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低着頭，機率額前的碎髮垂落於胸前，饒是她看着還算鎮靜，不過那垂在身側的兩隻手卻是出賣了她。
小菊的雙手已經開始微微發抖了，若是此刻讓她擡起頭來，便能看見她的臉色早已經異於方纔。
就算是再怎麼蠢笨的人，若是牽扯到了自身的利益，總歸是會思慮再三的，更何況蔣馨凝如今所說的事情，是和她的性命息息相關的東西。
午後池塘微涼，就是習習的微風吹過，便也無端的讓人感受到寒意，小菊已經不知道是自己原本就已經冒出了冷汗，還是這濡溼的汗水貼在身上，被風一吹變冷了。
蔣馨凝只是緩緩踱步，她見得小菊不說話，心下知道她一定是被說動了幾分，當下更是要再接再厲。
蔣馨凝勾脣一笑，只淡淡的說道：“爲何小菊到現在也不說話？莫不是還堅持你自己原本的想法嗎？”
小菊的手指揪緊了自己的衣裙，當下只顫聲說道：“小小姐究竟要對奴婢說什麼？”
“你是個聰明人，”感覺到小菊語氣之中發生的變化，蔣馨凝微微一笑，繼續說道：“你可知道這次的事情不管結果如何，你終究難逃厄運，自古以來大戶人家後宅起火，陪葬的永遠都是奴才！爲了能夠永遠高枕無憂，這一次的事情之後，許姨娘如何能夠留的你呢？”
蔣馨凝言語淡淡，不過語氣之中所提及的嚴肅性卻一點都不是開玩笑的，她只是云云淡風輕的看了小菊一眼，小菊便已經噤若寒蟬。
不過蔣馨凝雖然的確是想要說服小菊，但所說的話卻絕不是開玩笑的，她前世曾爲皇后，這樣的事情見的多了，蔣相國家大業大，這蔣府後宅也如同深不見底的泥潭，曾經只有秦氏做主的時候興許會清澈一點，但如今多了王氏許氏之流，這潭底的泥沙，便是徹底的被攪合起來了。
這一回若是扳倒了蔣馨凝，許青蓮得償所願，但這小菊卻定然不會輕鬆了去，畢竟她是直接參與這所有事情的人，許青蓮絕對不會把她安然無恙的留在身邊。
只能說，興許不會要了她的性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卻是難逃了，誰又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麼下場呢？
聽得蔣馨凝這一番話，小菊原本就十分膽怯，此刻更是有些動搖了，她還未來得及思考，就脫口而出道：“小小姐怎麼知道是姨娘故意的？”
這句話一出，便露餡了，但是憑着小菊的膽量，也禁不住蔣馨凝的幾輪盤問。
“你不用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凡事總是要謹慎一些，不然一條人命轉瞬間就不知道怎麼消失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總是要爲自己打算纔是。”蔣馨凝不着痕跡的說完這句話，又看了小菊一眼。
楚蘭只是跟在一旁，也拿眼睛注意着小菊的反應，但從頭到尾，她卻是沒有說一句話。
“若你當真覺得我是危言聳聽，或者是一定要做這個忠心的奴才，那方纔那些話就當我沒有說罷。”蔣馨凝知道凡事應當恰到好處，就比如她方纔那一番話，就應點到爲止，剩餘的，就要看這小菊造化了。
說完這句話，蔣馨凝拂了拂頭上的簪子，轉身就要離開。
楚蘭微微一笑，上前扶住蔣馨凝，只說道：“小小姐，如今便去姨娘府中吧，免得去得晚了，有心人總要說是您理虧。”
“這話說的不
差。”蔣馨凝點點頭，眼神對上楚蘭瞭然於心的神色，只笑着便佯裝要離開。
那小菊雖然是膽子小，但的確不是個傻的，她看着到了現在，蔣馨凝也沒有絲毫慌亂畏懼的神色，彷彿根本不怕到那聽雨閣和許青蓮對質一般。
莫非，蔣馨凝當真有了自己的籌碼？
回想起自己還沒有跟着許青蓮到這蔣府來的時候，就已經聽過這蔣馨凝的不少傳聞，可見這小小姐不是個吃素的。
她又想起之前在青樓伺候許青蓮，動輒便要挨她打罵的時光。
腦子裡一時間思慮萬千，對啊，自己的命只有一條，若是選錯了的話，只怕自己這一生就要玩完了！
當下她便猛然下定了決心，看着蔣馨凝要離開的身影，小菊壯着膽子大聲吼了一句：“小小姐，留步！”
蔣馨凝頓了一頓，轉身看了小菊一眼，脣角露出一抹頗有深意的微笑。
這廂，小菊收回神思，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許青蓮雖然臉色焦急，彷彿無限委屈的樣子，但是眼瞳之中那一抹有恃無恐的得意笑意卻是出賣了她。
瞧着吧，等到小菊開口，蔣馨凝便是百口莫辯了！
氣氛一時間有些靜謐，所有人的視線幾乎都落在了小菊的臉上，等着她回答。
小菊深吸一口氣，終於擡起頭來，她怯生生的看了蔣相國和蔣老夫人一眼，卻是完全沒有看許青蓮，隨後便小聲的說道：“奴婢，奴婢當時也嚇到了，因着當時離姨娘有幾步遠，未能立即趕過去，不過奴婢看到姨娘不小心滑落水中之前抓住了楚蘭姐姐的胳膊，只是時間太過於倉促，楚蘭姐姐也沒有反應過來，這才導致姨娘落入了水中受到驚嚇！說起來，這也是奴婢的過錯啊！”
聽到小菊開口，原本還有些得意的王氏，此刻臉色卻是一剎那便僵硬了，反觀許青蓮，更是如同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一般，滿臉的不可置信。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許青蓮幾乎要不受控制，她猛然扭過頭去，只一眼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小菊！
“小菊，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小菊被那冰冷如毒蛇一般的眼神嚇得猛然一瑟縮，卻只是低下頭去，硬着頭皮說道：“姨娘想要責罵我就儘管責罵好了，今日的事情奴婢的確有錯，明知道姨娘身懷有孕，卻還是沒有攔住姨娘到那池子邊去，這纔有了這種事情，都是奴婢的錯！”
經得小菊這麼一說，這所有的事情一下子便都攤到了許青蓮自己身上，變成了她自己的過失了。
沒有想到小菊會臨陣倒戈，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許青蓮差點氣的就要背過氣去，一時間也顧不得其他，甚至連平日裡的清純溫婉形象也不顧了，只跳將着就要從牀上躍下，朝着小菊撲來。
“我打死你這個吃裡扒外的賤婢！我看你是想死了！”說着她就要撲向小菊。
小菊嚇得一張臉都變了顏色，直往旁邊躲去。
蔣馨凝不動聲色的看了楚蘭一眼，楚蘭便上前一步擋住了許青蓮的動作，只淡淡的說道：“姨娘還是仔細着自己的身子，不要爲了一個小小丫鬟動了胎氣纔是。”
許青蓮被楚蘭生生的攔着，哪裡能夠越的過去，卻是蔣相國聽到了這句話，眉心一動，立即說道：“這跳跳鬧鬧
的成什麼樣子！你若當真顧及自己的孩兒就不會是這副模樣，還不老老實實的到牀上去躺着！”
蔣相國也的確是不耐了，畢竟這許青蓮自從來到蔣府之後便毛病多多，事端不斷，如今甚至還牽扯到了自己的女兒，甚至每每拖着自己不去朝政，實在是讓他的心中有些厭煩了。
聽得蔣相國這麼一說，許青蓮手上的動作一頓，再一轉身，便又換上了哀婉的神色，只喃喃的說道：“大人，妾身並未如此啊！”
王氏也咳嗽了一聲，只轉頭看了蔣相國一眼，便說道：“大哥，有些事情還是要調查清楚了再說，這當母親的那個不最爲心疼自己的兒女，即使是這許姨娘再怎麼不懂事，也絕不至於拿着自己腹中的孩子開玩笑！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麼誤會了！”
說完她又轉頭狠狠的看了那小菊一眼，表面不露聲色，但是眼眸之中卻全然都是冷意，只一字一句的說道：“小菊，我委實不知你心裡是如何想的，但你作爲許姨娘身邊的人，卻不知維護姨娘，反而是在這裡說着詆譭姨娘的話，你是存了什麼心思？”
聽得王氏這不怒自威的言語，小菊嚇得一躲，卻只是低下頭去，沒有再說什麼。
王氏這一番行爲自然是落在了蔣馨凝的眼裡，她的眉頭一挑，眼中有了一抹奇特的神色閃過。
平日裡王氏從來都是事不關己己不操心，即使這次的事情針對的對象是自己，她也絕不至於冒着風險如此爲許青蓮說話，畢竟她如今是這蔣府的代理主母，一言一行都是要十分小心的，怎的會如此毫無顧及？
更不必說從一開始許青蓮入府的時候，蔣馨凝便察覺到王氏有意偏幫着許青蓮，這並非沾親帶故的，王氏何至於此？還是說，她當真猜到了？
蔣馨凝心裡不着痕跡的想着，面上卻更是和風細雨，她只輕輕一笑，便開口說道：“嬸孃如此激動做什麼？橫豎小菊也沒有推卸自己的責任，也說了希望姨娘多多保護自己的身子，難道有什麼問題麼？”
她眼波一轉，只繼續說道：“若是小菊說的都是客觀體己之詞，嬸孃還有疑問，難不成非要牽扯到誰，纔算是公正的答案嗎？”
聽得蔣馨凝這麼一說，王氏神色一動，臉色頓時拉下了幾分，一時間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而許青蓮見得任憑她哭泣，蔣相國也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由得不甘的收拾了哭聲，臉色卻是有幾分不甘。
蔣馨凝的神色堂堂，淡定穩重，彷彿根本沒有把這一切放在心上一般。
蔣老夫人位於蔣相國的身側，到了此刻，一直沒有說話的她才淡淡的說道：“如今事實已經十分明瞭了，便是青蓮太不小心，纔會落入這水池之中，無關任何人的事。”
說到底，蔣老夫人一向是十分信任蔣馨凝的，同樣的，她也很喜愛她。
許青蓮眉頭一皺，轉頭就要哭訴，卻被蔣老夫人的話給禁了聲。
“以後若是沒事的話，你便好好在這聽雨閣裡呆着，哪裡也不要去了，等到這肚子裡的孩子出世了再說，畢竟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孩子，而是我蔣家的血脈，你最好不要妄爲！”
蔣老夫人冷冷的告誡許青蓮道，這其中的含義甚至已經到了威脅的地步。
許青蓮怔怔的看着蔣老夫人，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言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