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來酒吧買醉的人不少,一路上熙來攘往。
等莫問擠過去的時候,那人已經跌跌撞撞地從廁所出來,正好和莫問撞個滿懷。
“唔……”對方似乎喝得不少,暈暈乎乎地後退了幾步,靠在了身後的牆上。
“啊,不好意思。”莫問趕忙道歉,想上前扶人。
那人卻不在意的擺擺手,避開莫問,自己搖搖晃晃的走了。
這人就是昨天和莫問吵架的那個人——絡可塔工作室一個遊戲項目的美術,名叫童硯。與其說是吵,不如說是莫問單方面的捱罵。沒辦法,童硯嘴太毒,比RPK-74還猛;莫問這樣笨嘴拙舌的二愣子根本說不說人家,只有被碾壓的份兒。
其實童硯對別人還會還好,多少會念在同事的份兒上嘴下留情。
但莫問不明白,爲什麼童硯只要損起他來就會技能點滿、BUFF全開,哪兒痛指哪兒,指哪兒打哪兒,一針見血,刀刀見肉。
回想起那天童硯對自己說的話,莫問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看童硯的背影馬上要消失在門口,莫問趕緊晃了晃腦袋,打起精神來。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和對方搭上話才行。
他追上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童硯回過頭,先是微微一怔,“老大?”
隨後,又眯着酒醉迷離的眼睛,湊近了莫問,左看看右看看。搖頭晃腦的,嘴裡還唸唸有詞,“不對不對。老大脣厚頰豐,忠厚穩重,待人溫和,講情誼,而且內心感情極爲豐富。”
他又捏起莫問的下巴端詳了一會兒,“你這個人嘛。上嘴淺薄,不善言辭,爲人靦腆,羞怯心重啊。”
莫問:“……?”他一下子就猜出他口中前者指的是何夕;後者指的是自己,或者更確切的說,是之前那個影帝莫問——童硯說的太準了!他懷疑童硯每次都能精確的找到他的最痛處,然後快、準、狠地刺下去,是因爲這孫子會相面!!
這年頭兒,居然連撕丨逼都需要開掛了……
“那個……”莫問眼泛淚光,“能先把手拿開一下嘛?您掐我下巴掐得太疼了。”
童硯把手拿開,還嫌棄地在莫問的衣服上擦了擦,又扶着牆搖搖晃晃地走了。
莫問追上去,“那個……你喝多了。”
童硯瞥了一眼,“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莫問:“……”他這是說我是傻子的意思?還是說我不如傻子呢?貌似怎麼樣都不太好聽。反應過來的莫問在心裡告誡自己:算了,要忍耐。你的目的是查出自己重生的原因,爲了真相,要臥薪嚐膽!要忍辱負重!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ωωω ◆t tkan ◆c ○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說話很不方便,他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跟童硯打聽一下現在的情況。
幾天前,他偷偷回公司想探探風聲,卻聽大廈的保潔阿姨說他們老闆何夕因爲他跳河的事情很是內疚,特意請了心理輔導員來給大家培訓,然後叮囑大家不要在工作上有太大的壓力,順便全體放假3個月……他不知道自己這算不是也是爲工人階級的幸福而獻身了。
童硯是他近期唯一能接觸到的和他以前的生活有關係的人了。
“要不……”莫問猶豫了一下,問:我送你回家吧?”
童硯停下來,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莫問,挑了挑眉,“你看上我了?”
“啊?”莫問一時沒反應過來。童硯已經醉到把自己認成女的了?雖然自己現在的身材雖然纖細了點兒,但好歹一米八三的個頭。看來他醉得不清啊……
“沒看上我,這麼殷勤地要送我回家?”童硯又嫌棄地擺擺手,“看上了也沒戲,老子的心上人才死沒多久,現在沒心情。”
莫問頓時感覺周圍的燈光都暗了下來了,彷彿全世界都安靜了,只能聽到他緊張的心跳聲和來內心伸出的呼喚:他指的該不會是我吧?應該不是我吧?不可能是我吧?
還沒等上天聽到他的禱告,童硯就又嘟囔道:“不就罵了他兩句麼?就跳河了,至於麼?以前都罵過那麼多回了,也沒見怎麼着啊?怎麼這次就偏偏想不開了呢?傻不傻啊?”
童硯的話帶着顫音,聽上去傷心極了,但莫問此刻沒有心情同情別人。
他彷彿看見一道光從天空中打下來,無數揮着翅膀的小人在其中飛舞,有的拿着貝斯、有的捧着薩克斯、有的還坐在揚琴邊,一邊演奏着一邊歡快地唱:基佬歡迎你!爲你開洞闢菊!流動中的精丨液充滿着騷丨氣~基佬歡迎你!在大牀上分享呼吸,在黃土地刷新成績~
他有點欲哭無淚:是不是重生的時候,磁場紊亂,讓這個世界的哪根筋搭錯了?一醒來就看到一匹雄性駿馬在自己身上奔騰也就算了!連一直跟自己拌嘴,損死人不償命的同事也開始說暗戀自己啊?怎麼感覺全世界都變成基佬了?這是要鬧哪樣啊!!!
童硯還在那兒嘀咕着,“哪次讓改圖沒給他改了呀,我就是想趁機讓他多跟我說幾句好話,怎麼就不明白呢?多哄哄我就不行嘛?怎麼這麼呆呢?”他說着說着,乾脆不走了,順着牆根蹲下,把頭埋在膝蓋裡,肩膀一抖一抖的。
莫問看着他,有點心疼,感覺他周圍的空氣都跟着難過起來了。
說實話,童硯這人除了嘴毒了點兒之外,其他的都挺好的。雖然莫問不是基佬,但畢竟和對方共事快兩年了;他又不是冷血動物、一點感情都沒有,看童硯這樣他心裡也不好受。
但他不懂得怎麼安慰人,只好跟着蹲下,輕聲問:“那個,你還好吧。”
童硯擡起頭,“傻子都能看出來我不好!”
莫問:“……”淡定,你要淡定!看在你讓他這麼自責並且喜歡你的份兒上,要淡定!
童硯拿泛紅的眼睛瞪着莫問,大顆的淚水在他的眼眶裡打轉兒。
莫問想給他擦擦眼淚,發現自己沒帶紙巾,只好直接伸手去抹。
但當他的手觸碰到對方臉頰的那一刻,童硯突然擡手將抓住他的手腕扯下來緊緊握住,再一起身,就把莫問的胳膊扭到了背後,並迅速掐住他的曲池穴。
“哎,麻!麻麻麻了!”莫問忍不住哀嚎,“我手是乾淨的!你要是有潔癖,直接說就行了,幹嘛動手啊!”
童硯冷着臉問:“你是誰?”
莫問以爲他喝斷片兒了,突然撒酒瘋,解釋道:“我是想送你回家的好心人啊。剛剛你喝醉了,就在那個酒吧裡。”他說着還往後方努了努下巴。
童硯皺了皺眉,“這身體不是你的。”
莫問激動到都忘了自己還在疼痛麻木的手臂。他萬萬沒想到童大仙兒不但點亮了相面的天賦,還有隱藏技能!他苦心鑽研了一個多月什麼結果也沒有,都快懷疑自己真的是精神錯亂了!
童大仙兒這個時候簡直就像是他的強心劑:他終於可以確定自己不是個神經病了!
莫問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童硯把莫問的胳膊掰正,將手搭在他的脈搏上。
莫問大氣兒都不敢喘,生怕驚擾到童大仙兒號脈。
童硯號完了左手號右手,然後問道:“你是莫問?”
莫問點頭如搗蒜,他覺得自己簡直看到了神仙下凡,還生怕神仙不信他,補充道:“就是那個讓你改了287次地圖的莫問!”
童硯:“……”
莫問看童硯表情複雜,想起他剛纔說的話,就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
誰知剛一伸手,那剛剛備受摧殘的胳膊,就又被扭了過去,疼痛之餘,莫問心裡閃過一個疑問:他是不是隻會這一招?
童硯掐着他的手腕,居高臨下地喊:“大傻丨逼!你他媽的這幾天跑哪兒去了?我們都以爲你死了呢!”
莫問想說我是死了啊,只不過又活過來了而已。可是看周圍人來人往,有不少人都在往他們這邊兒看,最終還是將這驚世駭俗的話吞了回去,“童爺,您先放開我,我慢慢跟你解釋。”
莫問已經感覺到童硯要鬆手了,卻突然聽到後方飄過來一個聲音:“放開小問寶貝!”
然後掐着他的手更用力了,兩個字鏗鏘有力地從童硯嘴裡飄出:“不!放!”
莫問扶額:他要收回剛纔的話,他忘了童硯除了毒舌,還有一個別扭的屬性了……
吳逍一手放前一手置後地踱過來,“美人是何方神聖,爲何綁架我家小問寶貝?”
莫問:還“美人”?是不是古裝電視劇看多了?他覺得再多一把扇子這傢伙都能cos段譽了。
童硯冷聲問:“你又是誰?”
吳逍微微一躬身,“我是小問的家人。”
童硯打量了一下吳逍,放開莫問,冷聲道:“眼尾上翹,形若桃花,語言輕佻,似醉非醉,一看就風流成性。莫問,你最好離他遠一點兒。”
莫問被童大仙兒的相面技術所蟄伏,他有預感大仙兒肯定能幫他!
吳逍露出一副傷心的樣子, “美人,這就是你不對了。人的長相是天生父母給的,怎麼能僅僅從一個人的面相就斷定他的人品呢。”
“哼。”童硯翻了個白眼,沒有理他,轉身要走。
莫問趕緊去攔他,“哎,你別走啊。我有好多事兒要問你呢。”
童硯梗着脖子,從眼角施捨出一道目光,“可我並不想回答你。”
莫問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傲嬌症又犯了,於是耐着性子說:“嘿嘿,不回答就不回答。咱就當敘敘舊唄,這麼久沒見了。”
童硯嘴角微微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嘁,傻樣兒。”
吳逍一臉懵逼地看着他們的互動,“小問,你不是失憶了嗎?”
“額……別的都忘了,就只記得他。”
童硯眼睛低垂着,臉上笑出了一個括號。
很久之後,吳逍說他這個時候想起了一句話: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而此刻,他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沒事兒找事兒道:“小問!你不能對不起今朝!”
童硯皺眉,“今朝又是誰?”
“唉呀,我慢慢跟你解釋。你先跟我回趟家,”莫問看了眼吳逍,附在童硯耳邊竊竊私語,“去看看我這個身體住的地方,我現在找不到他以前的靈魂了。”
童硯面色凝重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