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羽擰着眉毛擡起頭,她萬萬沒想到說這句話的人居然是楚錦煜,心底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有些不舒服,回頭視線堪堪的落在楚錦宸身上。
楚錦宸什麼也沒說,但是他眉目極其安定,沒有一絲着急也沒有憤怒,看着鳳傾羽,那模樣好像在說什麼事也沒有,誰能造出什麼事呢?
鳳傾羽朝前者淡淡一笑,含笑的視線落在後者眼中,有些微微的挑釁。
楚錦宸覺着好笑,並沒有同鳳傾羽計較,轉身吩咐跟來的侍衛以及下人:“都回去吧!”
太子走在前面,後面的皇子,誰的命令不是命令呢?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飛快俯身應諾,隊伍經過了這麼一出鬧劇,只能先回到暫時的營地了。
鳳傾嫵怒火焚燒,猛地一甩衣袖,前後靠不上,只得獨自一人默默而行,被貼身而來的芙蕖看見,立刻跟上去。
“小姐……”
鳳傾嫵差點被氣暈過去,眉宇間的戾氣深重,直到看見是芙蕖,才鬆了眉心,沒精打采的問:“什麼事?”
芙蕖精靈,一雙眼看了其他人離她們都稍微有些距離,才微微壓低了聲音:“現在不是小姐生氣的時候,小姐應當去陪在厲小姐身邊!”
鳳傾嫵憤怒又突起,但芙蕖平靜如一汪死水的眸子往她面前一放,即使再沉重的心事興許都放了一半下來,何況這到底她不會不懂,不過任憤怒一時間迷惑了她的心智罷了。
經芙蕖這麼一說,鳳傾嫵果然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彎曲的雙腿一夾馬肚子,小跑兩步就到了厲非瑤身邊。
厲非瑤的手傷勢嚴重,再騎馬不得,當場的人與她的關係又多陌生,加上一開始便是楚錦煜將她從懸崖上救了回來,這會兒由他帶着她,似乎也是情理當中的事情。
不過厲非瑤可不如從前看楚錦煜的目光,她渾身因爲這重驚喜,冷透了又熱透了,如此幾個反覆,後背上的汗水都快要將衣衫潤溼。
楚錦煜一心記掛着行在他後面的鳳傾羽,他不方便回頭看她,卻也沒多餘的心思將注意力放在其他女子身上,除了穩住厲非瑤不至於讓她跌落馬背,連她臉上不正常的紅暈也沒看見,後背稍稍已經能看見的潤溼,更加沒注意到了。
鳳傾嫵好似猜到了楚錦煜在想什麼,轉眼間又看見縮着脖子佔據了楚錦煜懷裡位置的厲非瑤,又忍不住怨恨,森冷可怖的瞪了她一眼,隨即又跟上去,笑着問:“非瑤還撐得住嗎?這裡到營帳,還有一點距離要走呢!”
厲非瑤額頭冷汗盈盈,被鳳傾嫵這忽然的出現一驚嚇,立刻蹙了蹙眉,勾脣而笑:“我沒事!”
鳳傾嫵控制下速度隨着楚錦煜駕馬的速度而行,美麗的面龐上充滿了關心:“非瑤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今兒這事,早些忘掉了吧,我看姐姐也被嚇得不清,三皇子殿下現在還在跟她說着悄悄話呢!”一面戲謔,腦袋輕扭,輕而易舉看見的確是湊在一起說話的兩個人,亦是兩人共一匹馬,不過顯然這兩個人要悠遊自得得多。
鳳傾嫵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楚錦煜欣長的身子明顯僵硬,嚇得厲非瑤不經意的擡頭看他。
“你坐好,咱們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懶得在理睬鳳傾嫵,楚錦煜將馬繮一抖,猛地打馬前去,壓根沒有知會鳳傾嫵一聲。
鳳傾嫵身子一僵,將楚錦煜帶走厲非瑤的方向無奈又憤懣的瞪了一眼,長長舒了口氣,沒等其他人趕上,她亦打馬跟着楚錦煜帶走厲非瑤的路線,急匆匆的離去。
鳳傾羽心情複雜的回到營地,剛一到,立刻有太監過來將楚錦宸叫走,說太后娘娘的旨意。
楚錦宸不得不走,阿桃和爾東此時也不知道在哪裡,原本他身邊的楚陽是要留下來,豈知還被鳳傾羽拒絕了,她現在心裡複雜得很,很需要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楚錦宸雖微微惱怒鳳傾羽拒絕了他的好意,但也看出了她如今情緒似乎不怎麼好,走開了好幾步才吩咐了幾個侍衛跟着鳳傾羽,自己好放心的離去。
不過鳳傾羽沉浸在自己情緒當中,似乎忘記了周圍的狀況,等到楚錦宸已經看不見蹤跡,她轉身想回去她的帳篷,才發現不知何時,身後已經站了一個年老的嬤嬤,還有幾個尚還年輕的太監。
這些人都面生得很,鳳傾羽心跳驀地奔騰了好幾聲,好像快從胸腔裡跳出來似的,將自己也嚇了一跳,一種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
那老嬤嬤瞅見鳳傾羽已經看見她,也不屑在裝下去,穿的黑底大袖衫的裙襬微微抖了抖,一雙小腳忽的逼迫似的朝鳳傾羽靠近了兩步。
鳳傾羽跟着後退,同時驚醒的盯着老嬤嬤,眉峰一豎,整個人身上生生就多了絲絲的凌厲,同時厲聲喝道:“你是誰?”
老嬤嬤不想鳳傾羽居然突然間會有這般其實,腦袋一縮,奴性的本能,差點就跪倒在地了,不過雙腿痠軟的同時,視野裡的女子頓時又讓人清醒。
老嬤嬤緩了片刻才重新繃緊了臉皮子,朝鳳傾羽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語態凌厲的道:“皇后娘娘派老奴來,請鳳大小姐去喝杯茶!”
“皇后娘娘?”鳳傾羽緊緊抿着脣,她完全相信這可能是皇后的手臂,太后身邊的奴才她認識不少,皇帝亦是,在皇宮的幾位大腕當中,恐怕也只有皇后她最不熟悉,亦會這樣明目張膽的叫了她去。
老嬤嬤得意的咧嘴:“鳳大小姐還是趕緊的吧,叫皇后娘娘久等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周圍的一干太監都虎視眈眈的瞅着鳳傾羽,叫她即使想逃走,也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
原本見到楚錦宸的帳篷已經夠吃驚,畢竟皇家狩獵,在這裡呆的時間也不過一兩天,都準備得如此隆重,但跟在那嬤嬤身後進了皇后的鳳帳,更讓人不得不驚歎。
皇后一身衣裳也與騎裝多有相似,不過別的女人都無權上身的,比皇帝的龍袍稍稍黯淡一些的正黃色衣衫上,翱翔的鸞鳳身姿優美,襯得她這身兒衣裳絲毫沒有減去皇后的威儀,反倒在那威儀之上,更添了一份英姿颯爽。
鳳傾羽肅容,雖大略猜到了皇后找她所爲何事,但在權勢面前賣弄聰明的人從來沒什麼好下場,鳳傾羽也是切記了這一點,才裝作茫然失措的模樣跪倒在地,朝皇后行了一個大禮。
皇后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茶水,帶了指甲套的手金光湛然,頓了頓,又緩慢的揭起茶碗蓋,輕輕拂開茶水錶皮上的茶葉,一*作做的優美優雅至極,到喝進嘴裡,足足用了小半柱香的功夫。
鳳傾羽在懸崖上已經被嚇得不行,這會兒又來拜見上輩子的婆婆,心中委實有不少的疲累。
上輩子皇后亦不待見她,大約跟晉南侯府並沒有多在意她這個庶女還是有一定關係。
皇后一口茶喝完,又左右瞧了瞧,原本想等着跪在下面這位親自說點什麼出來,但是鳳傾羽硬是定性好得不行,皇后不動聲色,她便皇后還要淡然,兩廂的沉默讓整個帳篷裡的宮女丫鬟都不住好奇的眼光,看看皇后又看看她。
直到從外面進來一個宮女,雖不見得太漂亮,但至少也眉清目秀,往皇后身邊一站,小聲道:“娘娘,太子殿下帶了厲小姐喚了太醫,厲小姐的傷果真很嚴重!”
皇后聽在耳朵裡,揮手讓宮女退下去,這才正眼瞧了瞧鳳傾羽,眉目間多冷厲,“你可知道自己什麼地方錯了?”
鳳傾羽一雙膝蓋都痠麻不已,早已想衝破這禮制好好休息一下,終於等到了皇后的問話,她便規規矩矩的回答:“臣女知道!”
“噢?”皇后輕輕拂過自個兒手上貼滿了珠翠的指甲套,煞有興致的挑眉:“那你說說,什麼地方錯了?”
一個皇后,難道還有權決定了她的生死不成?
鳳傾羽磕頭:“臣女馬術不好,之前被馬驚倒,原本不欲與諸位小姐比試什麼,一來擔心自己出醜,二來也不願意連累到其他小姐,但是臣女有罪,即使有了這樣的想法,卻沒能夠將這想法堅持下去,後至厲小姐追臣女而來,遭遇到刺客,太子和三皇子趕來相救,臣女惜命,也沒能拒絕!”
脆生生的聲音,坦然淡定的模樣,這份難得的氣場,竟然比鳳傾嫵第一次拜見皇后還要讓人歎爲觀止,雖鳳傾嫵見皇后不過十四歲,而如今鳳傾羽已然十五。
周圍不明真相的丫鬟都在心中暗暗讚歎,卻不知皇后聽在心中惱意突發。
還裝了大半杯茶水的瓷杯被猛地推翻滾落到地上,不僅茶杯碎裂,連裡面的茶水茶葉也散落了一地,極其狼狽。
宮女太監嚇得夠嗆,鳳傾羽縮了縮脖子,視線沉得更低。
“大膽鳳傾羽!”皇后嬌貴的手掌驀地往那茶几上一拍,猛烈的響聲叫一屋子的宮女都嚇得面色蒼白,個個都怯怯的瞅着面前的地面,一時間,大氣都沒人敢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