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妙起晚了。
謝景行昨日裡三更纔來,與他說完話已經是疲累的不行,回頭睡得一夜無夢,待醒了,都已經很晚了。
沈妙極少起懶,羅雪雁只當她昨日在朝貢宴上累着了,便讓人特意留了飯食等沈妙醒來後吃。沈信和羅雪雁一大早就去兵部了,剛剛官復原職,還有許多要料理的舊事。沈丘和羅凌也不在屋裡,因着羅凌要尋個新差事,沈信索性就讓羅凌幫襯一下沈丘,也省的那些人欺負羅凌初來乍到。
如此一來,這個全新的“沈宅”裡,就只有羅潭和沈妙了。恰好今日馮安寧給沈妙送了帖子,要沈妙陪她去挑些首飾,沈妙便讓羅潭去了,撥了幾個沈府的侍衛給羅潭,只說自己今日身子疲累,想在府裡休息一日。
羅潭便不再說什麼話,叮囑了沈妙一番,才離開。等羅潭離開後,沈妙讓莫擎送封信到廣文堂,莫擎應了一聲就離開。
時隔兩年,定京城終究是起了一些變化。譬如曾經在寶香樓紅過熱鬧過的,也曾當過紅牌的流螢姑娘,終是被那位癡情專一的莫公子以千兩黃金的高價贖身。沒有了一位流螢姑娘,定京城卻在這幾年悄然無聲的出現了已經失傳許久的雙面繡,一匹繡絹便可賣到百兩銀子。聽聞那位繡娘不僅手藝出衆,還生的美貌。連帶着那綉莊也日進斗金。
換個活法,其實未必會更糟。沒有人能知道邁出那一步後新的希望是什麼。
流螢活的這般好,擔憂着她的人自然也會開心。裴琅是個守信的人,沈妙在朝貢宴上看到裴琅的那一刻,心裡就有了主意。裴琅已經得了傅修宜的信任,傅修宜纔會將裴琅帶在身邊。雖然傅修宜多疑,那也是在成爲君王之後變本加厲,平心而論,現在的傅修宜還是十分賞識賢才珍惜賢才的。裴琅是胸中有溝壑的人,傅修宜一定會想方設法將裴琅留在身邊。
也正是因爲如此,如今傅修宜檢驗了裴琅的賢才,就該檢驗裴琅的忠誠。她不能貿貿然的去見裴琅,免得被傅修宜懷疑。
這顆卒子還未過楚河漢界呢。
她道:“拿件斗篷出來吧。”
白露和霜降正在整理屋子,聞言奇道:“姑娘可是要出門?”
沈妙道:“有些事情要去做。”
白露和霜降便不再說話了,穀雨默默地上前給沈妙梳頭,驚蟄已經去尋斗篷。無形之中,沈妙的幾個丫鬟對她的命令都是立刻服從,若是有人瞧見,必定會驚訝,便是宮裡調教的丫鬟們也不見得會這麼麻利鎮定。
等出了府門,莫擎去廣文堂了,沈妙便叫了阿智。沈妙如今和沈丘的一衆手下親近了不少,當初在西北的時候,沈妙給沈丘出了不少兵法上的主意,這自然都是她從前在傅修宜的幕僚那裡聽來的,不過是依葫蘆畫瓢,只是看在別人眼中,便覺得沈妙神機妙算,有將才。那些兵頭都是粗鄙的大男人,卻也佩服沈妙的腦子,倒是對她尊敬了許多。
沈妙對阿智說:“今日出門一事,不要告訴別人。”
阿智心中一個激靈,他效忠的本來是沈丘,此刻也覺得在沈妙一雙清澈的眼睛下壓力倍生,點頭道:“是。”
阿智給沈妙尋了輛普通的馬車,這馬車不引人注目,更不會有人認出來是沈家的馬車。原因無他,昨日沈妙得罪了那位秦國來的明安公主,明安公主和皇甫灝住在離這裡並不遠的衍慶巷中,萬一若是碰到了,明安公主找沈妙的麻煩就壞了。這公主驕縱的很,秦國侍衛衆多,真要出了什麼事,等沈信夫婦再帶人趕過來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只是阿智心中還是很疑惑。離開定京城兩年,若說定京誰和沈妙有交情,也就是馮府的大小姐馮安寧了。可今日沈妙推了馮安寧的邀約,分明就不是去見馮安寧。阿智心中胡思亂想着,想着羅潭從前在羅家和羅千講的那些個話本子故事,心中一個激靈。若真的是什麼公子佳人私相授受的戲,阿智就算是拼了命也得將此事告訴沈丘。他們沈家好容易出了這麼個才貌雙全的小姐,怎麼能夠被不知道哪裡來的野小子拐跑了去。
卻是萬萬沒想到沈妙要去的地方是灃仙當鋪。
灃仙當鋪還和兩年前一樣,依舊是門庭冷落。畢竟不是人人都有寶貝能在這裡典當的。
沈妙下了馬車,阿智緊跟其後,驚蟄和穀雨也跳了下來。阿智還沒來得及打量,就瞧見沈妙已經徑自往典當鋪走去。
那還在用帕子擦拭桌子上灰塵的小二就見着四個人往這邊前來,爲首的人穿着斗篷,將斗篷的帽子往下一拉,露出一怔清秀的臉,分明是哪家嬌養的姑娘,通身的貴氣可不敢讓人小覷。他討好的笑道:“小姐可是要典當東西?”
沈妙瞥了他一眼,當鋪的小夥計已經換了個人,聽聞自他們去小春城後,灃仙當鋪也關了兩年。也是前不久才重新開張,卻不知那位紅菱姑娘和季羽書還在不在。她道:“我找紅菱。”
小夥計一愣,仔仔細細的又再次打量了沈妙一番,沈妙平靜的看着他,小夥計頓了一下,連忙道:“請小姐稍等着。”轉身鑽進了後堂。
片刻之後,有紅衣女子前來,身後跟着方纔的那位夥計。依舊是一身紅色衣裙,容貌頗有風情,比起兩年前更加搖曳多姿。她瞧見沈妙,眼眸凝了凝,忽而笑道:“許久不見,小姐生的越發出挑,讓紅菱眼睛都睜不開了。”
這番有些放肆無禮的話被紅菱說出來,卻也不見得有下賤的感覺,反而有種莫名的爽朗。沈妙微微頷首,紅菱又是一笑,道:“老規矩,小姐隨我來吧,不過…。”她芊芊玉指一指阿智,嬌笑道:“這傻大個兒可不能跟來。”
阿智性子活潑,不比莫擎冷漠,被紅菱這麼一個風情萬種的老闆娘指着,臉倒是紅了。不過他還是堅持道:“屬下跟着小姐。”
“你在這等着吧。”沈妙道:“我去見一位朋友,驚蟄和穀雨跟着就行。”她語氣堅決,阿智便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倒是紅菱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大約是沒想到沈妙看着這麼個嬌嬌小小的人兒,每每卻將自己帶過來的侍衛教訓的服服帖帖的,而且不管是莫擎還好,阿智也罷,都是打心眼的尊敬沈妙。一個有本事的屬下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傲氣,在沈妙面前,這些人卻是一點傲氣也無。
沈妙是個有本事的人。
紅菱帶着沈妙往臨江仙的小樓走去。驚蟄和穀雨跟在後面,沈妙問:“聽聞灃仙當鋪前不久才重新開張,兩年前……。”
“兩年前掌櫃的家中有變,關了鋪子回鄉去了。前不久才重新回了定京。”紅菱笑着接過話頭,道:“說起來,小姐還是咱們當鋪裡第一位遇到的老主顧呢。”
沈妙心中計較一番,便是跟着微笑着應了。待到了小樓裡,如從前一樣,紅菱將她安置在雅室中,道:“紅菱這就去喚掌櫃的,小姐先在此坐着休息吃吃茶,稍等片刻。”說着便離開了。
桌上放着梅子和茶水,薰香嫋嫋。這雅室倒是和從前一模一樣。灃仙當鋪這樣大的鋪子,兩年未做生意鋪子竟然就就這麼放着,也不說租給別人家,倒真的有幾分財大氣粗的土財主模樣。
沈妙一杯茶還未喝完,外頭就傳來有人推門的聲音。她放下茶杯,便見來人一身一身翠綠織金雀浣花長袍,頭帶金冠,笑眯眯的走了進來。
這人依舊是一張娃娃臉,卻終究因爲兩年歲月的彈撥而顯出幾分青年的成熟。只是面上的頑皮之色一如既往,不過……沈妙瞧着他,這麼一身花裡胡哨的衣服季羽書也能穿的如此開懷,這人骨子裡真是風騷至極。
季羽書推門瞧見沈妙,眼睛一亮,絲毫也未曾遮掩,盛讚道:“原先以爲芍藥姑娘便是在下見過最美的姑娘,如今看來,沈小姐也不遑多讓。兩年未見,沈小姐更添風華,在下都找不着話來誇姑娘了。”
驚蟄和穀雨見狀,面上皆是露出不悅之色。季羽書這話活脫脫就是調戲良家少女的登徒子,不過這麼一番胡話,偏偏配的是一張天真無邪的臉,也讓人迷惑他究竟是故意裝傻,還是本身就是無心之言。
沈妙微微一笑:“季掌櫃也比從前更加富裕了。”目光在季羽書那花裡胡哨的衣裳上掃了一眼。
季羽書在沈妙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看起來倒是高興地很,似乎真心爲重逢而開心。他道:“沒想到沈小姐還記得在下這個老朋友,聽聞沈將軍剛剛回京不久,沈小姐不急着見別人,卻來灃仙當鋪,原是真的將在下視作信任之人。在下心中感動不已。”
沈妙:“……”昨夜裡纔剛走了一個自作多情之人,眼前便又再來了一個。沈妙只覺得有些頭疼。況且季羽書說的一本正經,他是真心以爲沈妙對他這般親近的。
沈妙輕咳一聲:“其實今日來,是想與季掌櫃做生意的。剛回定京城,許多事情都不甚清楚,需得仰仗百曉生。”
季羽書先是一怔,隨即道:“做生意?好說。沈姑娘想知道什麼,百曉生自當竭盡全力,至於銀子麼,在下與沈小姐既是朋友,就給沈小姐減個兩成吧。”
驚蟄和穀雨在背後翻白眼,季羽書掌管着這麼大的家業,表面是當鋪實則做的是無本生意,一筆生意成了銀子源源不斷,竟然這般吝嗇,只減兩成?果然無奸不商。
沈妙微微一笑:“銀子好說,不過這次的消息可不怎麼好辦。”
季羽書道:“沈小姐真會說笑,當初連‘造’消息的生意我灃仙當鋪都照接不誤,現在有什麼不敢接的。”
“可是季掌櫃兩年未在明齊了。明齊的事情,只怕打聽起來也有些麻煩。”她說。
季羽書一笑,眉目間說不出的得意:“沈小姐可不要小看灃仙當鋪,雖然在下兩年不在定京城,灃仙當鋪的鋪子也關了,可是生意卻還是要照做的。否則哪裡來的銀子養家餬口?百曉生還是在做的。畢竟兩年收成不能白白丟掉。沈小姐說罷,有什麼消息要打聽?我灃仙當鋪自然會爲小姐效命。”
沈妙輕笑:“季掌櫃這般說,我就放心了。今日來,是想要做三筆生意,都是來買消息。第一個……季掌櫃可知道兩年前臨安侯府謝家小侯爺戰死的消息。”
季羽書一愣,看向沈妙:“沈小姐打聽這個做什麼?”
“謝家與我沈家好歹也都是明齊的將門世家,雖然臨安侯與我爹政見不合,可到底武人惺惺相惜。俗話說兔死狐悲,謝小侯爺一代良才卻慘死沙場,私心裡覺得惋惜,想讓季掌櫃幫我個忙,好好打聽那謝小侯爺戰死一事的蛛絲馬跡,包括收斂一事。”
季羽書喝了一口茶,笑道:“這好辦,只是謝景行死的事情諸人皆知,要想打聽出些不一樣的東西可不容易,在下不能保證能打聽的出來,畢竟人死燈滅,隔得太久了。”
“季掌櫃用心做事就是,實在找不到,我也無妨。”沈妙端起茶壺,再給自己倒了杯茶,雲淡風輕的開口:“第二筆生意,季掌櫃可知道明齊宮中有位太醫,叫高陽。”
“噗”的一下,季羽書一口茶噴了出來。沈妙衝驚蟄使了個眼色,驚蟄連忙遞上帕子。
季羽書接過帕子,手忙腳亂的擦拭身上的水漬,只聽沈妙道:“季掌櫃好似很驚訝?”
“咳,”季羽書道:“確實有些驚訝,沈小姐怎麼會想到找宮中的太醫?”
“受人所託罷了。”沈妙看向他:“季掌櫃沒聽過這個名字麼?”
高陽搖了搖頭:“第一次聽聞,想來醫術不甚高明,否則早已名揚天下了。”他看着沈妙,有些爲難道:“不瞞你說,小姐怎麼會和宮裡有牽扯。百曉生雖然做的是生意,可是宮裡牽扯的勢力太廣,咱們做生意的都不好冒險。”
沈妙看着他沒說話,目光平靜的卻是讓季羽書自己有些不安。季羽書清咳兩聲,莫名的聲音就低了幾分:“也不是不行,只是要多加銀子……”
“銀子季掌櫃不必擔心。”沈妙微笑:“總不會短了季掌櫃的。”
季羽書經過沈妙前面的兩筆生意後已經是心虛氣短,乾笑了兩聲,道:“不知道沈小姐第三位要買的消息是關於什麼的?”
“第三筆生意有些困難。”沈妙瞧着他:“不過我相信以季掌櫃的本事,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季羽書聞言,勉強笑了笑:“多謝沈小姐信任,不過……到底是什麼能讓沈小姐也覺得困難?”
“我想打聽一個人,”沈妙放下茶杯:“大涼的睿王殿下。”
季羽書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顫動,面上卻是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哦?沈小姐怎麼會想到要打聽睿王殿下。據在下所知,這位睿王殿下剛來定京不久。便是真的有交情,最多也是沈小姐在朝貢宴上能見着他。莫非沈小姐也如那些貴女一般,愛慕上了睿王的美貌,所以特地來打聽?”季羽書說到最後,不知道爲何又高興起來,聲音一改方纔的低落,帶着幾分罕見的興奮。
驚蟄和穀雨都要在後頭氣炸了,季羽書這般滿嘴胡話,若是被外頭人聽到,指不定怎麼想沈妙。偏偏主子說話下人不能插嘴,兩人只得強忍着怒意鄙夷的看着季羽書。
沈妙淡淡的瞧着季羽書抓耳撓腮的興奮模樣,突然笑了,她說:“是啊。我也仰慕他的絕世美貌。”
季羽書一愣。他驀地張大嘴巴,彷彿不敢置信一般的指着沈妙,結巴道:“此此此話當真?”
沈妙點了點頭,認真的道:“真的。”
季羽書像是發現了什麼重大的秘密一般,按捺不住興奮的神情。“嘿嘿”的笑了兩聲,道:“既然如此,在下一定會替小姐好好打聽一番睿王的情況……看看他身邊有沒有別的姑娘。”
沈妙起身,衝季羽書頷首:“那就多謝季掌櫃了。若是查到了什麼,煩請人送信到府上,我自然會來灃仙當鋪與季掌櫃相見。”她從袖子中摸出一錠銀子來放到季羽書面前:“這是定金。”
季羽書笑眯眯道:“沈小姐太客氣了,你我之間還說什麼定金的話。”一邊說一邊將那銀子揣進袖中。惹得驚蟄和穀雨又送了他幾個白眼。
沈妙笑道:“拿錢辦事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是季掌櫃需得記住一點,”她眉眼溫和,說出的話卻帶着幾分凌厲:“百曉生做生意的規矩就是貨真價實。既然是來同季掌櫃這裡打聽消息的,自然是不希望聽到假的消息。消息千真萬確,也最好對我有用。否則銀子花了卻得了無用的情報……”沈妙低頭笑了笑:“壞了季掌櫃的招牌,生意做不下去,可就糟了。”
季羽書一愣,沈妙已經喚着驚蟄穀雨推門走了出去。他呆了片刻,聽見外頭紅菱笑着將沈妙送走,自己看着面前的茶盞,忽然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站起身,推門走到隔壁,拉開面前的一副山水畫,後面是一扇門,季羽書打開門,剛走進去就被人踹了一腳,險些摔倒。他一把關上門,怒氣衝衝的對着始作俑者大吼:“高陽!”
門後坐着的人白衣飄飄,仙風道骨,搖着摺扇一派溫文爾雅的模樣,只是說出的話卻不怎麼客氣:“季羽書,你腦子有病吧,再這麼下去被人當傻子賣了都不知道。”
季羽書怒道:“你聰明,你聰明還不是被人發現了端倪。人家可是說,要找高——太——醫呢!”
“閉嘴。”角落裡的人終於忍不住開口,紫金袍華麗迤邐,不是謝景行又是誰。他掃了一眼季羽書:“聒噪。”
季羽書委屈了,道:“三哥,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和你一塊兒離京的,剛回來就被人發現不對勁。這分明是高陽的錯。”季羽書惡狠狠地看着高陽:“說!你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纔會被沈小姐看出來?”
這間雅室毗鄰方纔的雅室,季羽書和沈妙的對話這頭可以聽得一清二楚。他們二人的對話都被謝景行和高陽盡收耳底。要知道沈妙打聽的三個人都在這裡,想想也是覺得奇異。
“季羽書你是不是傻?”高陽道:“沈妙也是幾日前纔回到定京的。除非她有千里眼,不然我在宮裡做什麼她怎麼知道?我還懷疑是你出了問題。”
“我出什麼問題,沈小姐又沒打聽我,好端端的打聽你做什麼?莫非她心悅你,可是沈小姐仰慕的不是三哥的美貌麼?”季羽書想到了什麼,促狹笑道:“嘿嘿嘿,沈小姐也被三哥迷暈了。”
“這種鬼話也就只有你這種傻子能信了。”高陽冷眼看他:“你以爲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會被美色衝昏頭腦麼?”
季羽書拍了拍胸:“我說不過你,不跟你說了。三哥,現在怎麼辦,要給她找嗎?還是隨意編個消息騙騙她?”
“沈妙既然打聽這三個消息,想必是有所瞭解的。騙的話可能會被發現。這沈妙究竟是什麼意思,現在真是連沈家的立場都看不清了。這兩年還有和沈妙私下裡有交情的那個裴琅,現在都成了傅修宜的心腹。一個小姑娘怎麼這麼複雜?”高陽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發現謝景行根本沒有聽他的話,看着桌上的茶壺不知道在想什麼,就出聲提醒道:“謝……殿下,這回要怎麼應付?”
謝景行回神,想了想:“不用應付了。”
“爲什麼?”不等高陽說話,季羽書首先開口:“銀子不賺啦?而且沈小姐冰雪聰明,要是真的就這麼拒絕她一定會發現不對勁的。要是查出咱們灃仙當鋪也有什麼不對的時候怎麼辦?”
謝景行淡淡一笑:“就因爲她聰明,纔不用應付。”
“你的意思是……。”高陽眉頭一皺。
“她發現了不對勁,過來試探的。”謝景行眯了眯眼睛,挑脣笑道:“那些話不是說給你聽,是說給我聽。”
“那句絕世美貌?”季羽書的重點永遠都在別的上面。
謝景行目光涼涼的掃了他一眼,道:“也是說給我聽的。”
外頭的馬車上,驚蟄和穀雨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妙的神情,穀雨輕聲道:“姑娘,那位季掌櫃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姑娘看起來,有些生氣呢。”
的確是十分生氣,雖然沈妙面上看着是沉靜的,周身的冷寒卻是讓兩個丫頭都感覺到了。好像是在生悶氣,又好像是在發怒,只是這火發的隱忍罷了。驚蟄和穀雨俱是十分不解,沈妙和季羽書在雅室裡說話,她們都是聽到的。雖然季羽書說話不大中聽,可是方纔沈妙都還好好的。況且沈妙也不是一個因爲口舌就動怒的人。
驚蟄和穀雨看不明白,沈妙淡淡的答:“沒什麼。”語氣卻更冷了。
她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緊,心中卻是生出一種無法抑制的憋悶來。灃仙當鋪在她走後不就就關門大吉,又在她回京前不久重新開張,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有跡可循,沈妙仔細的想了想,灃仙當鋪關門的時候,除了沈信去小春城外,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謝景行請帥出兵。至於灃仙當鋪重新開張…。除了她回京,不正好還是明齊朝貢,秦太子和睿王到定京的時候?
沈家和灃仙當鋪沒有半點淵源,自然不會是和沈家有什麼干係。皇甫灝兩年前可沒在定京城,算來算去,竟然關門和開張都和謝景行有着不可磨滅的關係。今日她來灃仙當鋪,就是爲了試探。
試探的結果果然不出她所料,季羽書和謝景行只怕是舊識,高陽亦是一樣。聯繫前前後後,只怕季羽書和高陽都是大涼的人,不過是隱藏了身份藏在定京城中。可惡的是當初與季羽書做生意,豫親王府的事情她和盤托出,只怕早已被謝景行知道的一清二楚。她自以爲佔了先機將季羽書吃的死死的,結果謝景行黃雀在後,一想到謝景行將人當傻子耍,沈妙就恨不得撕了謝景行。
心中憋悶,驚蟄見狀,以爲她是嫌熱了,掀開簾子想透透氣,很快又放下,沈妙隨意一瞥,不曾想卻瞧見那街道的人羣中,有一張熟悉的臉。
驚蟄放下簾子,卻被沈妙喝住,叫停馬車,她一把掀開簾子再往方纔的地方看去,那人羣中卻再沒了方纔的臉。
“姑娘?”驚蟄和穀雨被沈妙今日的一驚一乍弄得心驚肉跳。卻見沈妙仔仔細細的瞧了馬車外一會兒,才放下簾子,道:“沒什麼,繼續走吧。”
只是眉頭卻鎖的緊緊地,比方纔的臉色還要沉肅。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