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小道士吳明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中午了,吳明跟陳家的人都認識,卻也不用多費口舌介紹,只說是跟陳子華去城裡找工作。本書來自⒗kВООк.оЯg
吳明下山的時候,老道士送了一個小皮包,裡面除了一張身份證之外,還有一本存摺和兩萬塊錢的現金,都是給老道留給吳明的,存摺上的錢自然都是老道士這些年巡遊天下的時候騙來的,有十多萬。
把吳明蠱弄下山,是因爲陳子華太需要一個幫手,尤其是像吳明這樣既能信任又有能力的心腹。
在家住了幾天,陳子華和吳明專程跑了一趟陳家坪的郵電所,打算給家裡裝上一部程控電話,因爲是鎮上第一家,距離又遠,花費了一萬多元,還得等上半個月才能裝好,陳子華不耐心等,便借了吳明兩千塊錢給家裡留下,然後推說上班,帶着吳明去鎮上了,臨走的時候,又帶了幾支野丹蔘,不過這次全是乾透的乾貨。
到了鎮上,陳子華找到陳家坪的書記兼鎮長陳大忠,想了解一些有關公糧收購和鄉鎮一級所徵收的稅費細節,畢竟不曾在基層呆過,對其中的名堂還不太清楚。
陳大忠不同於別的鄉鎮書記,他是陳家坪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之所以能在轄區大小名列藍山縣第一的大鎮當書記兼鎮長,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這個時候的鄉鎮之間還沒有像後世那樣,書記鄉長相互交叉,各鄉鎮輪流倒換,因此,陳大忠便在陳家坪當了二十多年的書記兼鎮長。
陳家坪的轄區在整個藍山縣甚至文熙市來說,都是頭一號,面積最大,但因位置特殊,幾乎所有的轄區都在深山裡面,地廣人稀,耕地貧乏,又沒有廠礦企業,土特產就更不用說了,即便是有幾樣,也運不出去,唯一的一條通往山外的公路還是昔年在陳家坪駐軍的部隊修建的,若是逢上大雪封山或者泥石流、滑坡什麼的,十天半月與外界不通,也是常事。
因此,陳家坪出奇的貧困,幾乎不能承受鎮政府的供給,這也形成了一個奇觀,全縣最大的鄉鎮,卻有着最精簡的鎮政府,包括勤雜工在內,鎮政府的在編人員只有十九人,與動輒幾十上百人的鄉鎮機關比,陳家坪鎮政府機關簡直有些寒酸。
這也是沒人願意來陳家坪當官的主要原因之一,有陳大忠這個當地人當一把手鎮着,誰來也沒油水可撈,做出政績,那就更不用想了,因此,雖然縣委也曾派過幾任副書記和副鎮長,卻從來沒有人能在陳家坪呆夠一年的,最終便成了如今的模樣。
陳大忠對於陳子華那是相當的熱情,不光因爲他是市委的秘書,更因爲陳子華是陳家坪出去的第一個名牌大學的大學生,當年上大學的時候,全鎮的人都趕到鎮政府相送,陳大忠還出面爲陳子華募集了伍佰元的學費,因此,陳子華對陳大忠的感激和敬重也是不用說的。
在鎮上唯一的一家小飯館裡面,陳子華恭恭敬敬的請了陳大忠上座,又把陳大海也請了過來,上次送妹妹去市裡,他還沒親自謝過人家呢。
讓吳明交代廚房弄幾樣山珍,又特意拿了兩瓶從縣城帶回來的西鳳酒,這才進來打橫相陪,“陳大伯,我先敬您一杯!”陳大忠的年齡要比陳子華的父親還要大得多,若非實在無人接班,只怕早就退下來了。
陳大忠笑眯眯的接過酒杯一口乾了,道:“娃子,不用敬來敬去的,咱們一筆也寫不出兩個陳字,都不是外人,有啥事兒就說,沒事兒就放開了喝,我老人家可有些時候沒過過酒癮了,這一喝上啊,不倒下是停不下來的。”說完就笑。
陳子華忍不住臉上一紅,老人當了幾十年的基層幹部,心思賊着呢,當下也不忸怩,便把心裡的疑惑一股腦兒的倒了出來,誠懇的向老人請教。
陳大忠泯了一口酒,嘆道:“好酒哇,唉,只是眼看着,沒有多少福分享用咯。”
“大哥說的甚話?您現在身子骨壯實着呢,我看啊,再活上二十年也不成問題。”陳大海在旁邊接道,他是陳大忠的族弟,卻比陳大忠小了近三十歲,才四十出頭。
陳大忠從腰上抽出旱菸鍋子,壓上菸葉,慢慢的用大拇指壓實,攔住湊上來準備給他點菸的陳子華,自己劃了一根火柴點燃,美美的吸了一口,看着冉冉瀰漫的菸圈兒,老人這才慢慢說道:“要說這種地繳公糧嘛,也算是天經地義,可打白條兒收公糧,這些年啊,還真沒見過,咱們鄉吶,也就是這幾年纔不用政府撥救濟糧了,可也是僅僅夠吃而已。”
“娃子在市裡大衙門,應該曉得政府撥沒撥購公糧的錢咯?”陳大忠隨口問道。
陳子華也沒掩飾:“公購糧的錢每年早幾個月,財政上就應該專項撥付了的,或許臨時沒有轉到糧食部門,也是可能的,即便打白條,也拖不了多久的。”
“那年不是這一套?衙門裡的套路,斷不會出現這樣大的紕漏的,你娃子用心查查,不難找出根兒的。”陳大忠若有所指,卻沒有明說,顯然他是知道一些隱情的。
“再說差價的事兒吧,咱們糧食不夠吃,有些家就寧願補上差價,也不願去賣糧,要我想啊,這個差價,應該就是公購糧和議價糧的差價吧,再另外補上要繳納的農業稅、教育費什麼的,單是差價,也沒多少,可你知道,實際上是怎麼收的?”陳大忠嘆了口氣,“實際上收的是議價糧的價錢吶,也就是說,本來用於購買這部分公購糧的錢,就這麼被人吞了!”
陳子華心裡一寒,沒想到下面的人膽子這麼肥。
陳大忠的話他聽明白了,比方說,一斤公購糧的價錢是七角,議價糧是九角,差價就應該是兩角,一個五口之家,按每人五十斤公購糧任務,應該是二百五十斤,若是不願意賣糧,用補差價的辦法繳錢的話,就應當補繳五十塊錢,外加應當上繳的農業稅和教育費等等,而實際上呢,卻是按議價糧的價錢收的差價,即每斤九角,原本五十元的差價就變成了二百二十五塊,稅費另算,這樣憑空就被吞掉一百七十五塊,簡直被搶人還厲害。
“至於教育集資,這裡面吶,水就更深咯。”陳大忠也不掖着藏着,將一些外人看不透的東西,抽絲剝繭,一項一項的給陳子華詳細肢解、指點,聽得陳子華冷汗淋漓、大受啓的同時,卻也覺得莫名的悲哀,恐怕直到後世徹底取消農業稅,開始農業補貼的時候,農民纔不受這些矇蔽吧,至少要少受些矇蔽。
送陳大忠回去之後,又與陳大海聊了起來,得知陳大海已經辦妥了採礦手續的事兒,便一再提醒他小心環境污染,因私人開採黃金的污染極其恐怖,弄不好就要危及周圍的飲水安全,所以纔跟陳大海專門提了提。
陳大海道:“說起污染,你還真就提醒了我,咱們這裡的原礦還是很豐富的,不過大多屬於雞窩礦,開採方便,暫時也打算用鋅絲收取,處理污水,倒是個大問題。”
“上次去化驗的時候,結果還不錯吧?”陳子華問道,原本這些都是秘密,一般人雖然關心,卻不會問,即使問了,人家也不一定說。
陳大海卻十分爽快,“還行,最低的也有七個品位,還是土山,最好的有一百一十多個品位,不過暫時還沒能力開採。”
“這麼高?!”陳子華嚇了一跳,隨進沉吟道:“這些話以後不要隨便跟人說,尤其是礦上的詳細情形,嗯,若是這樣的話,你也別用鋅絲收了,太麻煩,還是多投點兒本錢,用活性炭吧,提煉起來也方便。”
“沒想到陳秘書對採金也這麼精通,有沒有興趣合着幹?”陳大海笑問。
陳子華笑道:“我倒是想,可惜分身乏術。”
陳大海卻道:“沒關係,那裡雖然偏僻,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遲早會被更多的人覺,不知道吧,爲了承包那片荒山,我答應大堂哥,今後幾年鎮上一半的提留款由我出,還另外繳了承包費。”頓了頓又道:“幾年時間,我一個人肯定開不完那片山區的富礦,到時候不定便宜誰呢,不如咱們合夥兒幹,還能多分點兒。”
陳子華猶豫了片刻,陳大海的話不假,一旦消息走漏,還不定那片荒山歸誰呢,嘆了口氣,“那你打算投資多少?”
“我本來也沒多少錢,東拼西湊的,能有三萬多塊,加上從信用社貸點兒,能整五萬塊吧。”陳大海道,“承包費用預交了一萬,其餘的年底再算。”
陳子華琢磨了一會兒,方纔道:“五萬塊是少了點兒,而且在咱們這兒開金礦,也不是長久事兒,不如這樣,我再投資五萬塊,咱們儘快撈一筆就收手,如何?”他自然是沒錢的,但吳明有啊,家裡裝電話和留的那兩千塊,都是吳明的錢。
“成交!”陳大海端起酒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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