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兒進來見顧桃花蒼白着臉窩在牀上,一臉的落寞,全身上下沒有絲毫的生氣,那模樣,就如,就如……就如失去了生機,那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布兒被這樣的顧桃花嚇住了,緊走兩步抓住了顧桃花的手臂:“姑娘,你怎麼了?不要嚇我……”
顧桃花朝着布兒勾了勾嘴角,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布兒,我這個人是不是很失敗?”
布兒心中一緊,挨着顧桃花在牀沿坐了下來,緊緊抓着顧桃花的手,一臉的擔憂的開口:“姑娘……”
顧桃花卻沒有理會布兒,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慘淡:“布兒,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知道,我是一個特失敗的人,自從記事以來,沒有一件事情,是做成的。”
“姑娘,你不能這麼想!”布兒這時是真的急了,“你還有我們,你還有……”
顧桃花這時候卻已經收拾了剛纔的頹唐心情,使勁的搖了搖頭,用力地咬了咬牙齒,眼中閃出一抹堅毅來:“布兒,你放心,我雖然是一個特失敗的人,但我這人別的不咋樣,有一點卻是不錯,那就是不認命!”
布兒見顧桃花突然之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那精氣神不但霎時全都回來了,還露出一種往日沒有鬥志,愣了一下,剛要開口說話,卻見顧桃花已經掙脫了她的手,掀開被子,下了牀:“起來了,能這麼偶然頹廢一下,已經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
顧桃花一邊說着,一邊拿過放在一邊的衣服,開始拾掇自己。
剛纔還一臉頹喪的人,現在忽而間又鬥志滿滿的,這須臾瞬變的情緒,讓布兒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姑娘,你,你真的沒事了?”
顧桃花一邊和身上的衣服做着鬥爭,一邊扭頭朝着布兒翻了一白眼:“怎麼,你希望我有事嗎?”
布兒連忙站了起來,走過去替顧桃花整理衣服:“姑娘,你一會兒一變的,真的嚇到了我了。”
“剛纔只是突然心血來潮,偶然感懷罷了。”顧桃花朝着布兒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只是這燦爛笑容的背後,卻藏着一抹深深的哀傷,只是這層哀傷被顧桃花深埋在了心底。
早上,高逢春的一席話,戳穿了表面的溫馨一片,把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了顧桃花的面前。
噓寒問暖,極盡關懷的表哥,殷殷勸說她回到故鄉,卻是把她當作藥引!那麼這幾個月,他對她殷切的照顧,和極力迴護中,到底有着幾分真情?!怕是連一分也沒有吧……
想到這裡,顧桃花不傷心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畢竟人都是感性動物,這幾個月的相處,顧桃花真的是把獨孤傲天當成了表哥!
那個沒見過面的父親……
顧桃花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算了,若是真的與性命有礙,她纔不管他是不是這個原主的生父,自然是保護自己的小命纔是最重要的!
“姑娘以後還是不要這麼感懷了,剛纔可是真的嚇到我。”布兒想起顧桃花剛纔的模樣,現在還心有餘悸,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是顧桃花破罐子破摔,她們這些依附着顧桃花的人,以後該怎麼辦?!
顧桃花用力的點了點頭:“偶然一次,下不爲例。”
布兒幫着顧桃花拾掇整齊了,兩人出了屋子,見綢兒正在院子裡使勁的咋呼,布兒笑道:“綢兒,你今日怎麼這麼有閒,在這裡練嗓子,莫非想要唱大戲不成?”
綢兒卻絲毫沒有想要回應布兒說笑的意思,沉着臉道:“瞧瞧,這些個小蹄子,笨手笨腳的,簡直要氣死人!我讓她們收拾地兒,這麼長時間了,竟然連一個角落都沒有收拾出來。”
布兒順着綢兒手指得方向看過去,見院子的角落裡堆着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是修繕屋子的時候留下來。
“這些東西,待會兒跟沈總管說,讓他遣兩個身強體壯的長隨來,讓他們搬出去,扔了也就是了。”
“做甚麼要扔?”綢兒瞪了顧桃花一眼,“這也值不少錢的!”
布兒愣了一下,笑罵道:“不知我們的綢兒姑娘何時起,竟然鑽進了錢眼裡,成了鐵娘子了。”
綢兒卻沉着臉,衝着布兒道:“要知道每一個銅板都是來之不易的!如果每個人都如布兒姐姐一般,撒漫的花錢,不知道節儉,等哪一日沒錢了,我倒要看你上哪裡去尋錢去!”
“……”布兒被綢兒堵得說不出話來,喃喃的自語了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話來,“你,你這個小蹄子,今兒,今兒簡直,簡直就是吃錯藥,得了失心瘋了!”
綢兒鄙夷的看了一眼布兒:“布兒姐姐好歹也跟着姑娘讀過幾日書,難不成沒聽說過‘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現在不未雨綢繆,等事到臨頭,我看你找誰去!”
布兒被綢兒噎的直翻白眼:“你,你,你簡直就是瘋了!”
“我瘋不瘋的,你以後就明白了!”綢兒一步不肯退讓。
原本靜靜的在一邊聽着兩個丫頭鬥嘴的顧桃花,突然開口道:“綢兒說得有理,錢不是萬能的,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綢兒和布兒兩人倏的轉身,看向顧桃花:“果然姑娘書讀得多,這話越品越有道理!”
顧桃花頓時微微的緋紅了臉,這一句在二十一世紀人人都知道的話,被她拿到了這裡,結果竟然贏得了兩個丫頭的星星眼,顧桃花霎時間有些不好意思。
綢兒卻因爲得到了顧桃花的支持,這心氣兒霎時就高了起來,衝着布兒微微揚了揚下巴:“布兒姐姐以後還是得精打細算纔是!”
“你……”布兒想想顧桃花的話,心中所有的話,全都壓在舌底,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就在布兒尷尬萬分的時候,顧桃花再一次開口了:“節流要緊,開源更加要緊,若是沒有開源,便是坐擁金山,即便是省吃儉用,也有坐吃山空的時候。”
布兒聽了,眼角猛地一揚,擡頭看向綢兒,綢兒臉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顧桃花這中各打五百大板的論調,倒是讓兩個丫頭啞口無言起來。
綢兒轉身又指揮着小丫頭去收拾,顧桃花看着這些個柔弱的小姑娘,搬着那些個木塊和碎石塊,心中有些不忍:“綢兒,你瞧瞧她們這些小胳膊小腿的,怎麼弄得了這個?不如你去找沈總管來,讓他遣幾個長隨或者粗使僕婦來,讓他們聽你指揮,豈不爽快?”
綢兒低頭想了想,笑道:“還是姑娘想的周到,我這就去找沈總管去。”
見綢兒終於放過了這些個可憐的小姑娘,顧桃花和布兒都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看着綢兒的身影出了院子,布兒才抱怨道:“也不知道這個小蹄子,今兒個是怎麼了,說話就如炮仗一般,噎的人說不出話來!”
顧桃花輕嘆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廣袤的天空:“也怪不得她,她只是心中堵得慌,沒處發泄罷了。”
“……”布兒剛纔沒想到這個,現在被顧桃花一提醒,情緒頓時越發的低落起來,“姑娘,你難道真的要……”
顧桃花搖了搖頭,沒有讓布兒把最後的半句話說出口:“布兒,我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上了賊船,能不能逃出生天,主動權並不在我的手中,只是有一點,你須得記住,若是真的有危險,我絕不會坐以待斃的!”
“姑娘能這麼想就好。”布兒彷彿是鬆了一口氣,“姑娘,若是不行,我們悄悄離開這裡也就是了。”
“現在事情還沒有到了這麼緊迫的時候,我們緩緩計議也就是了。”顧桃花沒有直面回答布兒,而是轉身朝着後院走去。
後院佈置的十分素淨,柳姨娘的骨灰就供奉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