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不想去胡家了。”方心蘭咬着嘴脣看着她,“對他們來說我只是個不受歡迎的外人,我還是不去打攪你們了。”
胡家和方心蘭沒有任何關係,她之前答應去胡家不過是打着小算盤想要攀高枝而已,如今把方子萱的話聽了進去,暫時也就不會再起這種心思,既然不打着這個主意,她去胡家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何必去討人嫌。
“我等會兒打電話給她說一聲,反正年夜飯我也準備好了。”方心蘭說不去她就不去,方子萱連一句都不多問。
“你不必爲了我留下來,畢竟那是你的親人。”方心蘭悄悄看了她一眼,心裡還是有些小得意的,方子萱果然是更看重她的。
“既然我把你叫過來,就不可能把你一個人扔下來。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做人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則。”
“你就不問我爲什麼出爾反爾?”最令方心蘭難受的是她毫無好奇心,方子萱不問,她倒憋不住了。
“你想說自然會說。”
方心蘭氣結,沉默了兩秒,還是據實以告,“我聽說胡若菁有個哥哥。”
方子萱倒是有些意外地擡起眼睛,“我以爲你喜歡的是向陽。”
方心蘭長得着實不賴,可以想象如果前世她不是決意在向陽那一棵樹上吊死,也不會落得那個下場,憑她的姿色和方家的幫忙,還是能找到優秀的男人,所以她一直認爲她是對向陽情根深種,無法自拔,沒想到她小小年紀還存了別的想法。
“向陽是不錯,可我也想認識其他的優秀男人。”方心蘭咬咬牙,終於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和麪具,將自己最難堪的一面袒露在她面前。
“你的年紀還太小。”方子萱不認同地皺起眉頭。
“我知道,所以我決定不去了。”如果她沒有和她說今天這一番話,恐怕她會把胡家攪合得雞犬不寧。現在的她突然覺得這一切很無聊,雖然自己的想法還沒有被完全扭轉過來,但也對自己的將來開始覺得迷惘。
“我不想重複我媽的路,可也不想過買衣服還要看標價的窮日子,你說要靠自己成功,可我看等不及了,靠自己還要多少年才能成功?才能買一件我喜歡的珠寶首飾?你的翡翠掛件恐怕普通人奮鬥一輩子都買不起,你卻可以輕易得到,因爲你是張雲的女兒,而我在方家永遠不可能有這個待遇。我只能靠自己去拼。依靠男人是唯一的捷徑。”方心蘭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吐露心聲。心頭莫名一鬆。
“我知道你覺得我貪慕虛榮,可我就是做不到你那樣無慾無求,我渴望過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我渴望被人用羨慕的眼光膜拜着。我想你可能無法理解。因爲你不是我,你胎投得好,所以你根本不理解那種被不屑鄙夷冷漠的眼神包圍的生活,你不需要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討好別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把那些瞧不起我的人踩在腳底!”
“我的人生沒你想象的那麼平順幸運,你的感覺我也都體會過,但我的想法卻和你不同,人生是我自己的,別人怎麼樣關我什麼事?他們要嘲笑就任他們嘲笑。對我有什麼損傷嗎?他們羨慕我,又對我有什麼實際的好處呢?做人做事只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良心,就無怨無愧。反之,昧着良心做事,就算你把別人踩在腳底下,又真的幸福快樂了嗎?”如果眼前的人是方子鵬,她早就聲色俱厲地斥責過去了,對方心蘭她始終很寬容,依舊是平心靜氣。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這個境界太難達到了,只能說我還在修煉的途中。”方心蘭不覺得方子萱有受過什麼苦,可是她偶爾流露出的意思似乎是說她曾經過得比她還卑微痛苦過,雖然不明白她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並不妨礙她對方子萱的崇拜,她的確是一個無慾無求的人,在這一點上估計沒人能比得過她。
“你修煉的第一步,就是要控制自己的慾望,那些虛榮的慾望,對物質的渴求,隨時都有可能毀掉你。”
“你要是在我身邊天天管着我,我還能控制得住,”方心蘭倒是坦誠,她就是喜歡那些東西啊,就像方子萱喜歡讀書一樣,簡直就是天性,“但現在你不在我身邊,如果真有誘惑,說不定我就把持不住。”
“那就慢慢控制,從你少買幾件衣服開始。”
“哎,本來今天是要去買新衣服的,現在這麼看來又得忍住了?”方心蘭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決定權在你。”她的眼神很坦然。
“反正也不去胡家了,還是不買了,”方心蘭糾結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把信用卡還給她,“我還是去畫畫好了。”
今天被她教育了一頓,就好像給懈怠的牛馬抽上兩鞭子,將她那一點點惰性抽到九霄雲外去了。
“之前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幹嘛又不來,難道還要本小姐親自上門去請啊?”方子萱一接起電話,胡若菁就在那頭不依不饒地嚷開了。
“我妹妹和你們不熟,她覺得貿然去你們家不方便。”
“那就不要讓她來啊,本來就沒請她。”胡若菁莫名其妙,“她算你哪門子妹妹啊,又不是一個媽生的,就你還當一回事。”
“我不能扔下她一個人。”方子萱很固執。
“你腦袋是花崗岩做的啊?聽不懂人話啊?你把一個私生女認作妹妹,你把你媽放在什麼位置?我還真爲小姨悲哀,虧外公那麼疼你,你就這麼給張家長臉的啊?”胡若菁早就看她不順眼了,逮着了機會使勁兒奚落她。
“代我謝謝大姨的好意,祝你們一家新年快樂。”方子萱練就了一手好本事,自動屏蔽她不想聽到的話。
“你!你敢掛我電話!”胡若菁不可思議地看着手機,狠狠往地上一摔。
“若菁,怎麼樣?給你子萱姐姐打電話了嗎?她怎麼說?”張雪聽到響動上樓,“你好端端的幹嘛又摔手機?”
“媽,你真是的,那個方子萱不識擡舉,你還管她那麼多?她不來就不來,幹嘛非要我去求她。”胡若菁抱怨道。
“你別耍小孩子性子,你們是表姐妹,可是要相互扶持的,她一個人在京城,就我們一家親戚,大過年的不請她過來吃頓飯也太說不過去了。”雖然張雪對方子萱沒多少感情,但是她可是答應過張老爺子要好好照顧她的,平時對她本就漠不關心了,大過年的可是閤家團圓的時刻,在這個節骨眼上若還是對她置之不理,任她一個人過年,肯定會惹出不少閒話。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求她,我剛纔已經打過電話給她了,可她竟然掛我電話!”胡若菁氣得不行,她可是天之驕女,從小就被衆人捧着,只有方子萱三番四次落她面子。
張雪笑了起來,對這個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總歸還是溺愛她的,何況方子萱的性格的確不討人喜歡,既然她請了這麼多次,那也盡到禮數了。
“她到底是張雲的女兒,骨子裡的嬌縱任性就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算了,她不來就隨她吧,回頭我和你外公解釋解釋就好了,你也別賴在房裡了,家裡的事情不少,你快點兒下來幫忙。”
胡禮是京官,雖然在京城這個地方,他的官職的確不大,可是迎來送往的人情卻不少,哪怕是大年二十九了,還是有人登門拜訪。
胡若菁不情不願地跟着母親下樓,她所能做的也就是幫着招呼客人而已。
“待會兒向家的向陽會過來,你幫媽好好招呼他。”
“向家?他們和方家一向很要好嘛。”胡若菁打了個呵欠,她對向陽沒什麼印象,畢竟他年長她好幾歲,到了京城後根本不是一個圈子裡的。
“是啊,他很快就要和子萱的堂姐方子瑩訂婚了。”張雲漫不經心地說,“今後和我們也算是拐着彎的親戚了,你待人客氣些。”
“啊!我想起來了,那個向陽就是子萱以前暗戀的那個嘛!”胡若菁眼睛一亮。
張雪愣了愣,“別胡說,人家都快訂婚了,沒的讓人尷尬。”
“不是胡說,我以前去j市的時候親眼看到方子萱整天對着那個向陽獻殷勤發花癡,還把自己打扮得和風塵女子一樣,那時候誰不知道子萱喜歡他,不過那個向陽可討厭她了……”胡若菁笑得很得意,想到方子萱現在正兒八經的和老學究一樣,竟然也有過那樣丟人的過往,就覺得抓到了她的把柄。
“你以前去j市的時候纔多大年紀?那時候子萱還不到十四歲呢,小丫頭懂什麼?人家現在洗心革面,一心讀書,你就應該好好向她學習,人家一直在進步,你卻越活越回去了……”一提到方子萱的變化,張雪的心就酸酸的,就算她們再不服氣,人家方子萱的確是會讀書的料,也難怪張老爺子格外看重她了。
胡若菁最煩的就是母親的嘮叨,現在的方子萱儼然成爲“別人家的孩子”,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在母親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