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二狗和柱子的兩個年輕男人一聽見掌櫃的支使立刻擎着捆子靠近鳳傾羽和爾東,瘦得皮包骨頭的臉上卻都掛着一抹勝利的笑容,好像他們是在見義勇爲,真叫鳳傾羽有些汗顏。
“再靠近!小心我不客氣了!”
鳳傾羽不再阻攔,看着爾東“嘩啦”一聲抽出隨身配在腰間的軟件,雪白的光芒散在空氣當中有些刺眼,鋒利的劍鋒瞬間也叫二狗和柱子再也不敢靠近,都齊齊去看掌櫃的。
“這是我的地盤!怎麼?還想在我這裡鬧事是不是?我今天就非得把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弄進衙門裡去,讓大家夥兒都看看,這吃東西不給錢還打傷我的夥計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掌櫃的越說越氣,一把撇開柱子和二狗,親自挽了袖子逼近兩個小姑娘。
鳳傾羽幡然醒悟,一把拽住就要撲上去的爾東訕訕的笑,雙手舉得高高的讓掌櫃的不要再靠近,一邊躬身道歉說:“我知道今天是我們的不對!但是我也沒有說不給錢的是不是?要不我付你的飯錢,這位叫麻子的醫藥費我也包了,官府!咱就不去了好不?”
“現在纔來說這話?”掌櫃的挑眉瞪着矮了他整整一個腦袋的鳳傾羽,突地咧開嘴角露出剛吃過東西還沾了食物的牙齒,啐了一口道:“小子!已經晚了!我醉霄樓可不是你橫行霸道的地方,就是尚書家的歐陽公子也得給我三分薄面!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呀你!”
這漢子果真是粗俗!鳳傾羽抿着嘴角無奈的嘆了口氣,頓了頓黑着臉問:“除了進衙門,還有其他的路能選擇嗎?”
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去衙門的,若沒什麼事還好,要是這邊跟衙門勾結,她是侯府的小姐身份也勢必要被拉扯出來,到時候更有得她頭疼的!
“我說你要錢沒有,怎麼口氣還這麼大?”
鳳傾羽想起方纔在門口一閃而過的影子,立刻眯着眼睛重複:“假如是錢呢?多少銀子封你的口!”
受傷的麻子那張苦瓜臉立刻笑了,爭着喊道:“五十兩!”
叫柱子和二狗的兩個小二一前一後的爭着加碼,一個喊“七十兩!”一個直接喊了一個整數。
爾東的臉臭得不能再臭,捏着刀柄卻對三個貪得無厭的人無可奈何。
鳳傾羽瀲灩的大眼在掌櫃的身上瞟過,輕輕吸了口氣問他:“你說呢?”
畢竟是酒樓的主人,比幾個小二的見識要廣闊,心也要大上不少,聞言嘴角輕蔑的扯開,戲謔的說:“五百兩!”
爾東眼底寒光更甚,被鳳傾羽拉到了身邊,輕輕點了點她的手腕。
掌櫃慢吞吞的瞧着兩個人,笑着說:“五百兩!除了你倆的飯錢,還有麻子的醫藥費,這段時間受傷不能上工的損失,還有他的工錢!”
爾東不滿的哼道:“五百兩,夠買麻子一輩子的工錢了!”
“你不要說話!”鳳傾羽立刻出聲制止,並泛着笑意朗聲道:“五百兩沒問題,我的小廝先在這裡等我,待我去隔壁,去去就回!”
“少爺……”
“掌櫃的,你看如何?要是將我倆扣押在這裡,對你可一點好處也沒有!”鳳傾羽眯着眼睛言簡意賅的說。
掌櫃的眼神明顯在鳳傾羽說隔壁的時候怔住,神情變得很複雜,臉色也一下青一下紫的。
二狗和柱子眼睜睜的看着鳳傾羽推門出去,沒有掌櫃的命令,他們也不敢擅自去阻攔。
但是這酒樓的人,沒有人比他們更加清楚隔壁雖然少有人來,但一旦來了人,必然就是他們連看都沒有資格看上一眼的人。
掌櫃的待鳳傾羽一隻腳跨出了門才醒過神來,指着二狗道:“快點去攔住她!千萬別讓她打擾了貴客!”
鳳傾羽似乎早已料到掌櫃的會讓人跟來攔截,二狗飛身趕上來,她只不過微微矮了矮身子,已經從二狗的襲擊下施施然逃開,舉起右手猝不及防的叩響了隔壁雅間的門。
“不是說了無事不要打擾,怎的需要我家公子再重複?”
鳳傾羽一聽見這聲音立刻就笑了,隨着推開的門挑起脣角,拱手對開門的桃紅衣衫的女子說:“幸會!”
女子還沒有認出鳳傾羽來,只是撇嘴譏誚:“誰跟你幸會!怎的這樣自覺?”
掌櫃的被這一幕嚇呆了,連忙從旁邊的縫隙裡擠進來,對桃紅衣衫的女子抱拳而笑:“桃姑娘,抱歉得很,我馬上帶她走!”
“我說哪裡跑出來的?掌櫃的,這種事下不爲例!”
鳳傾羽眼睜睜看着被喚作桃姑娘的小丫頭尖牙利嘴的橫了掌櫃的一眼,那掌櫃的連大氣也沒有出一口,揪着他的袖子就想拖她走。
“誒!桃姑娘,你再好好看看我,真不認識我了麼?”鳳傾羽鼓大了一雙眼睛,只恨不得將自己塞進女子的視線裡叫她好好看一看,離上一回碰面纔多長時間,居然已經不認識她了!
女子哪裡有興致再看她,眼神輕蔑的從掌櫃臉上劃過,很不客氣的冷笑:“需要我親自動手嗎?”
掌櫃連連搖頭,白着一張臉哆嗦:“不需要!不需要!我馬上帶她走!”
鳳傾羽沒有辦法了,女子把着門的角度剛剛好,她就是想看見裡面的什麼也不可能,連一點點聲音也完全聽不見。
“宸!你連見我一面都不肯嗎?不就是一個女人嘛!你若執意要她,晚上我就送她來府上,親自給你賠禮道歉!”
所有人都驚呆了!尖銳的的聲音在空氣中如爆竹一樣炸開,隔壁的好幾個雅間也跟着齊噗噗開門,門口探出一個個好奇的腦袋,張望着大刺刺站在天字一號房門口的鳳傾羽。
掌櫃的深深吸了口冷氣,無辜的小眼睛連看也不敢去看面如死灰一樣的桃姑娘,直恨不得捏住自己的耳朵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可沒有人來告訴他,這連飯錢也給不起的小夥子,居然搶走了天字一號房客人的女人!
桃姑娘的臉色則更加難看,醒過神來也找不到什麼罵人的話能解氣,只能哆哆嗦嗦的指着鳳傾羽道:“你……你……”
鳳傾羽心中一喜,墊着腳尖試圖眺望依然一片沉寂的天字房,繼續大吼:“宸!你都說了咱們是好兄弟了!小小一個女人,我家裡那些個全部送你也沒關係!你出來吧!”
桃姑娘被氣得幾近昏厥,還是爾東黑着臉一把扶住她,纔沒叫她倒得太難看。
“你……你……你放開我!”桃姑娘一把撥開爾東情急之下攬住她腰身的手,氣得哇哇大叫:“臭男人!我叫你對我這麼不客氣!叫你……”
爾東伸手接住桃姑娘欲掌摑她的手,冷冰冰的眸子只比桃姑娘更冰冷銳利,兩片薄脣冷冰冰的動了動,鬱結的說:“再動我會更不客氣!”
周圍的人皆是一片譁然。
“桃染,帶他進來!”一片喧譁聲當中,從天字房當中傳出來的聲音格外清醒冷冽,如同沙漠裡的一汪清泉,看着那麼格格不入,卻不得不叫人懷着崇高的敬意去看着他。
桃染當然就是掌櫃口中的桃姑娘,此時早已經推開了爾東倨傲的站在門口,聞言愣了愣,咬着嘴角似乎有些不甘心,但還是迅速將讓出了一條道,不屑的瞪着鳳傾羽說:“我家公子叫你進去!”
爾東留在外面等待,鳳傾羽獨自一人與桃染擦肩而過,進了內間。
等穿過屏風,鳳傾羽才深深吸了口氣,眼珠子瞪得圓圓的,尷尬的看着圍着木桌三面的三個單身男人。
她方纔也只是粗略的瞅見了楚錦宸的身影,並沒有注意到他身邊還有人。此時一切都看在眼中,回想起她在門口吼的那些話,立刻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其他兩個男人都是陌生面孔,鳳傾羽耳根子迅速紅得像是炸熟的小龍蝦,不敢再大大咧咧去瞧楚錦宸。
其中一個清秀的男子上下打量了鳳傾羽一番,驟然對楚錦宸嘆息:“不曾想女人也能搶走你身邊的女人,這世道還真是無奇不有!”
鳳傾羽俏臉一僵,對清秀的男子第一印象立刻破滅得什麼都不剩,不光是毒舌,就連眼睛也毒成那樣,一眼便看透了她女子的身份。
她原以爲楚錦宸至少也會反駁,結果等了半響也沒等到楚錦宸的的聲音,反倒是另一個看似要儒雅得多的男子說:“我看今天就到這裡,咱們先告辭,宸有私事要處理!”
楚錦宸依然不聲不響,任由兩個人瀟灑離去。
鳳傾羽心裡發麻,暗地裡開始後悔,彷彿她每回見到他都是最倒黴的時候,但他並不像少女芳心當中的太陽,能溫暖女子的期待,反而能將人放在不高不低的位置上,不會猝然摔你一跤,卻也不會好心到將你從水裡撈到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