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句話,蔣馨凝只是垂首靜立於蔣老夫人的身側,她臉上的表情淡淡,沒有起絲毫的波瀾,但是事實上,她的心中卻是漣漪盪開,看來老夫人對於她的母親秦氏,終於到了爆發的時候了。
蔣馨凝抿脣,半晌才緩緩說道:“母親一向心思敞亮,過於寬洪,如此自然是要招來旁人的嫉妒和不滿的,但即使是着了歪門邪道,仍舊不知是爲何,卻也的確是有些不妥帖了。”
她淡淡的說道,言語之中倒是十分客觀,沒有幫秦氏多說一句好話。
蔣老夫人一頓,斜睨了蔣馨凝一眼。
心中不免思忖到:“看來這丫頭倒是的確比她想象的還要伶俐聰慧,竟是連每句話都說的滴水不漏,一點差錯也沒有。”
“二丫頭你是一個出色的孩子,若是你母親有你這一份機警,只怕也不會被這旁人坑害。”蔣老夫人看了一眼那桂花樹,緩緩的說道。
“身爲主母,就要有坐在那位子上的手段和風範,最近搞出來的這亂子,我大概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你母親未免也太過於生嫩,竟是爲自己開脫都不得,反而差點就要被別人扣了這帽子。”那日若不是蔣馨凝旁敲側擊,言語之中扭轉玄機,的確只怕那盆髒水就要潑到秦氏的頭上了。
蔣馨凝的眼珠轉了轉,不動聲色的問道:“祖母是相信我的母親,是被人陷害的了嗎?”
“我相信又有什麼用?”蔣老夫人只淡淡的看了蔣馨凝一眼,隨意的說道:“你可該知道,這歷來被揪出錯處下場悽慘的人,可能並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反而可能只是愚蠢的那一個,但是結果,又有幾個人在乎呢?板上釘釘的事實,你若是辯駁不得,自然是不能翻身。”
蔣老夫人緩緩的說道,語調就如同那寒潭之中的池水,冷厲之中帶着警告的語氣。
蔣馨凝沒有說話,只拿一雙眼睛看着蔣老夫人。
果然,在這府上,心思一直最爲通透,看到也最分明的,就是她這位祖母了。
蔣老夫人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蔣馨凝,隨後便嘆了口氣道:“天色不早了,看着又彷彿要下起雨來,我們還是回去吧。”
蔣馨凝“嗯”了一聲,便伸手扶着老夫人,打算往回走去。
如今她也算是探聽到了她想要知道的東西,多逗留也無益,不過依着蔣老夫人的犀利目光,只怕到了現在,她便是已經知道蔣馨凝到底是什麼心思了。
一路把蔣老夫人送回到了別院,臨走之前,蔣老夫人倒是意味深長的對她說道:“回去還是對和你母親說說,這十幾年來,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着她養尊處優,享受安樂,但是這一直沒有出過亂子,是以我也不在乎,但是如今這府上的情況不一樣了。”
“若是她不能夠妥帖的處理這些事情的話,老婆子倒是有些想法。”
蔣老夫人言語之間淡淡,不過她是什麼意思,蔣馨凝卻是十分明白。
“二丫頭,你的確是個很聰明的丫頭,想來你心中也很清楚,
應該如何好生勸誡你的母親。”蔣老夫人最後補充了這麼一句。
蔣馨凝沉吟了一下,最終是笑着點頭應允,緩緩的走了出去,中間沒有露出一絲不對勁的樣子。
但是她心中知道,這是蔣老夫人給予秦氏的最後一次機會。
這麼多年以來,蔣相國身邊只有秦氏一位夫人,老夫人就已經有所微詞了,如今這蔣相國膝下兒女單薄,秦氏反而還不作爲,自然會引起老夫人大大的不滿。
若是眼前的情況不能夠得到改善,想來秦氏以後的日子,便不會真的有多安逸舒適了。
看來自己還真到了時候,要去拜訪一下自己的母親,和她好生說說話了。
蔣馨凝沒有回到自己的院子,徑直去了秦氏的住處。
秦氏原本就是靠在那窗前軟榻之上喝茶等着蔣馨凝前來,如今見得自己的女兒果然來了,她的心中一喜,連忙從那榻上下來,笑着把蔣馨凝迎了進來。
“快去給小小姐拿來她最喜歡的玫瑰糕還有茶點。”秦氏笑吟吟的,拉着蔣馨凝的手在圓桌之前坐下。
慈母的溫柔神色溢於言表,那眼神之中的關心和疼愛,的確不是假的。
饒是此刻秦氏也算的上是焦頭爛額,但面對自己女兒的時候,她依然會展露出一份母親應有的溫情,以孩子爲先。
這也就是蔣馨凝心中早已經認定,會一直支持着自己的母親,不讓她受一點委屈的原因。
但是看着眼前神色喜悅的秦氏,蔣馨凝卻是在心中嘆了口氣,想來自己這位母親,還沒有意識到如今自己的處境有多麼不利。
是時候,給她敲一記醒鍾了。
“母親,那玫瑰糕是我小時候喜歡吃的了,現在我這麼大了,早不愛吃這麼甜膩的糕點了。”蔣馨凝在桌前坐下,張嘴所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秦氏的笑容頓了一下,半晌纔有些尷尬的笑笑,擺擺手道:“母親都忘記了,你也已經是個小大人了,母親還只記着你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實在是有些慚愧。”她轉頭對身邊的丫鬟吩咐道:“不要送玫瑰糕過來了。”
她的臉上重新堆起笑容,只看着蔣馨凝溫和的說道:“凝兒,你想要吃什麼,直接告訴母親就是。”
蔣馨凝定定的看了秦氏一眼,隨後才緩緩的說道:“母親,我這一回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議,這糕點改日可以再吃,但是今日,有些事情,我非要和母親說清楚不可。”
蔣馨凝語氣淡淡,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不像是看玩笑似的,尤其是對上她的表情,認真而又十分嚴肅,秦氏便知道,在自己的女兒面前,倒是一點也馬虎不得。
反正她這幾日也的確是心神不寧,想要找蔣馨凝說說話發泄一番,既然如今蔣馨凝都這樣說道,她也是不打算再一個人扛着了。
“凝兒,你想要和母親說什麼?”秦氏微微一笑,勉強笑着說道。
蔣馨凝擡眼,看了看周圍屋子裡呆着伺候的丫鬟婆子,隨後開口道:“這
裡有我,就不用伺候着了,通通都下去吧。”
等到那屋子裡的下人們都退的乾乾淨淨之後,蔣馨凝才轉頭看着秦氏,一雙眼睛直接望向對面自己的母親,蔣馨凝一字一句的說道:
“母親,如今有人想要陷害你,不知道你可感受到了?”沒有想到蔣馨凝倒是說話如此直接,開門見山。
秦氏神色一愣,隨後才笑着說道:“怎麼可能?爲娘沒有做過虧心事,有什麼好陷害的?再說了,陷害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她口中否認,饒是自己心中的確有所懷疑,她也是不願意承認事實當真是如此。
“陷害你的理由很多,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尋找,怎可能因爲你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便不會發生?”蔣馨凝哭笑不得的說道,倒是對於自己母親的思維方式,有些無語凝噎了。
“母親,難道你不仔細想想,這一次嬸孃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難道只是一場意外嗎?”蔣馨凝擡頭直視秦氏,正色說道。
秦氏的眼神之中閃過一絲遲疑,隨後才緩緩的說道:“不應該啊,我之前從未和弟妹有過沖突,甚至於這麼多年以來我們往來都很少,她爲何會想要加害於我?”
蔣馨凝淡淡的說道:“既然如今嬸孃回來了,她又如何甘心一直屈居於你之下?畢竟論地位來說,她和你本是同等的地位,卻是一切都要看着你的臉色,甚至連吃穿用度都要一一經過你過目,想來心裡總是會不平衡,若是取而代之,豈不樂哉?”
蔣馨凝輕描淡寫的說道,就如同只是在說一件平常的小事。但是這其中的道理說來亦是簡單明瞭,她相信自己的母親不會想不到。
而除此之外,對於王氏想要陷害秦氏的原因,還有一個她沒有說出來。 ωωω ▪TтkΛ n ▪¢O
曾經她還糾結遲疑過,但是眼下倒是分明的很,只怕這其中鮮明的原因就是她的父親蔣相國吧?
從如今王氏的舉動來看,她對於蔣相國必然沒有做到心無雜念,只怕連放下都很難。
但是這件事情,她如何也不可能告訴秦氏的,若是秦氏知道了,只怕又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不過如今,蔣馨凝倒是有些同情蔣海了,原本王氏的心就一直在蔣相國的身上,這麼多年以來,沒有回到蔣府還算好,如今同處於一個屋檐之下,只怕這頭上都要青青一片了。
連蔣馨凝都看出來的事情,她的叔父蔣海如此精明的人物,自然不會看不出來。只是蔣馨凝有些納悶,爲何蔣海就能夠甘心忍受這些事情呢?
當然,這一切蔣馨凝如今自然是不能明白,畢竟她從來也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什麼起因發展,爲什麼王氏最後會和蔣海走到一起,她如今需要做的,便是提醒秦氏,在這個敏感時期,萬萬要小心行事,不能再生出什麼事端來了。
王氏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即使是初戰鎩羽而歸,但她必然不會這麼輕易的算了。
這一次她已經動搖了秦氏的位置,想來後面還有手段,誰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想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