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越之前在氣頭上,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發泄心中的惡氣,如今平靜下來被周煒這麼一勸倒是有些鬆動。
“聽我一句勸,既然你不死心,那就放下面子追過去找她說清楚啊,就算說不清楚也要死皮賴臉地賴着她把你放在心上,烈女怕纏郎,這一招不會有錯的。”
周煒的話說得很不好聽,他神色鄙夷地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看來周大少還真是個情聖,我那大伯母真是白擔心一場,只要你周大少願意,世上還有你搞不定的女人嗎?”
“喂,我好心好意幫你,你不領情就算了,還倒打一耙算怎麼回事?”周煒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他卻早已起身推門而去。
“這小子,心急成這樣,還真是個癡情種。”周煒撇撇嘴,一臉不以爲然,原以爲他是個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感情的人,現在看起來,越是這種人動起感情來,就越是不顧一切。
不同於其他交換生的惴惴不安,儘管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要結束交換生學習返回國內,方子萱還是很快進入角色,國外的教學和國內截然不同,既然很快就要離開,那更需要分秒必爭,她完全不給自己任何適應的時間。
她從圖書館出來,心神卻還浸在文獻裡,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恍惚,書中有幾個論點乍看之下很有道理,她卻直覺不對,但又找不出很好的理由可以駁倒。皺着眉頭冥思苦想地晃到自己租住的寮。
在門口看到一個不真實的身影,她努力眨着眼看了幾秒,確定自己沒有眼花,這才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脫口而出,“你來得正好,我有幾個問題想和你探討……”
嚴越愕然,來之前他已經做好無數種思想準備,也許她會漠然,也許她會憤怒,也許她會慌張。甚至可能她會害羞。……就是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我纔剛下飛機。”看着她情急之下拖着自己袖子的舉動,他莫名地心情大好。
“吃不慣飛機餐?”她的精力不會放在揣測別人的心思上,只是歪了歪頭,毫不掩飾自己的急切“我請你吃壽司。邊吃邊聊。”
他莞爾。明知道她的急切和喜悅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一種。可還是將他多日以來的鬱結一掃而空,至少她不反感他的出現,甚至對他的出現抱有期待。
“承認國際法優於國內法本應該很明確了。可是日本憲法卻對此規定得模棱兩可,我認爲主要是政治需要的因素,但我今天讀了一篇文章,卻對國內法優於國際法的理由做了很詳細的闡釋,甚至動搖了我一向的觀點,我明知道那不對,可是又想不出怎麼反駁……”方子萱拉着他說個不停。
“怎麼不去問帶你的老師?”他看着她,眉間閃過無奈,周煒說的不錯,他一個人的痛苦糾結,她根本感覺不到,全身心都沉浸在書堆中,這模樣很是自得其樂啊。
“那篇文章是老師的導師寫的,他們的觀點是一致的,我想不到怎麼反駁,去問他們只會被牽着鼻子走。”她鬱悶地說,雖然她要追求的就是這種不同觀點碰撞的產生的靈感,可當自己想不通,甚至被別人的觀點牽着走的時候還是覺得很鬱悶,亟需一個人同她探討。
她咬着壽司,似乎有些食不知味,只是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他笑着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親暱的舉動讓她一怔,神色雖然沒有太大的變化,可那細微的反應,還是讓他察覺了她的不自在,“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了你,我對日本法理沒有什麼研究。”
“這樣啊。”她微微噘嘴,神色有些失望。
“你不知道你可能馬上就要回國了嗎?”她的神色如常,學習生活看上去都沒受任何影響,讓他不得不懷疑那個消息是不是根本沒有傳到她耳裡。
“我知道啊。”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那你還不去準備?”
“準備什麼?”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行李不多,拎個包就能走,當然要趁現在的機會多讀點兒書,今後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她有些遺憾地喟嘆一聲。
“你,”他突然語塞,“想不想留下來,我可以幫你。”
她擡起頭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也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既然大家都要回去,她也不想顯得過於特殊,不是靠着自己的努力留下來,她自己也覺得不光彩。
“你就不奇怪我爲什麼會突然來這裡?”他低垂眼睫,甚至都不清楚究竟是她絲毫不把他放在心上,還是她的神經大條到對他的到來後知後覺。
“你是來這裡出差的嗎?”她絲毫不覺得意外,“我大表哥之前因爲出差也來過這裡看我。”
“不是,我是特地來找你的,你一聲招呼都不打就來這裡,有想過我的感受嗎?”他索性直截了當地問道,對她這樣的人拐彎抹角的話她恐怕永遠聽不懂。
“我——”一向鎮定的方子萱竟然也有了慌亂的情緒,沉默了幾秒她纔開口,“我當時不知道怎麼和你說。”
“你讓我很失望,從你舍友口中知道你來這裡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他的聲音很平穩,但帶上了一抹明顯的委屈,心裡卻有些竊喜,他一直很害怕她毫不留情地對他說,我來這裡爲什麼要告訴你?你是我的什麼人?
“我以爲趙老師會和你說。”她沒有察覺他眼底的慶幸,越發覺得羞愧。
“他沒有告訴我,也沒有告訴我的理由,何況這是你的事情,你覺得通過別人告訴我合適嗎?”他循循善誘。
她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他把自己當朋友,細心體貼地照顧着,她不但沒爲他做任何事,還不曾考慮過他的感受,頓時羞愧得滿臉通紅,“是我考慮不周。”
“不是考慮不周的問題,是你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不是的,”一向自我的她竟然也有急切想要向對方解釋的時候,可她越是急切,就越是解釋不清,“我真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她這樣的人只要隨意的一句“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沒到那個地步”就可以把他輕易打發,她的表現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也深深鼓舞了他,她的羞愧,她的急切,是不是都意味着她也在乎着他?
“方子萱,我喜歡你,你應該知道吧?”他低頭湊近她,眼神牢牢地鎖定她,不讓她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我們不是普通朋友嗎?”她近乎乞求地看着他,這分明是他之前一直強調的,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男女之情,可又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我們現在是啊,”他點點頭,“可是我現在越來越不滿足了,我想要你也喜歡我,可以嗎?”
“可是,我不知道。”她不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也不是一個欲擒故縱的人,哪怕是在面對這種事的時候,也是直接坦率得十分可愛。
“你可以嘗試着喜歡我啊。”他太瞭解她了,對她這樣的人就是要耐心地誘哄,她誠實品格最大的好處是在對待感情上也同樣誠實,在感情上她絲毫不懂得耍心機,她的迷茫可以一眼望穿。
從厭惡他,到嘗試着和他接觸,再到完全放下戒心,現在的她開始對他的感情覺得迷惑,已經是莫大的進步了,甚至她那迷惘的表情都是他今天的意外之喜。
“我覺得這樣不對。”她的眼中有着掙扎,對於眼前這個男人,如果說她一點感覺也沒有那就是在自欺欺人,可是她也不確定這種感覺是不是喜歡。
“爲什麼?”
“我還是個學生,不應該談戀愛的。”她近乎慌亂地給自己找了一個可笑的藉口。
如果不是早知道她是個自律到幾乎嚴苛的人,她那一臉嚴肅糾結的模樣差點就要逗樂他。
“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能夠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了。”他放柔了聲音,繼續誘哄,“感情這種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不應該去壓抑它,而是應該正視它。”
他不知道別人的戀愛是什麼樣的,但他想這世上應該不會有比他們更奇葩的男女吧。
“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我承認我對你有些不同於常人的感覺,可我覺得也許我對你還沒有到喜歡的那一步。”她畢竟不是個普通的少女,連在討論這種事的時候也是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慌亂雖然有,可看不到一絲羞澀。
雖然欣賞她的坦率和不造作矯揉,可當她一臉嚴肅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受了點傷。
“我明白,我也不急,我願意給你足夠的時間。”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周煒說的不要自尊,低到塵埃裡的感覺了,再多的不平,再多的怨懟,在她的面前全都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無止盡的縱容,對她,永遠不能太過心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