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消蓮萎
現如今的定國侯府雖然是由王氏管着,但畢竟王氏管家的年頭短,侯府也不是鐵板一塊。若是有心人注意着,卻也是能知曉些事的。
吳氏與何姝做的這些事再如何藏着,府中那麼多雙眼睛,怎麼能藏的住?只是何媗隱約記得上一世王氏似乎有過要把何媛許給傅博的想法。
何媗心想,若她都知道了,那王氏也是會知道的。
可是吳氏也怎麼動用的了柯順家裡的,何媗眯了眯眼睛,看了垂頭低眼春燕,問道:“二嬸子是否知道了?”
“知道了,是二夫人院子裡的菱秀說的。她被二夫人氣得拿了個一個茶杯打中了額頭,怕是以後要落疤了。其實這事情本與她無關,不過是隻能忍着這夾板氣了。菱秀說二夫人本來是要去三夫人那裡鬧的,誰知道二老爺回來後不知道說了什麼,二夫人就不再聲張了。”春燕答道。
何媗點了點頭,去找出了一盒藥膏給了春燕,說道:“這是前兩日我爲旭兒配的藥,消疤的作用不錯。你將這給菱秀吧,女孩子家的臉面是極重要的,別爲了這點子傷,再耽誤了終身。”
春燕自然知道何媗的意思,說道:“菱秀必然會感念姑娘的。”
“我並不圖得多少感恩,只互相幫扶一下就是了。”
何媗輕抿了一口茶,說道:“聽說你弟弟唸書很好?”
上一世春燕的弟弟可是中了舉當了官的,很是個能幹的人。何安謙當年爲了拉攏春燕的弟弟,在他中舉後,就將春燕放出了府。雖然這一朝並未禁止家中有人爲奴爲婢的,去參加科舉,爲官作宰。但又哪裡有弟弟在這裡坐着高官,那頭姐姐做丫頭與人端茶倒水的道理。
所幸,春燕的弟弟也是個講情意的,念着春燕當初賣身爲婢供他讀書的恩情,對春燕一直很是敬重。
那時何媗已嫁入了王家,聽得這件事後還很是唏噓了一番。
春燕聽了何媗的問話,卻立即跪在了地上,慌張的說道:“姑娘,奴婢既然已經賣到了侯府,就是侯府的人了,再無什麼哥哥弟弟的。雖然奴婢以前有過錯,但這些天可是對了姑娘一心一意啊。”
何媗聽後,先是一愣。稍後卻也反應過來,春燕這是疑心自己查她,拿了家人來挾持她。
於是,何媗不由得笑道:“哪裡能賣身到了侯府,就與家裡面全斷了的,這又不是出家做姑子。你也不必多想,我只是想着若他讀書好,等旭兒的傷好後,便跟着旭兒去書院讀書,給旭兒立出一個榜樣。往後每個月從我這裡出二錢銀子給他做紙墨錢給他,也不必與旁人說,我們彼此知道就好。我們何家雖然不是書香世家,但請的先生卻也要比外面的小書塾強一些。而且你弟弟跟着旭兒見識的人也多,對以後考中後做了官,也是有好處的。只是怕書院裡的人見慣了權貴,你的弟弟難免會受些冷眼。”
“若他連些許冷言冷語都熬不過,也就費了我一番爲他上進的心思了。”春燕仰頭說道。
而後春燕紅着眼圈,端端正正的爲何媗叩了一個頭,道:“春燕在此謝過姑娘了,若弟弟能上進。我也算對的起亡父病母了,自此一輩子跟着姑娘做丫頭。”
何媗對春燕身世知道不多,如今聽到了她說的話,倒也和自己的處境有些彷彿。卻也明白了在王氏的遮天之勢下,春燕這麼個精明人爲何沒決然的投了王氏。何媗伸手扶起春燕:“別說這樣的話,你我是差不多的,我知道你的心思。等我們互相幫襯着熬過這幾年,弟弟們俱有了出息後,我是一定會將你放出去享福的,哪裡又能留着你做一輩子丫頭,那我不是真成了刻薄之人。”
春燕先是因着何媗一氣兒把綠柳等人發賣了,對何媗了五分懼意。後又因着這幾日跟着何媗同進退,對何媗七分信服。方纔聽了何媗爲自己弟弟做的安排,對何媗又有了十分感恩。而今,聽了何媗與她說的話,只覺得這時整個心都與何媗貼到一塊兒了。
於是,春燕也就再沒了旁的心思。
威嚇只使得人畏懼,若要人對你忠心,信服於你,需要恩威並濟。何媗深知這一點,既然要籠絡了春燕,就沒端着往日那副冷麪容。
見春燕流了一臉的淚水,何媗就笑着伸手給春燕擦了擦眼淚,說道:“若讓別人看到了,還不指定傳我怎麼打罵了你呢。”
春燕是個知道分寸的,何媗越是待她好,她越是敬着何媗。春燕連忙自己拿帕子擦了淚水,哭着說道:“誰若是那樣說,我便先打了她。”
正在兩人說話的功夫,外面突然有了一陣女子的啜泣聲和說話聲。何媗一皺眉,春燕連忙起身,去門邊看了一眼,回去與何媗說道:“是芸兒與趙媽媽和小九在一塊說話呢。”
因有芸兒在,何媗倒不疑心。只是何媗擔心她們遇到了什麼難事,卻不敢與自己說,便起身與春燕一同走了出去。
芸兒哭的是最厲害的,旁人都見了何媗止了聲,只芸兒還是哭的。
何媗疑心是芸兒出了事,心裡一突,忙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趙媽媽擦了一下眼淚說道:“只是老太太屋裡的香蓮姑娘沒了。”
“怎麼突然就沒了呢?”何媗皺眉問道。
小九是個說不清楚事的,芸兒又哭的亂糟糟,只得趙媽媽開口說道:“唉,是小九今天去給香蓮送繡花樣子,然後就聽說香蓮上午就告了假回家去了。可小九還沒走,就有人來報,說是香蓮在家裡撞了牆,碰死了。待細問,才知道那個與香蓮訂親的張家是個極不是東西的,竟說香蓮與別的男人……要退了這門親事。”
趙媽媽因想起何媗年紀小,有些話不便說。何媗卻已猜到了那張家造的是什麼謠,沉聲問道:“然後呢?”
“香蓮姑娘是怎麼個火辣的脾氣,又是府裡很得用的丫頭,哪裡聽的那些人渾說?當時就受不住了,一時氣惱,竟想偏了,衝着牆就撞了過去……”
趙媽媽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就……就沒了。說是腦袋都撞的癟了一大塊……”
“香蓮可是有個妹妹在媛姐姐那裡?”何媗問道。
“並不是親妹妹,是表妹妹。在大姑娘那裡幹活,隨着香蓮的名字,叫做香荷。可是人很沒良心,聽了這事兒,竟說是香蓮的錯,還說香蓮連累了她的名聲。求着大姑娘改了名字,自此就叫做翠綹了。我們這些旁的人,只不過與香蓮有些情面來往,都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怎的那個做妹妹的就……”趙媽媽說這裡,嘆了一口氣。
何媗看了眼趙媽媽與芸兒,說道:“你們倆個與我進來吧。”
趙媽媽扯了下哭的愣愣的芸兒,芸兒才醒過神與趙媽媽隨着何媗進了屋裡。
何媗從妝臺的匣子裡拿出一些銀子,說道:“這香蓮死的不值,芸兒你與香蓮交好,難免要去哭一哭的。你就拿着這三十兩與趙媽媽一同送到香蓮家去,也不枉費她伺候了老夫人一場,與你相識一回。”
芸兒這時也止住了哭,與趙媽媽一同應了,拿了銀子就出去了。
何媗一個人坐在屋子裡,想着這裡面纏着個什麼事,何二老爺、何三老爺、王氏、吳氏究竟是怎麼個牽扯法?而且那給香蓮送去的銀子,是當年何媗的母親給她的,當時也不當做一回事,不過逢年過節的彩頭。如今存下來,也只有千八百兩。何媗如今沒有大的進項,許多事又必須用得着錢辦,許多人心也是要用銀子來暖,這又是樁難心事。
何媗長呼出一口氣,她一直都是不慣用心計的人,便是前世爲了報仇,也未曾想過多少彎彎繞繞的計策,只憑了一股子狠勁兒罷了。所以如今每走一步,何媗都要費勁思量。
何媗這邊盤算着王氏的心思,王氏這邊卻是暫時沒有心思顧忌她的。自何媛那裡的丫頭跑過來說何媛鬧了起來,王氏就連忙去了何媛那裡。
王氏到時,何媛正一邊罵着一邊要去吳氏那裡算賬。
“你們還不把姑娘勸下來,要你們有什麼用?”王氏張嘴就對着何媛院子裡的丫頭們罵道。
丫頭們也不敢硬攔着何媛,在都跪成一團堵了門口。
何媛是何等的火爆性子,擡腳就踹向擋在她前面的丫頭,罵道:“攔着我做什麼?難道我就讓她們平白欺負了不成,當我是和那個二呆子一樣的人麼?”
原來何媛在徐媽媽那裡知道了這裡面的事,也不覺得那傅博是與何媗定的親,王氏本就行的不正。也不認爲那事不過是王氏隨意做的,並沒有個定數。也不顧的傅博是怎樣的人,自己是否喜歡。只認定這是本屬自己的東西,何姝她們怎敢動了歪心思?
王氏知道自己說不服何媛,只得將何二老爺何安謙搬了出來,輕聲勸道:“媛兒你也不要氣了,這事你父親還有安排。你先消消火,讓爲娘給你說說。”
何媛聽了是何安謙安排的,也不敢再大鬧。只得一甩袖子,氣呼呼的進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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