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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和生活有什麼不同?
每個人的答案或許都不一樣——有的人希望閤家歡樂, 有的人盼望家產萬貫,還有的人奢望家室成羣……
而對於莫問這樣一個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人來說,他只希望能留下一些被這個世界記住的東西。這樣哪怕沒有對牀夜雨的家人, 他也可以活在其他人的記憶裡。
做遊戲策劃就是如此, 他不僅僅把之前的項目當作工作來做, 那更是他生活的意義——他想要在若干年後, 只要背景音樂一響起, 人們就能回憶起在這個遊戲裡做過的感人至深的劇情任務、下過的的印象審覈的遊戲副本以及和自己一起並肩戰鬥過的人兄弟們……
所以難免追求完美,想把方方面面都做好,難怪童硯老是嫌他吹毛求疵。
他一直很喜歡巴金的一句話:我是春蠶, 吃了桑葉就要吐絲,哪怕放在鍋裡煮, 死了絲還不斷, 爲了給人間添一點溫暖。
這正是他的內心寫照。
生命本該在幾個月前就結束的他, 一直覺得現在的時間是上天的恩賜,既然承受了這件禮物, 就要對得起這份饋贈。
他不想揮霍這段從天而降的時光,既然不能回去做策劃了,能留下一部電影也是不錯的——哪怕是很小的配角,哪怕是大家都以爲是另外一個人,至少也證明他來過這個世界。
更何況他貌似已經發現了演戲的樂趣, 並且開始享受這種塑造人物的感覺。
想到這裡, 莫問決定洗個澡放鬆一下。
於是, 當任今朝敲開莫問宿舍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烏黑的瞳仁中沾着水汽, 溼漉漉的像一隻懵懂的小鹿;頭髮上的水珠一顆顆落下, 有的直接化在乾淨的浴袍裡,有的則是順着牛奶一樣白皙的胸膛咕溜溜的滾下, 最終躲進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很想知道,這些水珠是也化在了衣襟裡,還是會繼續向下滾呢?如果繼續向下,它們的終點又是哪裡呢?
這樣一副美人出浴圖看在眼裡,任今朝難免有些蠢蠢欲動。
莫問站在門口,有些驚奇,“你、你怎麼來了?”
任今朝舉起手中的紅酒,“來爲你慶祝。”
“是因爲《仿古問今》?”莫問以爲是剛剛接到費文麗通知的那當綜藝節目。
“有它,還有其他的。不過……”任今朝仰起下巴,眯着眼看向屋裡,“你確定就讓我站在門口說?”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莫問連忙側身讓路,“請進。”
任今朝自己爲高冷的點點頭,但微微上揚的嘴角暴露了他。他大步流星的走向客廳的茶几,將紅酒放到上面,然後長腿一跨,坐在了沙發裡。
莫問發現來着宿舍的人,一個兩個,都很自來熟。他問道:“你要喝點什麼?”
任今朝沒說話,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發泄過了,也許是因爲當初對莫問說的那句“會爲他負責”而潔身自好,現在他覺得可能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沒有碰到合適的人。
莫問見對方遲遲不回答,而是盯着自己的領口出神,頓時菊花一緊。
“你、你先做,我去換個衣服就來。”他說完,逃也似的奔回臥室,安慰自己:還好還好,雖然心跳老是不受控制的加速,但菊花貌似還是直的。
等莫問換好一身運動服從臥室裡出來的時候,任今朝正在翻看客廳的開放式廚房。
“你要找什麼?”莫問問道。
“高腳杯。”任今朝合上一個櫃門,正準備打開另一個抽屜。
“我這兒沒有高腳杯。”
“玻璃杯呢?”任今朝又問。
“也……也沒有。”
“那有什麼可以放紅酒的容器?”
莫問想了一下,道:“碗?”
任今朝瞪眼:“我那可是98年的紅酒,你要用碗喝?”
十分鐘後,兩個人坐在廚房的高腳凳上,餐檯上放着兩碗上好的紅酒。
任今朝有些鬱悶的盯着面前的兩個碗,一副看不慣它們又不得不用它們的樣子。
莫問倒是不在意,他想說其實他不懂紅酒,用什麼容器喝都差不多,反正他品不出區別來。但他不確定以前的莫問會不會喝紅酒,所以還是選擇沉默。
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還有可以現在出去買高腳杯這種選擇……
“不過,我們爲什麼非要在今天喝呢?”
任今朝理直氣壯,“慶祝當然是要在當天啊!”
他絕對不會承認是因爲自己待得有點寂寞了,自從莫問搬走後,吳逍也開始三天兩頭的不在家。要不是任今朝知道吳逍在追莫問的那個朋友,他都要懷疑是這兩人私奔了。
莫問想起任今朝進門時說的話,問道:“除了《仿古問今》還要慶祝什麼啊?”
任今朝輕輕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碗,莫問配合着舉起,兩個人像古代歃血爲盟的梁山好漢一樣碰了碰杯。
“恭喜你,將飾演《守護》中的貓侍從一角。”
莫問聽後喜上眉梢,“這麼說我有機會能和Sam導演近距離接觸了?”
任今朝看他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高興,很是不爽,默默的喝了一口碗裡的紅酒,酸溜溜的說道:“現在只是定角,還要籤合同、走流程,離開機還早着呢。”
“多謝啊。”莫問衝任今朝笑笑,將紅酒一飲而盡,“不過你怎麼知道的啊?文麗姐剛剛纔給我打點完電話,電話裡一點徵兆都沒有。”
“你忘了我是這個電影的投資人,演員名單訂下來之前是要給我過目的。”
“嘿嘿,對啊。”
任今朝看他高興得直傻笑更不爽了,“你就這麼喜歡Sam導演?喜歡他哪兒?才華?”
莫問當然不能說自己高興的是終於裡這句身體以前的靈魂更進一步了,他又不能說一個年過年過半百、微微發福的外國老頭帥,只好點頭承認。
任今朝感覺自己的不爽值又上升了五個點。如果要比財富,他自信可以比過這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要比顏值,他更是可以碾壓百分之九十的人。但偏偏是才華這種不好衡量的東西,他也有賺錢的才華,算不算?
莫問看着任今朝陰晴不定的臉,覺得場面非常尷尬。他拋出了一個大多數情況下都化解尷尬的利器。
“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這個問題其實很巧妙,看似簡單,但如果對方願意跟你聊天的話,可以說很多東西,比如事業、比如情感、比如健康。接到這個問題的人,通常會選擇自己最想傾訴的方面,滔滔不絕的講下去。
但墨菲定律告訴我們,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這種莫問擔心的情況,就在現在發生了——任今朝貌似並不想和他化解尷尬,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咕咚咕咚喝了進去。
此時任今朝的不爽已經昇華爲鬱悶了。莫問搬走了都一個多星期了,都沒有打給自己一通電話,甚至連條信息都沒有。
他現在懷疑這個人以前說的喜歡自己都是假的。什麼不想工作只想二十四小時待在自己身邊,明明一有了工作就忘了他;什麼最大的心願就是躺在牀上等着天上往下掉錢,明明最近都沒有動過自己給他的卡上的一分錢……
他懷疑自從失憶之後,來了個假莫問。
越想越鬱悶,一碗接一碗的喝,完完全全忘記剛剛嫌棄用碗喝紅酒的那個人了。
莫問看任今朝這喝酒的速度,感覺他非要在今天慶祝,其實是擔心把紅酒放在這裡,會被自己偷偷喝掉吧。
反正自己也喝不出什麼好壞來,他也就在喝了第一碗後,只再添了一碗,慢慢的抿着,看着任今朝拿出喝啤酒的架勢和這瓶紅酒奮鬥。
任今朝喝着喝着更鬱悶了,傻子都能看出來自己現在心情不好吧?這個人怎麼還不來安慰一下自己?明明以前自己只要稍微一皺眉頭,他就會百般撫慰的。
於是,在灌完了又一碗酒後,他開後道:“你是個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