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姐姐。”方子萱直視他的雙眼。
“我姐姐只有你一個。”方子鵬狠狠地瞪着她,“那種上不得檯面的私生女憑什麼做我的姐姐?”
“人家也未必想認你這個弟弟,”方子萱的臉色也不好看了,“就算你再不情願也無法改變我們和她的血緣,你忘了我教你的嗎?兄弟姐妹,乃我同胞,必盡悌道。”
“那孝道呢?你忘了媽是怎麼說的嗎?你見到她就應該上去賞她幾耳光,吃飽撐着去救她。”方子鵬在這段時間很少敢和她頂撞,只有在這個問題上絕不退讓,他不會忘記方心蘭和她的母親是如何卑鄙無恥地破壞自己家庭的。
方子萱漠然看了他一眼,徑自打開車門往巷子那頭走去。
“姐!你等等!”方子鵬跟着她衝了過去,本是想要阻止她去救方心蘭,卻沒想到鬧出的動靜驚到了正在圍毆方心蘭的幾個小太妹。
“靠!有人來了!”
“x的,是誰多管閒事!”
“有男的,我們先撤吧。”看見模模糊糊的三個人影和說話聲,她們的動作立刻收斂了。
畢竟她們只是甫上高一的小太妹,雖然不是好學生,但畢竟是女孩子,要是被人撞見還是會發怵。
“臭婊子,這次算你好運氣,你給我們小心點!”小太妹撂了狠話就從巷子的後半段撤了。
“真的是方心蘭。”方子鵬幸災樂禍地俯視衣衫不整趴在地上的方心蘭,突然覺得方子萱的選擇是對的,要不然他還沒有這麼好的機會看她這副狼狽的模樣。錯過了這樣的畫面,他可是會抱憾終身的。
方心蘭緩緩擡起頭,臉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卻在見到他們的一瞬間變爲愕然和怨毒,“是你們找人報復我的!”
肯定的口吻讓方子鵬笑了起來,“哈哈哈,我就說嘛。她就是一條毒蛇,姐,你就別做那個好心的白癡農夫了,這種人有什麼好救的?救了她還要被反咬一口。”
“把衣服穿好回去吧。”方子萱撿起地上的衣服扔給她,“你自己惹上了什麼人。自己心裡應該也有數,別亂潑髒水,下次叫方家派車接送你回家。”
他們這樣出身豪門的小孩,極容易成爲目標,無論是校園暴力還是社會上的不良分子,都想在他們身上敲一筆。所以大部分家庭都會讓司機接送孩子。
方心蘭卻冷笑一聲,“你以爲我是你們?還真以爲方家會看重我?我不如你們投了個好胎,無論我有多好。只要我沒有一個好媽媽,就永遠不會得到方家的重視,你們贏了,這下得意了吧!”
方子鵬有些意外。方心蘭不是一向做作裝清純裝可憐嗎?前一段還在衆人面前炫耀自己和方家的關係有多好呢,怎麼今天就變成這樣了?難道是她的新伎倆?
“沒什麼好得意的,你說的沒錯,我們是投了個好胎,但是出身不好,並不意味着一輩子都要活在爛泥中。”
方心蘭看不到方子萱臉上的表情,但是從她的語調中可以感受她必定如往常一樣面無表情。
“你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你有試過這樣的生活嗎?無論在哪裡都有人在你背後指指點點。嘲笑諷刺!無論你怎麼做都得不到家人的認同!在他們眼中你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利用完之後就不再把你當人看……”
這段時間所受的委屈讓方心蘭的情緒徹底失控,竟然在方子萱姐弟面前褪下面具歇斯底里地痛哭起來,方家人只當她是棋子,一顆已經失去作用,不再被人重視的棋子,而自己一向信任的母親,竟然再度懷孕,要跟着新歡到國外去了,一夜之間原來還被捧在手心受盡寵愛的她就這樣被徹底拋棄了,她失去了所有的依仗。那明明是一直說愛她的母親啊,她不是說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嗎?
“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全都背叛我!騙子!騙子!……”
“這個人瘋了吧?”方子鵬湊近方子萱小聲嘀咕道。
“你們要看我笑話就看吧,反正我也沒什麼可怕的了!”方心蘭的臉瘋狂而猙獰。
“這麼點兒小事就把你擊垮了?”方子萱冷冷地俯視她,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爲什麼要得到家人的認同?爲什麼要在乎別人的感覺?你不在乎他們,他們就傷不到你,而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如果你不願意做棋子,世界上有誰能強迫你?不用找藉口,世界上沒有那麼多迫不得已的事情。”
“哼,”方心蘭悽愴地冷哼,換來的只是方子萱漸行漸遠的背影,“你憑什麼說我?你以爲你真那麼了不起啊?你難道不想得到家人的認同?難道你就真的不在乎別人的感受?……”
聽着身後的嘶喊,方子萱沒有絲毫停頓地轉身而去,倒是方子鵬頓了頓,咧出一個實在稱不上笑的表情,小聲嘀咕道,“你什麼時候見過她在乎過別人?”
“從心所欲啊,知易行難……”方子鵬搖着腦袋故作老成。
“你又在嘀嘀咕咕些什麼?”她突然扭頭看他。
“姐,你真有那麼看重孝悌之道?”方子鵬撇撇嘴,一臉不相信地看着她,“其實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什麼禮義廉恥仁,想用的時候就把它搬出來當幌子用一用,不需要的時候就總有一個事急從權啊,從心所欲啊……”
“一派胡言!”她瞪了他一眼,倒也沒有多解釋,她骨子裡並不是爺爺那樣清高得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對根植在爺爺骨子裡的那一套傳統,她相信敬服,但卻不夠虔誠。
方子鵬聳聳肩,正想笑着說些什麼,卻又像想起什麼突然低落下來,“姐,你一直都不在乎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他們怎麼看你的對不對?”
他依稀記得小時候,姐姐還不是現在這副板正嚴肅的模樣,她叛逆桀驁,根本不把全家人放在眼裡,每次媽媽說她,她就翻着白眼,慢悠悠地吐一個菸圈出來,“我纔不在乎你們怎麼看我,我愛怎麼樣都是我的事,不用你們多管閒事。”
那個時候她嘴上說着不在乎,可是現在細細想起她那眼神,蘊着一眼即能看出的落寞、渴望和孤獨,但是現在的她,表面永遠都是一板一眼,說話做事規規矩矩,再讓大人省心不過了,可是眼神卻是那麼平靜,那沒有一絲情感波動的眼睛告訴他,她已經不在乎了,不在乎這個家,也不在乎這個家裡的所有人。
“姐,你爲什麼要救方心蘭?如果你不救她,也許她今天就毀了。”
“她也是你姐姐,如果她真出了什麼事,你覺得很光榮嗎?你視而不見地走過去,今後想起都不會愧疚的嗎?”她依舊神色淡淡,“我不會要求你有多麼偉大的英雄情結,犧牲自己解救他人,但舉手之勞可以救人一命的時候,爲什麼不去做?”
“我只知道以德報怨,以直報怨。她之前那麼對我們,你真的不放在心上?”方子鵬不似之前那樣激動,“其實我不想聽你這種虛假的解釋,我只想知道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他早就注意到了,方子萱對方心蘭的態度過於令人尋味,不但有悖於她不管閒事的原則,明明知道方心蘭做作矯情,是一朵喜歡裝可憐的劇毒白蓮花,還依舊出手相救,這樣的行事太不像正常的方子萱了。
“當初你被嚴越抓走的時候,我難道沒去救你嗎?”她只是淡淡反問了一句,“若說以直報怨,你以爲你從前對我的態度又比方心蘭好到哪裡去?對我來說,你們兩個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方子鵬滿臉通紅,小時候的他頑劣不懂事,不僅喜歡辱罵欺負她,還經常明裡暗裡給她使絆子,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好意思,“那不一樣,我是你親弟弟。”
“對我來說沒有什麼不同,她也是我的妹妹,你的姐姐。”
甚至可以說她對方心蘭的同情還要勝過方子鵬,大概因爲身世相近,她有的時候也會想,如果不是爺爺,她會不會也像方心蘭那樣變成一個爲了得到別人注意而不惜賭上自己的可憐女人。
對方家其他人的未來她也許並不知道,但是方心蘭的未來她卻是有所耳聞的,s省就這麼大,她所在的律所又是各類新聞八卦的集散地,何況方心蘭的事兒着實動靜不小,這個方家的私生女小姐勾引了方家嫡小姐方子瑩的丈夫,還珠胎暗結,試圖以肚子裡的孩子上位,結果卻被方子瑩聯手婆家狠狠將她打落凡塵,無論方子瑩的丈夫再怎麼喜愛維護方心蘭,都無法改變她的命運。
豪門之中哪裡有真愛,不過是利益的結合而已,對方子瑩的婆家來說,有價值的是方家的嫡小姐和她手頭的方氏股權,而不是一個只配當作棋子的花瓶,方心蘭這樣的人做做外室倒是可以,但是她的心太大了,妄圖擁有不該屬於她的東西,最後不僅孩子和榮華富貴都沒了,還被強行送到了精神病院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