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擔憂
陳悅之將手中的信遞給上官磊和江尚雲都看了下,二人也靜默了。
這種遺書的味道,並不是她一個人的感覺,大家都有些不妙,不知道江老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留隻言片語的走了。
一時大家的心頭都籠罩上了一層陰雲。
江尚雲想了想,終歸覺得有點抱歉,便對上官磊說:“我一個同學就在京城的軍區醫院裡任職,要不我給你介紹下吧。”
上官磊搖了搖頭,目光堅定的看向陳悅之的方向,輕聲道:“阿悅,你的梅花針法得到江老的真傳,我希望由你幫我施針去毒。”
江尚雲幾乎是立即就衝出口一句話:“不行!悅之的確天賦出衆,在這方面領悟能力也很強,但是老爺子只教了她基本知識,還有許多東西都不知道,又沒有實踐經驗,這針炙之法,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可是很容易出事故的。”
其實他最擔心的是,陳悅之用梅花針法給上官磊治,治好了是美事一樁,治壞了,梅花針法的名聲就會受損,所以他萬不能讓老爺子一生的心血被破壞。
只是喊完了,他微微有些不自然,連忙解釋道:“悅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
“江大哥,你放心,我理解你的意思。梅花針法是師傅一生的心血,比命還寶貴的東西,在整個華夏國,更是被擺在一個很高的位置,享譽國內外。如果我治好了,也許只是諸多美滿中的一件,別人不一定在意。但如果我治壞了。就可能會成爲別人要脅甚至攻擊師傅的藉口。”
江尚雲鬆了口氣,趕緊點點頭,現在老爺子下落不明,陳悅之又是梅花針法唯一傳人,他真的很擔心,很緊張,生怕有什麼差池。
上官磊急切的想要說什麼。卻被陳悅之攔了下來,她雖然理解江尚雲的擔憂,但卻不認同。
“江大哥。有句古話這樣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就算師傅現在沒有離開,他也不能代替我學習。代替我施針呀。雖然我還沒有開始實踐。但總有一天要經歷,總有第一個病人,對吧。”
“對,或許你會說,師傅在身旁,有人盯着,這樣出錯的機率小,萬一失誤。師傅還能及時修補。不會造成重大的損失,也不會連累梅花針法的名聲。可是師傅既然在信裡這樣交待。說明他去做的是有風險的。我們都不願意朝壞的方面想,但不能排除有這種可能,難道師傅一直不回來,我就一直不前進嗎?”
江尚雲有些驚訝的看着陳悅之,原本他以爲陳悅之理解他的想法,也是怕擔責任的意思,畢竟醫生這一針紮下去,事情可大可小,搞不好還要負法律責任的。
陳悅之再鎮定,畢竟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女,但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讓他驚訝的話來。
這般大無畏的學習精神,奉獻精神,頓時讓他有些無所遁形,覺得和陳悅之比較起來,他竟是那樣的小人。
“其實我可以把師傅的這次出行,看成是對我的考驗,也許他老人家就是想要看看,他不在的情況下,我這個唯一的關門弟子,是猶豫的停止不前呢,還是謹慎小心的昂首闊步。我如果真的停了下來,等他老人家回來,纔敢動手,那他一定會很失望。”
江尚雲沉吟一番,不由笑了,他真是着相了,是啊,不管是中醫也好,西醫也罷,理論知識擺在那兒,實踐終究還是需要自己去摸索的。
就像他們那時候學解剖一樣,老師雖然在旁邊,最多是提點你幾句,動手的終究是你自己,若遇到那嚴格的,提點都不會有,就是讓你自己犯錯,自己醒悟。
“悅之,老爺子收了你,大概是最正確的決定。之前是我考慮的太淺薄,你可千萬不要怪我。你說的對,實踐出真知,自己不去嘗試,就算看再多的前人筆記,有再高明的人指點,終歸只是紙上談兵,毫無用處。你今天一席話,真是讓我茅塞頓開,有許多問題也想明白了,謝謝你。”江尚雲真誠的拍了拍陳悅之的肩膀,這一刻感覺兩個人之間,似乎沒有年齡的隔閡,猶如知音一般的親切。
“江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不會怪你的。我是這樣想的,總要有我親自動手的那天,總要有第一個病人,與其找那些不靠譜的,可能會壞事的,還不如找眼前這個傢伙,他雖然說有些無賴,但是嘴還是挺嚴的。”陳悅之將上官磊拉了過來說道。
上官磊立即委屈了,誰無賴了,不管現在不是叫委屈的時候,他立即拍了胸口道:“江醫生,悅之,我不怕,真的,我不怕治療失敗,而且我會保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保密,不會告訴任何人。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現在這樣啊。”
江尚雲想想也是,最壞的結果就是沒有效果,反正這是他自己要求的,不過看了一眼陳悅之,他還是硬了下心腸,要求上官磊寫下保證書。
內容是自願給陳悅之當第一個病人,不論治療結果如何,都不得追究陳悅之的責任,也不能將結果或是過程,告訴任何人,更不能在外面傳播流言,毀壞梅花針法的名聲。
江尚雲這是先小人後君子啦,畢竟他和上官磊也不是太熟悉,有些事嘴上說說沒用,還是留下憑證的好。
上官磊自然是理解的,而且不知道爲何,他十分相信陳悅之能夠治得好自己,他也不知道信心來自何處,反正他就是相信。
陳悅之並沒有阻攔江尚雲的做法,畢竟他有他的考量,這是普通人正常該有的相法和考慮。
雖然她也相信上官磊絕對不是這樣的人。但她不能要求江尚雲也一樣相信,因爲她的這層相信,是毫無原因的。
最主要的是。她一定會治好上官磊,其實這傢伙也不算是她第一個治的,真正第一個被她施針的人應該是陳顏。
胃癌晚期,她都能搞定,更別提是小小毒素了。
不過江尚雲不知道她的能耐,肯定會擔心,這是人之常情。
上官磊寫完保證書後。江尚雲就說出了自己的一番考慮。
“悅之,這畢竟是你第一次施針,我想還是留一些記錄和數據比較好。老爺子每次救人也有行診紀錄,都在他的書房裡,你回頭可以看看參考一下。你先去看書,我帶上官磊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我們總得了解下。他身體的其它方面狀況如何,留下原始記錄,然後每次施針過後,我們都要做全身檢查,看看情況是在慢慢好轉,還是在逐漸變壞,如果發現情況不妙,我們就立即停止。再尋找別的辦法。”
江尚雲說罷就提前下樓了,上官磊靠在窗戶旁邊。有些哭笑不得:“我看這位江醫生是怕我訛上你呀。”
陳悅之只能無奈的聳了聳肩膀,估計江尚雲也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吧,畢竟她入門才一個月不到,只學了基本針法,現在就要治療這麼複雜的病情,估計說出去誰也不信。
江尚雲之所以提出要做全身檢查,恐怕是擔心到時候治療失敗,上官磊會把身體上其它毛病,也推到這次施針的結果上面,藉此來敲詐或是要脅的。
不過上官磊不是寫了保證書了嘛,他這也太警惕了吧?
不過陳悅之是不會說破的,反而幫着江尚雲:“你想多了,江大哥說的有理,如果不知道你現在的情況,那又怎麼知道治療倒底是有效果還是沒效果呢?”
“好吧,我聽你的。”上官磊撇嘴也跟着下樓了。
陳悅之則拿了鑰匙去了江老的書房,一進去就被裡面巨大的藏書量給嚇住了,都分類整齊,一目瞭然。
陳悅之沒有先去看那些古醫書籍,而是先拿起了江子鶴的行診日記。
翻開第一頁,竟是幾十年前的了,那時候師傅還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吧?
陳悅之看着看着,就沉入了其中,原來老爺子當年也幹過和他一樣的事呢,還沒到讓他實踐的時候,但是他心癢難耐,總想嘗試下自己的學習成果,最開始的時候,便在小動物身上扎針,但是動物畢竟不是人,他越來越不滿足於此。
只是他的師傅嚴格要求,沒有達到合適的年限及資格,不許對人施針。然後有一次他的師傅去京城參加中醫交流會,要三個月才能回來,但是他們診所裡接待了一個緊急病人。
他把情況一說,病人等不得呀,如果等江子鶴的師傅從京城回來,那時候還沒有飛機,只能坐火車,要幾天幾夜,那病人估計早就掛了。
江子鶴在問過病人家屬的確定之後,首次開針,居然讓他治好了,這也是他成名的開場曲。
兩個多小時後,江尚雲和上官磊一起回到了健康藥房,陳悅之抱着日記 本下樓,見二人的神情有些古怪。
“怎麼了,全身檢查結果不妙嗎?”難道上官磊除了心臟方面有些問題,其它方面也有問題?
江尚雲臉上全都是疑慮,一邊搖頭踱步,一邊說道:“實在是匪夷所思,我還特意找人對上官磊的心臟做了檢查,結果卻是完全正常!這,這怎麼可能呢?那藥片的成份是我親自檢測出來的,如果常期服用這種藥片,絕對會造成病理性心悸,甚至最後心梗塞而死,而老爺子也診出他身體各方面的器官功能在以極微小的速度衰退。可是現代化醫療手段,居然檢查不出來,這實在是讓我沒辦法相信了。”
江尚雲一直喜歡西醫,認爲醫療機械的檢測證明,纔是最有力的證據,但是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完全顛覆了他原先心中的想法。
老爺子的醫術他是絕對相信的,既然老爺子說上官磊身體是這樣的,而且上官磊自己也描述過,一段時間不服用,就會心悸,甚至四肢麻痹。
但是醫院裡的檢查,居然是完全正確,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江大哥,京城裡的醫療器械,甚至是軍區總醫院的大夫,醫術總是高明的吧,連他們都沒有察覺,鎮上的醫療水平,如果能查出來纔怪呢。”陳悅之突然想到上官磊的身份,再想到他在家中的地位,身體這麼不舒服,他的家人一定是想盡辦法治療過他的,結果都沒有察覺這種毒素,可見這種毒素的詭異之處了。
江尚雲驚訝的擡頭看向她,什麼意思?
上官磊立即輕咳了聲,說自己其實從小就這樣,所以家人看過頗多醫院,也看過中醫,不過都沒有說出江子鶴那番話,也沒有人懷疑那藥有問題。
江尚雲這才心裡平衡了許多,可是他原本的打算就落空了呀,那該如何是好?
“江大哥,其實也很簡單呀。上官磊,你一般什麼情況下會產生心悸的感覺,如果不吃藥,大概多久時間,四肢會感覺麻痹?”陳悅之轉頭問道。
上官磊認真想了想道:“超過負荷的劇烈運動。當然晨跑這些不算,有時候心情過於激動,或是火氣太大,也會產生心悸,所以醫生對我的叮囑是要保持平和的心態,還要適量運動,但卻不可過量。當我產生心悸的時候,感覺像被人掐住了呼吸一般,沒辦法喘氣,如果半小時不服藥,我就會全身麻痹,進而失去意識。”
陳悅之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撞日不如擇日,就今天,就現在,開始第一場施針吧。
江尚雲和上官磊都是不能看的,所以江尚雲出去了,守在門外,而上官磊則是被蒙上了眼睛。
陳悅之給手消過毒後,拿出梅花針來,見坐着的上官磊,背脊微有些僵硬,輕柔的嗓音帶着安慰人心的力量:“不要擔心,相信我,我會治好你的。”
上官磊的身體這才逐漸放鬆,微有些低沉的磁性嗓音,從喉嚨裡逸出來:“我相信你。”
其實治不好也沒啥,不管我還剩下多少時間,我都會陪着你,陳悅之,噢,如果你不需要,那就算是我賴着你吧。
江尚雲在屋外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他是覺得陳悅之太急躁了,好歹也要再看看書,準備準備吧,這怎麼就開始了呢?
萬一把人治壞了,會不會影響陳悅之以後的進步,會不會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