的大巴、中巴車宰客現象氾濫,還存在嚴重的倒客及超載行爲,客運公司跟交警部門的不作爲甚至故意縱容自然脫不了關係。
沈淮既然插手這件事,自然就不會抓這三條毛毛魚教訓一頓了事。見駕駛員都吐露跟交警大隊的警員熟絡,沈淮自然要追問下去。
“他可能是說交警大隊的副大隊長馬曉鬆。”領頭的警員可不敢跟沈淮硬頂,“你讓馬曉鬆到現場來見我。”沈淮沉聲說道。
沈淮丟下一羣幹警,走到站在路邊的乘客跟前,說道:“我是沈淮,剛到嵛山擔任副縣長職務不到一個月,對嵛山很多情況還不熟悉。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我會被縣客運公司的客車司機宰客、趕下車,這也叫我認識嵛山縣有些不法行爲很嚴重。現在,縣裡對這些不法行爲正進行嚴厲的整治、整頓,不光是我遇到的,只要每一個嵛山老百姓,每一個到嵛山來工作、遊玩、探親訪友的人,遇到這種事情,縣裡都會嚴厲查處。不僅這趟車給勒索的人,以往有給勒索的,都可以過來跟我們的公安同志說,讓公安同志記錄下來,這些都是我們嚴厲查處不法行爲的事實依據,你們也不用擔心事後會受到打擊報復。另外,在路上,我們已經電話聯繫的縣客運公司,會另外派大巴車送大家去市裡,不用擔心會耽擱太多的時間。”
知道眼前這個身材挺拔、長相英俊的青年,竟然是嵛山新上任的副縣長,大家震驚之餘,這趟或者以往給不法司機宰過的乘客自然就壯了膽,紛紛上前來訴苦。沈淮讓警方現場做筆錄,不至於耽擱大部分人回市區的時間。
交警大隊以及客運公司的負責人,以及馮玉梅及沈淮的秘書曹俊都隨同兩輛臨時調度過來的大巴車隨後趕過來。
其他乘客很快都重新上了車,繼續上路,楊麗麗與堂妹留下來,等沈淮處置完事情,再一起回市裡去。
馮玉梅還沒有機會跟楊麗麗接觸,但聽說過她,客氣地跟她打招呼。
沈淮不直接分管客運公司,但作爲常務副縣長,對客運公司種種亂象自然是可以嚴厲批評的,但他沒有對客運公司的負責人多說什麼,只是要他們自行反省種種失職。
對交警大隊的問責,沈淮就沒有這麼客氣,直接問趕過來的縣公安局局長許偉新:“交警大隊副大隊長馬曉鬆,涉嫌跟不法司機勾結,我建議你們對他立即進行停職接受調查,春節後把書面報告放到我辦公桌上。”
整個過程,沈淮甚至不看站在旁邊面色如灰的馬胖子一眼。
縣公安局長許偉新,是縣委書記樑振寶用起來的人。
沈淮初來嵛山,第一把火就燒到縣委常、東嵛鎮黨委書記張有才的頭上,搞聯合整治,縣委書記樑振寶看不清形勢發展,吩咐許偉新按兵不動者,兩邊都不偏幫。
即使縣公安局受沈淮分管,在東嵛鎮工商所的火災調查中,許偉立也是安排人手出工不出力,最終叫火災調查無疾而終。
許偉新還不知道梁書記爲什麼突然又跟新上任的沈副縣長達成默契了,竟然要他以後注意配合沈淮的工作——既然有梁書記的話,許偉新他此時自然更不敢對沈淮有什麼言語的不尊敬事實;更何況,沈淮在名義上還直接分管縣公安局。
許偉新打量了楊麗麗一眼,琢磨着她跟沈淮的關係,心想沈淮有專車不坐,偏要跟這女的辛苦擠班車,難道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想瞞過別人的眼睛?
再看楊麗麗臉蛋嬌美,許偉新猜測不可告人的秘密,大概也就那麼一回事。知機識趣地他,自然也不會冒昧的去詢問楊麗麗的身份。
對於沈淮在女伴面前,竟然給幾個地痞無賴趕下車,許偉新也能理解他的震怒,故而面對沈淮對馬曉鬆直接進行停職接受調查的建議,許偉新只當沈淮是在女伴面前泄憤、爲了找回臉面,連忙應道:“好的,我回去就落實沈縣長您的指示,叫馬曉鬆停職接受調查。”
見沈淮臉色稍緩,許偉新說道:“現在時間不早了,下面也沒有班車了,我派輛車送沈縣長你們回市裡去吧。”
沈淮下午離開縣政府,司機王威也隨後翹了班,馮玉梅跟秘書曹俊知道事情後,還是搭別人的車趕到現場來見沈淮。
沈淮就計劃今天在市裡留一夜,明天就直接到省城乘飛機回燕京,機票都訂好了,他年前要跟陳丹見一面,晚上不想耽擱在嵛山,自然只能讓許偉新派輛警車送他跟楊麗麗回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