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勝利五十出頭了。這一任結束,恐怕就得退下來了,所以,他同樣無時不在尋找着機會,在保住現在位置的前提下,隨時尋找能夠再進一步的機遇,今天,他覺着自己的機會來了,因爲他無意中現了陳子華的座駕。
與當年藍山縣的段國華一樣,金勝利絕對是一個有心人,有道是處處留心皆學問,雖然金勝利做不到段國華那樣隨時留意經過的大人物,但對一些跟自己可能生交集的重要領導還是非常在意的,其中,陳子華就是一個,雖然當年陳子華在芝蘭縣的時候,兩人相處的並不愉快,但金勝利相信,那根本不算什麼,只要時機成熟。他不在乎投入陳子華的麾下。
到芝蘭縣任職之前,金勝利不是沒想過找個合適的後臺,可惜的是,一直沒有機會,也沒有他能看上或者看上他的人,在芝泉縣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是別人把他當成對手來鬥爭的,憑着當地人的宗族優勢,他雖然從來都沒有落入下風,但日子也過得頗爲艱難,而到了芝蘭縣之後,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先天上的優勢,假若還像從前那樣,遲早都是炮灰的料。
對於陳子華,金勝利剛到芝蘭的時候,由於胸中的怨氣,一時了懵,竟是看失了眼,當時稀裡糊塗的就站錯了隊,跟在白文斌後面說了那麼幾句不是很恰當的話,雖然陳子華沒怎麼在意,但隨着白文斌的倒臺,他這個縣委副書記也kao邊站了,基本上是被架空,當成吃閒飯的了,一二把手都不分配工作給他。完全當他是個泥人。
金勝利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這幾年也學會了夾着尾巴做人,剛在陳紅梅手下的時候還有那麼幾分念想,但隨後就被陳紅梅的大刀闊斧給嚇了回去,比在陳子華手下的時候還老實,畢竟陳子華還算是個有肚量的人,陳紅梅就不行了,稍不留意,就可能被她毫不留手的給予打擊,即將面臨人生官場最後一站的金勝利,自然要夾着尾巴守好最後一班崗。
同時,金勝利也從來都沒有放鬆過尋找向上攀登的機會,比如前縣長蔣憲,比如現任縣長李明浩,既然kao近陳紅梅成爲奢想,他就得把希望放在另外一邊,當年支持白文斌的人選當中,也有李明浩的一份,所以,金勝利覺着,kao近李明浩。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只是他不明白,李明浩其實始終都是陳子華的人,當初支持白文斌,也是因爲管玉欣的緣故,受管玉和的意志在辦事兒,但他畢竟是當年黃天培託付給陳子華的人,否則的話,也坐不上縣長的位子,現在更是陳子華的心腹之一,在陳紅梅手下,只有盡力配合陳紅梅的工作。
所以,讓金勝利納悶的詭異事件出來了,陳紅梅懷孕之後,隨着身體越來越笨,縣委縣政府的工作基本上都壓在了李明浩的身上,似乎陳紅梅對李明浩前所未有的信任,尤其是最近幾個月,幾乎縣委縣政府都是李明浩一言而決,陳紅梅連過問都不曾過問,可李明浩對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敬而遠之,根本沒有絲毫要重用的樣子,彷彿就等着他平平安安的退休了。
這讓金勝利有些明白,當年一時腦袋熱,站錯了隊,隨着陳子華到市委當副書記,他竟然連改過的機會都失去了,想要更進一步的話,只能落在陳子華身上了。因此,對陳子華的消息,他是十分在意的,也一直都在等待着機會。
說起來也是合該金勝利走運。
金勝利有一家八竿子也夠不着的遠親,是芝蘭縣永和鄉的農民,因爲家裡老人去世,守靈的時候有些親朋好友和鄰里鄉親在家裡打麻將,不知怎麼的就被當地公安分局的人惦記上了,連夜去抄了靈堂,還給扣上聚衆賭博的帽子,抓了六十多人關到東餘分局,言明要罰款,而且當時抄靈堂的時候生了衝突,一名聯防隊員被打傷,這事兒就鬧得越來越大了,而金勝利的那家親戚,大兒子在當晚衝突後逃跑了,小兒子當場就被拷上,關到東餘分局,靈堂給弄得亂七八糟,二兒子一看不是個事兒,便開始到處找關係,最後就找到了金勝利的跟前。
雖然是遠親。而且也從來都沒有走動過,但畢竟是有着曲折親,金勝利的母親就是永和鄉的人,靈堂裡面停屍的人,是金勝利的堂舅,這麼算下來,那家論起來就是金勝利的舅家,雖然金勝利已經五十出頭,可他母親還在世,七十多快八十的老太婆了,聽說這事兒之後。當時就暈了過去,差點兒就緩不過來了,金勝利自然沒法子拖身事外。
雖然kao邊站,可也是縣委副書記不是,金勝利就打電話過問了一下,沒想到還真給問出事兒了。
金勝利的舅家姓弋,逝去的老人叫弋銘泉,兒子弋樹戈,弋樹戈又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如今被關在東餘分局的是弋樹戈的小兒子弋江,大兒子弋偉當晚打傷了一名聯防隊員後逃跑了,來找金勝利的是弋樹戈的二兒子弋翔。
弋翔不過二十四五歲,高中畢業後幫着大哥做了幾年生意,如今已經結婚生子,買了一輛四輪拖拉機搞運輸,這次家裡遭遇突如其來災難的時候,他因爲喪事太過勞累,所以已經沉睡,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家裡早就亂成了一鍋粥,看到小弟被拷在地上毒打的時候,差點兒就瘋了,若非妻子和幾個親友拉住,恐怕也得被人拷走。
幾經周折,找到金勝利這層關係的時候,事情已經有了新的轉變,爲了讓東餘分局釋放六十多名親朋好友,弋樹戈的大兒子弋偉自動上門,被東餘分局羈押,被關押的六十多名守靈的親朋好友,不光被搜走了身上所有的“賭資”,還規定每人罰款五千塊,不交錢就送到勞教所進行“勞動教育”,弋偉和弋江被羈押之後就沒有了任何消息,那名受傷的聯防隊員已經送到醫院,弋翔給予繳了兩萬塊的醫藥費,據說這事兒還沒完。
金勝利過問的時候。通過某些渠道得知,弋偉被關進了“小黑屋”,弋江則被毒打之後扔進了獄裡,而那次所謂的抓賭行動,卻是村裡與弋家有些仇怨的某村幹部,託東餘分局的一個當幹警的朋友幫忙,去噁心弋家的,其中是否還存在金錢交易,就不是金勝利能探知的。
到了這個地步,金勝利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袖手了,只是幾次打電話之後,不但沒有任何好轉,還傳來消息說,東餘分局正在整理材料,打算移交檢察院,對弋偉和弋江提出刑事訴訟,已經着手蒐集各種證據了。
今天到縣飯店,卻是金勝利邀請張文紅吃飯,張文紅如今是縣政法委書記兼縣局的局長,金勝利想要把弋家的案子抹平,只能從張文紅這裡入手,若是取得張文紅的支持,下面就沒什麼事兒了,至於他直接向東餘分局伸手,已經試過了,他這個縣委副書記,居然不大好使,所以,金勝利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因爲是私事兒,所以金勝利比較注意影響,訂好了包廂,卻沒有跟張文紅一起赴宴,而是開車去把東餘分局的局長段少鋒接了過來,雖然沒有什麼交情,但他一個縣委副書記開車找上門,段少鋒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打馬虎眼,又聽說有政法委書記張文紅在,只好強裝笑臉,跟着來到縣飯店赴宴,金勝利把車開到飯店後面的停車場,原本是爲了避嫌,免得被不相干的人看到,卻不料在這裡看見了陳子華的那輛紅旗車。
紅旗車是寧林和孫莉停到這裡的,別人不清楚這個車牌號的意義,金勝利卻是一清二楚,因此,安排段少鋒進包廂之後便找了個藉口出來,打算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陳子華,轉了一圈之後,幾個包廂都暗自查看了一番,卻只暗中見到陳子華的秘書孫莉,他自然認識孫莉,心裡更堅信陳子華到了芝蘭縣,正琢磨用什麼辦法才能找到陳子華呢,不想無意中現,陳子華一家居然就在大廳用餐,當下也沒多想,就迎了過來。
“金書記也來飯店吃飯?”陳子華坐在椅子上動也沒動,淡淡的說道,對於金勝利,他說不上惡感,也談不上好感,對於當初金勝利站隊的問題,他倒是根本就沒往心裡放,正如金勝利瞭解的那樣,陳子華在這方面還是很有些肚量的,而且,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全都是應聲蟲,雖然他很霸道,是言副其實的一言堂、家長作風,但卻比較開明,善於從持不同政見的人那裡吸取經驗教訓,尋找自己的錯失和遺漏。
“我找張書記有些私事兒辦,”金勝利很會把握機會,何況他等這個機會太久了,因此,根本不顧忌場合是否合適,沒有絲毫的隱瞞,直接就說了今天的目的,“是文紅書記,”他補充道,怕陳子華一時意會不到是政法委書記張文紅,“我有一家農村的親戚,家裡辦喪事兒,結果被東餘分局抄了靈堂,說是聚衆賭博,現在一幫孝子還被羈押在東餘分局,等着掏錢把人往回贖呢。”三兩句話,就把事情交待了個大概,最起碼讓陳子華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金勝利自然知道這個場合不適宜說起親戚家的倒黴事情,但他對陳子華非常瞭解,這幾年的時間基本上都用在琢磨陳子華身上了,知道這件事兒若是讓陳子華知道,十有**會立刻得到解決,這點把握他還是有的,另外,敞開心扉的將自己毫不掩飾的擺在陳子華跟前,其實也是表示在向陳子華投誠,至於人家是否接納,卻就要看機緣了,時機稍縱即逝,他已經來不及拐彎抹角的想別的方式了,錯過今天,能否再見到陳子華都不好說。
陳子華的眉頭微微一皺,他倒是沒想到,金勝利貴爲一縣的縣委副書記,居然落魄到了這個地步,連這種事情還要親自向一個縣政法委書記求情,而且是舍了臉面的那種,回想起當年自己在藍山縣當縣委副書記時的情景,心裡卻是另一番感受。
對於金勝利不顧場合的當面“告狀”,陳子華雖然不以爲然,卻也被他嘴裡所說的事情給震倒了,這樣的事情前世倒是聽說過不少,這一世在官場還從來都沒遇到過,今天聽金勝利一說,雖說是不清不楚的,甚至還有很多隱情,但大致脈絡他還是能分得清的,立時對陳紅梅和李明浩就有了看法,琢磨了一瞬,正要找個藉口的時候,卻見陳老爸“啪”的一聲放下筷子,瞪了陳子華一眼,道:“那些警察都是石頭縫兒蹦出來的?還是不是人,這種事也做得出來?還用錢贖人?當是土匪綁票呢!”
陳老媽也跟着嘀咕了一句:“抄人靈堂?造孽啊!”
陳子華腦門子立時就“嗡”的一下,這事兒要是放在陳家坪,恐怕非鬧出**不可,山裡的人,可是有不少獵槍的,去鬧人家靈堂,那可是不共戴天的大仇,這事兒要是處理不好,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無奈的看了妻子一眼,陳子華對金勝利道:“金書記在哪個包廂?”既然碰上了,正好自己下來搞調研,說不得只好管管,而且是在芝蘭縣,這就跟自己的後花園一樣,要是鬧出**,無論如何,對自己都不是什麼好事兒。
金勝利目的已經達到,連忙應聲道:“就在二樓四號包廂,我跟張書記說一聲,等等陳書記。”他的心這會兒幾乎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只要這件事兒辦成了,不光爭了臉面,在陳子華陣營裡,說不定也就有了自己的一個位置。
等金勝利離開之後,李倩蓉低聲道:“這種事兒應該由縣裡的人出面吧?”她考慮的是陳子華管這件事兒的利弊得失,芝蘭縣是陳子華當之無愧的後花園,縣裡的班子幾乎清一色都是他的心腹,若是越過他們,會不會造成什麼不利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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