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左邊是風流邪肆的慕容耀,右邊是桀驁冰冷的慕容拓,桑玥立在中間,承受着二人相互傾軋的氣場。
“你來做什麼?”良久,慕容耀和桑玥異口同聲地問嚮慕容拓。
慕容拓一怔,他們兩個同仇敵愾,他成了外人?頓時眸光暗淡了不少。
慕容耀妖嬈的臉上揚起一抹顛倒衆生的笑:“是的了,我和玥兒都很意外,你怎麼會來定國公府?該不會是偷偷溜進來的吧?”
慕容拓按耐住火氣,俊美無雙的臉上展露出一個少有的迷人的笑:“慕容耀你不知道定國公府和攝政王府的關係本就十分親近的麼?桑將軍可是三不五時去攝政王府一趟,現在仍在陪我父王下棋呢!我來跟桑玥說一聲,免得她擔心。”
桑玥垂眸,暗自揣摩慕容拓話裡的意思,他到底是真的沒聽見方纔的對話,還是變相地保證他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
慕容耀皮笑肉不笑道:“說完了,你也該走了。”
慕容拓冷冷一笑:“慕容耀你怎麼不走?你不是定國公府的人吧,有什麼資格下逐客令?”
“我和玥兒還有話要說。”慕容拓朝着桑玥靠近了一步。
“殿下和慕容公子請繼續,沒有任何人下逐客令,臣女也沒有任何話說,臣女累了,先行告退。”桑玥淡淡說完,行了個禮,甩了個背影給他們。
“桑玥!”
“玥兒!”
慕容耀和慕容拓叫住她,她腳步一滯,冷聲道:“或者,臣女去請祖母下個逐客令也不錯。”
桑玥走後,偌大的廳堂只剩下慕容耀和慕容拓,二人就那麼默默對視着,你瞪我、我瞪你,時間彷彿靜止在了這一刻,除了呼吸,就只剩燈芯偶爾發出的“噗噗”之響。沒有刀光劍影、沒有血雨腥風,甚至空氣裡還隱約飄蕩着絲絲淡雅的清韻。但二人又像是過了上百招一樣,額角皆布了層細密的薄汗。
時間一點一點在流逝,誰也沒有撤退的意思,這種凜冽的肅殺之氣衝破屋頂,直達雲霄,弦月和繁星嚇得躲進了雲層,暗黑的世界裡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二人的臉也變得忽明忽暗、詭異陰森。
突然一名侍衛進來稟報道:“殿下,公主讓你回府。”
慕容拓脣瓣微揚,笑得春風得意:“看來還是我贏了。”
慕容耀握緊拳頭,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舒展開來,笑得花枝亂顫的笑:“或許你爲她做了許多事,就像她也爲我做了許多事一樣。”
慕容拓明白他話中所指,眸子裡閃過一絲暗光:“她只是身不由己。”
慕容耀嗤然一笑:“那又如何?她留下了你的敵人、我的盟友,這說明什麼?說明對她而言,我比你重要得多!”
慕容拓的一雙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從你利用她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失去了得到她的資格!”
慕容耀恣意道:“花落誰家,各憑本事。”
各憑本事?慕容拓心裡默唸這四個字,清澈無瑕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狡黠,是的了,各憑本事!
桑玥回了棠梨院,又做了一會兒刺繡,眼睛有些發酸,才讓鍾媽媽和蓮珠放好熱水,舒舒服服泡了個澡,穿上白色褻衣,坐在梳妝檯前,由蓮珠用帕子擦着她的溼發。
“小姐,方纔三小姐來過了。奴婢瞧她最近挺可憐,因着六姨娘的事,府裡好多人都不待見她院子裡的下人,膳房的伙食是一扣再扣,她自己又覺得很愧對你,繡了個香囊送過來,說代六姨娘向你道歉。”
桑玥看着鏡子裡的模樣,道:“你把六姨娘的解藥給她了沒?”
蓮珠點點頭:“給了,奴婢囑咐三小姐別讓任何人知道,怕讓人從中做手腳。”
“那她繡的荷包呢?給我看看。”
“是。”蓮珠從矮櫃裡取出一個橘紅色的荷包,上面繡了幾朵黃燦燦的海棠和吐蕊的白梨花,顏色鮮豔、做工精細,想來是花了許多心思的。
桑玥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看,道:“她倒是有心了,你去歇着吧,明天要早起。”
“頭髮還沒擦乾呢,小姐。”
桑玥從蓮珠手中接過帕子,清冷的眸光掃過窗外斑駁的樹影,道:“我有些餓,你下去熬點紅棗羹。”
“好吧,不過熬紅棗粥比較慢,小姐先將就着用幾塊糕點。”說完,蓮珠掀了簾子出去。
桑玥拿了件披風罩在身上,“出來吧!”
一道墨色身影躍窗而入,落在桑玥的身後,從銅鏡中可見那雙清澈如小溪的眸子,此刻熠熠跳動着灼熱的鋒芒。
桑玥整個人兒窩在八答暈披風內,顯得嬌小可人。剛出浴的她,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瑩潤水嫩,慕容拓不敢伸手去碰,生怕一碰就破了。
桑玥移開視線,看向盒子裡琳琅滿目的首飾,道:“你還來做什麼?”
慕容拓輕咳一聲,雙手插抱胸前,鼻子哼哼道:“我來看我的小慕兒。”
桑玥拉開抽屜,拿出一個錦盒,又抱起腳邊酣眠的小慕兒,起身行至慕容拓的面前,舉眸望進他黑寶石般璀璨的眼,道:“小慕兒再大一些,就該咬人了,你還是帶回去自己養。”
慕容拓的睫毛長時眨了眨,深吸一口氣,劍眉緊蹙,忽然上前將桑玥擁入懷中,桑玥的手一抖,盒子和小慕兒掉在了地上,小慕兒哼了一聲,爬到繡凳旁繼續酣眠。
巨大的動靜驚擾了門口的鐘媽媽,她忙打了簾子進來,卻見桑玥和一名男子抱在了一起,心中大驚!但看清了那名男子的樣貌後,眼眸裡閃過一絲複雜之色,悄然退了出去。
“慕容拓,你是想棠梨院所有人都知道我被你輕薄了嗎?”桑玥邊說邊要推開他,他卻抱得更緊了,“你放手!”
“不放!我就不放!”慕容拓現在火着呢,一想到桑玥小時候和慕容耀那麼要好,他就氣得鼻子冒煙!
桑玥發現自己越是掙扎,慕容拓就抱得越緊,她的臉已經整個兒貼在了他的胸膛,能清晰聽見他蒼勁有力的心跳,不難推測此刻的他有多麼緊張。
“大少爺!這麼晚又下這麼大的雨,您怎麼過來了?”
鍾媽媽刻意放大的音量像一聲平地驚雷在桑玥和慕容拓的腦海裡炸響。慕容拓暗自誹謗,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無恥了一回,這麼快就被打斷了!二人互視一眼,心下了然,八成是慕容耀將桑玄夜叫過來,好阻止慕容拓和桑玥單獨見面的。
“玥兒,我找你有點事。”桑玄夜不管不顧,繞過鍾媽媽就要進去,鍾媽媽一步攔在他面前,笑道:“大少爺,二小姐已經歇下了,要不您明日再來吧。”
桑玄夜這回卻偏不給鍾媽媽面子,避過鍾媽媽推門而入,爾後掀開簾子步入臥房,發現裡面果真熄了燈,他的腳步慢了些。他先是在耳房看了看,又在浴室瞧了瞧,確定空無一人,又朝着屏風走去。
眼看他就要繞過屏風,鍾媽媽揚聲句:“大少爺,有什麼話,您就在屏風外面說吧,二小姐如今大了,衣冠不整的樣子被人看見總是不好。”
此時,桑玥好像從熟睡中被吵醒似的,慵懶的聲音響起:“鍾媽媽,是大哥來了嗎?呵——”一個大大的呵欠,“那你進來服侍我更衣吧,呵——”又一個大大的呵欠。
慕容拓躺在她身側,差點憋不住要笑出聲來,臭丫頭,真能裝!
桑玥碰到了慕容拓因極力隱忍而抖動的肩膀,臉色一沉,不着痕跡地踢了他一腳。他吃痛,就勢將胳膊搭在了她的纖腰上。
桑玥身子一僵,他……他還抱上癮了不成?
鍾媽媽笑道:“好,奴婢這就來。”她看向桑玄夜,“大少爺,這閨閣女子穿戴起來少說也得半個時辰。您去外屋坐會兒,奴婢給您泡杯茶。”
桑玄夜擺擺手:“不用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他又向前邁了一步,桑玥大驚,將慕容拓的頭按進了被子裡。桑玄夜探出半截身子往牀上瞧了瞧,藉着零星的夜色,他看到桑玥的確是歇下了,這才後退幾步,恰好鍾媽媽搬來一個凳子,他就坐下了。
鍾媽媽轉過身抹了把汗,儘量平靜道:“大少爺,燈油沒了,這……”
桑玄夜倒是挺喜歡這樣的氛圍,他微微一笑:“不礙事,我與玥兒聊會兒天,你退下吧。”
想着每次都沒桑玥整那麼慘,慕容拓心有不甘,好不容易來了個捉弄她的機會,他可不會放過!桑玥側臥背對着他。他壞壞一笑,用手指在桑玥的背上寫着:“臭丫頭,你對我不無感覺吧?”
“玥兒,你昨天去了哪裡?好像回來得很晚。”
“哦,昨天去了貴叔的鋪子,幫他算賬、點貨,所以晚了些。”桑玥一邊要應付慕容拓的惡作劇,一邊要勉力擠出慵懶的聲音回答桑玄夜的問題,這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桑玄夜以爲是在拖延時間,令慕容拓知難而退,結果弄巧成拙,讓慕容拓無路可退!
慕容拓明顯感覺到桑玥很怕癢,他玩心大起,又寫了句:“第一次見我你就親我,對我一見鍾情吧?”
桑玥真想一刀殺了他!偏這時桑玄夜又問:“上次我跟你說過別再一個人出門,我會陪你,你怎麼不聽?”
桑玥反過胳膊,一把捉住慕容拓寫寫畫畫的手,誰料慕容拓大掌一轉,將她的手握了進去。
慕——容——拓!
“玥兒,你睡了?怎麼不說話?”
“哦!我的確有些困了,呵——下次,我出門會告訴大哥的,不會再讓大哥擔心。大哥,時辰不早了,你,呵——快去歇着吧。”最後幾個字幾乎是用鼻子發音的,彷彿困到極點,半個字也講不出了。
桑玄夜心有不忍,不再出聲打擾,但並未就此離去,大約靜坐了半個時辰,想着靖王殿下吩咐的事已辦妥,遂輕輕起身,不着痕跡地離開了棠梨院。
桑玄夜一走,桑玥就掀了被子,將慕容拓一腳踹下地。
“慕容拓,從前你總說我無恥,現在你看看,無恥的到底是誰?以前是我看走眼了嗎?沒發現你竟是這麼個無賴!我警告你,以後別再來煩我!”冷聲說完,桑玥復又躺下,拉過被子蓋上,再不理他。
慕容拓先是一愣,半響回不過神,指尖彷彿還殘留着她的溫軟觸感和香氣。良久,他嘴角一勾,無賴?好像做個無賴也不錯!
翌日,天空放晴,到處都是溼潤的泥土花香的清韻。
福壽院內,高朋滿座。
滕氏穿着一件褐色對襟背子,內襯寬鬆的藕色羅裙,銀絲被挽成一個單髻,用鑲翡翠金簪固定於腦後。服用了靈慧大師的藥後,滕氏的後遺症減輕了許多,起碼這說話是利索了。
左下首處依次是丞相府的長媳孫氏、二媳婦蕭氏、韓天軼、桑柔和韓天宇。
蕭氏穿了一件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華貴大方,氣場隱隱有蓋過孫氏之勢。其實這很正常,量誰的女兒做了那種事,都會有些擡不起頭。更何況,蕭氏膝下還有個天才兒子韓天宇。原先韓天宇曾立志做一名大儒,永不出仕。最近也不怎的,突然與韓丞言明長大後要入朝爲官,韓丞相激動不已,每日都親自挪出半個時辰教導他朝堂之事。如此,二房的地位又往上提了不少。
這不,桑柔說大夫人病重,恰逢羅氏身子有些不爽,無法親自來探望,若按着以前,只會讓長房的人過來,今日卻讓蕭氏帶了韓天宇一併前往。孫氏心裡就越發慌張,看二房的眼神也就越發冷冽了。
蕭氏對孫氏的眼神渾然不在意,她握了握韓天宇的手,只要有這個兒子,她就是丞相府最受待見的媳婦兒!
韓天軼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地注視着身旁的桑柔。桑柔穿着玫紅色百褶如意月裙,纖腰束上鑲金螺紋玉帶,顯得身姿曼妙,玲瓏可人。她頭頂望仙髻,簪藍寶石鳳釵,垂下水晶流蘇,陽光一照,晃得人睜不開眼。
韓天軼原先以爲她會嫁給慕容錦做世子妃,所以不敢心生妄念。誰料,再過兩天慕容錦就要北上,這親事鐵定告吹,韓天軼覺得自己的機會又來了。
他將芙蓉糕往桑柔左手處送了送,目光溫柔得能溺死一頭大象:“柔表妹,嚐嚐這個。”
桑柔雙指捏了一塊放入脣中,細細吃了起來。她的右脣角微微勾起,這樣含羞帶怯的模樣看得韓天軼一陣心神盪漾,以爲桑柔對他有了好感。殊不知桑柔的思緒早就飄到了遠方……
桑玄夜、桑玥、桑秋和桑麗坐在右側。
韓天宇朝桑玥眨了眨眼,桑玥回了個友好的笑。
冬梅和穎雪給所有人奉上音韻茶,這時楊太醫給大夫人診治完畢後回來了。滕氏叫劉媽媽給楊太醫看了座兒,問道:“楊太醫,我兒媳的情況如何?”
楊太醫面露難色。
孫氏看了桑柔一眼,想起昨日她說過的話,放下茶杯,關切道:“楊太醫,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楊太醫摸了摸下巴,遲疑道:“這……韓夫人的確是瘋了,但是她的瘋病有蹊蹺。”
一聽有蹊蹺,滕氏的臉有些掛不住了,丞相府的人在這兒,韓珍病得蹊蹺,萬一讓人覺得是她苛待了韓珍,那就不妙了。她清了清嗓子,語氣凝重了幾分:“楊太醫,我兒媳的病怎麼個蹊蹺法?”
“老夫人,韓夫人最近可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
可怕的事?衆人不由地想起了最近的鬧鬼傳聞,好幾個下人都被嚇病了,聽說那鬼就在紫竹軒和長樂軒出沒。
桑秋打了個哆嗦,哭了幾聲:“母親是不是被鬼給嚇了?”
桑玥拍了拍桑秋的肩膀,一邊寬慰桑秋,一邊回答楊太醫的問題:“最近府裡是出現了一些事,鬧得人心惶惶,但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母親一生光明磊落,那些冤魂厲鬼又怎會纏上母親?”
韓天軼犀利的眸光掃過桑玥從容淡定的臉,心裡的厭惡無以復加,上次被她射了一箭,到如今仍留了個不大不小的創口。而在靖王府毒害她不成,反被慕容拓揍斷幾根肋骨!這筆仇恨,他永遠不會忘記!
滕氏撇過臉,心裡冷笑,韓珍害死的人還少?活該是報應!
桑柔擠出一副擔憂的表情,道:“我覺得二妹說的很有道理,楊太醫,除了受驚訝,還有什麼東西能導致人發瘋嗎?”
楊太醫凝思片刻:“如果沒受驚訝,那麼就是藥物了,韓夫人的脈象紊亂不堪,也有可能是藥物所致。”
“啊?”孫氏大呼,“難道有人給長姐下藥?”
韓天軼面向孫氏,溫和道:“母親,您可不能這麼說,定國公府家規森嚴,哪裡會讓人給姑姑下藥?或許,楊太醫診治有誤。”
楊太醫一聽便不喜了:“韓公子,老夫行醫多年,雖比不得普陀寺的靈慧大師,但一個尋常的瘋病是斷然不會誤診的,就韓夫人今日的脈象來看,不是藥物就是驚訝,二者必有其一。”
桑玄夜笑了笑:“楊太醫,我母親的確一直在服用補藥,而且服用了好幾個月了,想必與這瘋病沒多大關係,大概是最近思慮過多,身子不爽了。”
滕氏並不想徹查這件事,至少不能當着丞相府的面兒查。“這件事我自有分寸,楊太醫開些方子給我兒媳治治吧。”
桑柔和孫氏交換了一個眼神,孫氏起身,道:“騰老夫人,楊太醫都說了我長姐病得蹊蹺,老夫人難道不過問一下,任由我長姐被人害了麼?”
桑玥淡淡掃了孫氏一眼:“大舅母,這裡是定國公府,不是丞相府,再說你作爲一個晚輩,實在不該對我祖母如此不敬?”
滕氏搖了搖頭,這個孫氏太過怒形於色,遠不如二房的蕭氏秀外慧中,惹人喜歡。
孫氏被氣得熱血衝昏頭腦,口無遮攔道:“你遮遮掩掩,是不是心虛?”
桑玥無比詫異:“大舅母,我心虛什麼?”
孫氏甩了個臉子給桑玥:“哼!誰不知道你與你母親的關係勢同水火,說句話都能噎着!楊太醫一說你母親可能是誤服了藥物,你就心慌意亂,想要阻止調查!我看,你與這件事八成脫不了干係!”
“祖母……”桑玥的話裡帶了哭腔,委屈地朝滕氏求助。
桑玄夜幫腔道:“祖母,玥兒能是哪種人嗎?再說,長樂軒是什麼地方,誰能將手伸進長樂軒?大舅母爲何一來就要指着玥兒說她陷害母親?大舅母你是公報私仇嗎?”
韓天宇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我覺得玥姐姐是無辜的,大舅母不要因爲上次那件事一直嫉恨玥姐姐,這樣顯得你很沒有氣度。”
孫氏一句話哽在喉頭,差點背過氣,胸口劇烈地起伏:“騰老夫人,我是奉了韓丞相的命過來探病的,這病探不出個所以然,我沒辦法回去交差!”
“弟妹這是怎麼了?”
衆人循聲側面,卻見桑楚沐和韓正齊一前一後出現在了門口。
孫氏心中大驚,方纔她說話的語氣可不怎麼好,桑楚沐是出了名的孝子,不會因此恨上自己吧?
韓正齊不着痕跡地瞪了孫氏一眼,爾後給滕氏行了個禮:“見過騰老夫人。內子莽撞了,出言不遜,還請老夫人不要見怪。”
滕氏擺了擺手,語氣聽不出悲喜:“沒事,孫夫人也是擔心我兒媳,這份心思我瞭解,坐吧。”
韓正齊在孫氏旁邊坐下,桑楚沐行至滕氏旁側坐下,冬梅立時奉上熱茶。
桑楚沐的目光掃視了一圈,看向滕氏,道:“母親,方纔你們在說什麼?玥兒怎麼哭了?”
事到如今,瞞是肯定瞞不下去了。滕氏嘆了口氣,道:“還不是爲了韓珍的病情,究竟是受了驚訝還是誤服了藥物,不得而知,大家就爭論着呢,孫夫人與玥兒意見不合,鬥了幾句嘴。”
“父親,我錯了,大舅母是長輩,無論如何我都不該對大舅母無禮的。”桑玥恭敬說完,看向孫氏,“大舅母,你別生我的氣。”
這話是有潛臺詞的:桑玥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都知道敬重長輩,孫氏都已爲人母了卻還對滕氏出言頂撞,實屬沒涵養!而她既已爲人母,卻與一個孩子較勁兒,胸襟太狹隘!
桑玥起身一福,正色道:“父親,我沒有給母親下藥。”
桑楚沐憐惜看着桑玥,心疼不已:“誰再敢污衊你半句,我就將他趕出去!”
桑楚沐一句話堵了孫氏所有退路,桑楚沐的脾氣她是知道的,他都發話了,就算桑玥真的做了,誰又敢去查?
“父親!”桑柔心裡醋意橫生,眼神有意無意瞥向門外,怎麼還不來?
“啓稟老夫人,畫心求見。”
“畫心?”滕氏疑惑了一瞬,“叫她進來吧。”
桑柔右脣角一勾,終於來了!桑玥,不要以爲你什麼都做得天衣無縫!你做的惡事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桑玥裝作不察,坐回椅子上,垂眸玩着桑秋送的小荷包。雨後春陽輕輕落在她微垂的眉眼上,黃燦燦的,與那波光瀲灩的眸子融爲一體,淡定得像一朵與世隔絕的祥雲。韓天宇走到她面前,怯生生地將手放在她的皓腕上,道:“玥姐姐,我相信你。”
韓天宇這一舉動令孫氏的臉立時跨了下來,她看向韓正齊,希望丈夫能站到她這一邊。
韓正齊不動聲色地瞄了桑玥一眼,總覺得這個名義上的外甥女兒不若表面看起來的那般簡單。上次孫氏和韓珍攜手設計蕭氏、打算嫁禍給她,結果被她一眼識破,可見她的心思極其縝密。可笑的是,他的一雙兒女不自量力,在靖王府陷害桑玥,結果被弄得一殘一傷。
此刻,韓正齊初步得出結論:桑玥就是一顆頑石,其他人要麼是琉璃要麼是精瓷,比她貴重得多,卻碰不贏她。如此,不如離她遠遠的!
他小聲道:“夫人,這是定國公府的事,相信老夫人和姐夫會處理妥當,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
孫氏愣了楞,丈夫這是要作壁上觀?韓珍是他的親妹妹呀!
畫心在正廳中央跪了下來,磕了個頭,大義凜然道:“老夫人,老爺,奴婢要指證二小姐謀害大夫人!”
“畫心,這種話可不能亂說!”桑柔驚呼出聲。
桑玥手裡的荷包突然掉在了地上,她忙俯身去撿。這一舉動落在衆人眼中就顯得心虛了。
“奴婢親耳聽見二小姐叫白蘭把藥毀掉,奴婢偷偷跟蹤白蘭,發現她拿着一堆藥渣在燒,奴婢把未被完全燒掉的粉末拾掇來了,就是這個。”畫心從寬袖中摸出一個牛皮紙包。
滕氏給劉媽媽使了個眼色,劉媽媽會意,從畫心手裡拿過紙包遞給楊太醫,滕氏道:“楊太醫,你幫忙看看,這藥可有問題?”
楊太醫打開藥包,仔細檢查了一番,搖搖頭:“這不過是些調養身子、讓人容易受孕的藥,倒是沒什麼問題。”
一聽讓人容易受孕的藥,桑楚沐和滕氏的臉都些掛不住,沒想到韓珍一把年紀了居然心心念念梅開三度,真是天方夜譚!
畫心又掏出一個香瓶:“這是大夫人犯病時會聞的香瓶,平日都是由白蘭在保管。”
桑柔眼裡堆滿了幸災樂禍,爲了怕桑玥使詐,那個瓶子她昨夜已經找大夫看過了,的確是有問題的!不然,她哪敢如此大張旗鼓地對桑玥發難?
楊太醫打開香瓶放在鼻尖聞了聞,臉色大變:“失魂草!”
桑玥大驚失色,道:“楊太醫,什麼是失魂草?”
桑柔對桑玥的表情很是滿意,但她卻不得不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二妹,失魂草是一種毒草,少量服用能使人喪失部分記憶,大量服用能讓人癲狂或者癡傻。但是這種毒草也是可以入藥的,她具有較好的麻醉功能,覆在傷口上能止痛。”
楊太醫露出幾許讚賞的目光:“大小姐所言極是,想必韓夫人是攝入了一定的失魂草,所以精神失常了。”
桑柔痛心疾首,美眸含淚道:“二妹!你太過分了!你怎麼能對母親使用失魂草呢?縱然你與母親的關係不盡人意,但母親養育你多年,你怎麼也不該用如此狠毒的招數對付母親!”
畫心又道:“昨日二小姐與白蘭單獨在院子裡談了好一會兒話,好多人都看見了,老夫人、老爺若是不信,儘管叫她們過來對質!”
滕氏意味深長地看了桑玥,對劉媽媽道:“把長樂軒的下人叫來。”
“是!”
不一會兒,就有三名粗使婆子和一名灑掃丫鬟被帶了進來。她們跪下,磕了個頭:“奴婢見過老夫人。”
滕氏倪了一眼,道:“你們昨兒看見白蘭和二小姐單獨談話了?”
四人面面相覷,一名大膽的婆子開了口:“二小姐剛從大夫人的臥房裡走出來,白蘭就將奴婢幾個遣散了,奴婢們在門口等了大約一刻鐘,二小姐纔出來。”
這話講得極有水平,句句屬實,沒有說親眼瞧見桑玥與白蘭單獨談話,但字裡行間卻又能讓人重現當時的場景,一刻鐘想交待什麼是絕對足夠的!
孫氏正欲開口,韓正齊橫了她一眼,嚇得她趕緊噤聲。
桑玥冷冷一笑:“畫心,這香瓶既是由白蘭保管,怎麼又跑到你的手上去了?”
畫心據實相告:“奴婢趁着白蘭睡覺時偷來的。”
滕氏雙指捏了捏眉心,頗有些不耐煩道:“那麼,把白蘭叫過來問話吧。”
白蘭過來後,桑楚沐也不與她兜圈子,開門見山道:“白蘭,大夫人的香瓶一直交由你保管的,是也不是?”
白蘭恭敬道:“回老爺的話,是。”
“那香瓶如今在哪兒?”
白蘭從腰間解下錦囊,倒出一個與畫心給的一模一樣的瓷瓶:“老爺,就是這個,每次大夫人哮喘發作時,就聞一下,效果很好,裡面的藥材很簡單,主要是薄荷,是奴婢親手調配的。”
桑玥面露惑色:“這香瓶有許多瓶嗎?”
白蘭更爲疑惑:“沒,就這一瓶,奴婢從不離身。”
畫心激動了:“白蘭你胡說!你明明有許多許多個!滿滿一櫃子!”
“畫心,這種藥放久了會壞,都是隔幾天做一回新鮮的,我爲何要做滿滿一櫃子?你污衊我也不該是這樣的!”
“白蘭,我數了,一共是十八個瓷瓶,爲了怕你發現,我偷了三個,又放了三個一模一樣的空瓶子進去!現在去搜,即便在你的房間搜不到,我的房間定然是有的!”
滕氏給劉媽媽打了個手勢,劉媽媽悄然退了出去。片刻後,劉媽媽回來了,她攤開手,道:“老夫人,什麼也沒搜到!別說是瓶子,就連碎渣也沒有!”
畫心呆若木雞:“怎麼可能?”
桑柔的美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她千叮嚀萬囑咐讓畫心把藥瓶藏好,怎麼又不翼而飛了呢?早知如此,她就該親自留下一份罪證!
“我的確與白蘭談話了,但我是在詢問母親的病情。”講到這裡,桑玥頓了頓,臉上露出惋惜和爲難的神色,“大姐,原本我極力想替你隱瞞,誰料你被嫉妒矇蔽了雙眼非要置我於死地,白白浪費我一片苦心。”
桑柔身子一晃,“啪——”,手裡的糕點掉在了地上。這件事怎麼又牽扯到她了?她捂住胸口,那裡又癢又痛,好生難受。
楊太醫捕捉到了桑柔的小動作,腦海中靈光一閃,似有頓悟。
桑玥瞥見了楊太醫的神情,淡淡地嘆了口氣:“大姐,整個定國公府只有你那兒有失魂草!我真的很不能理解,你爲了嫁禍給我,竟然不惜毒害母親。”
“我沒有!”桑柔騰地直起身子,髮髻上的流蘇重重敲打着她的面頰,冷冰冰的感覺一直蔓延到心底。
桑玥淡淡道:“當初楊太醫給你放血療傷時,就用過失魂草鎮痛,想必你的房裡還留了幾株吧。”
“……”桑柔啞口無言,其實她原先並不知道那些綠色的幹葉子是失魂草,昨日她拿着香瓶去找大夫,大夫拿出原材料與她細細講解,她才明白知道自己的房裡有那個。
韓天宇聳聳肩,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難怪柔姐姐對失魂草的藥性這般瞭解,想必是刻意做了研究的。”
桑楚沐意味深長地看了桑柔一眼,心裡開始計量着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玥兒和柔兒必有一人做了手腳,玥兒害韓珍的理由更加充分,因爲韓珍不止一次陷害她!至於柔兒,她雖沒理由陷害親生母親,但爲了誣陷玥兒而買通畫心製造一系列的假象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究竟……誰在說謊?
桑玥知道桑楚沐已經開始搖擺了,她趕緊添了把柴火:“大姐,我怎麼聽說畫心昨兒去過你的院子?”
那名粗使婆子忙接過話柄:“是,奴婢們當時守在門口,二小姐剛走,畫心就飛快地跑了出去,拐進了大小姐的院子,大概半個時辰後纔回來。”
這麼一來,局勢立刻逆轉!衆人猜測,桑柔爲了構陷桑玥,買通畫心,讓她從白蘭手中竊走香瓶,又偷樑換柱,嫁禍給桑玥。真是歹毒!
桑柔身子一軟,幾乎要跪在地上,好在韓天軼出手相扶,桑柔泫然道:“縱然畫心去過我的院子又能說明什麼?母親原先就常派她來我的院子!父親,我沒有毒害母親!”
韓天宇目光一冷,言辭灼灼:“你或許沒有毒害姑姑,但是你誣陷了玥姐姐!你作爲長姐,不善待妹妹,反而心胸狹窄、因妒生恨,縱僕誣告,這是罪一;你作爲長女,不一心一意服侍病母,反而塗脂抹粉、打扮招搖,毀滅孝道,這是罪二!你這樣的行爲,實在不配被人成爲定國公府的千金!”
“天宇。”桑楚沐臉色有些難看,天宇畢竟是個孩子,不該越俎代庖管教起柔兒,“這件事還未查清,不能妄下定論。”
孫氏忍不住了,語氣了夾雜了一分埋怨:“柔兒和玥兒,任誰都不會認爲柔兒會做惡事。柔兒長得比玥兒出衆、出身比玥兒高貴,玥兒有什麼值得柔兒嫉妒的?”
桑玥明白,父親心裡已經信了桑柔是兇手,只是當着丞相府的人,總要給桑柔幾分面子。不過這一回,她可是鐵了心要將桑柔一踩到底,讓她再無翻身的可能!
她上前一步:“祖母,父親,大舅舅、大舅母,就因爲我是一個庶女,所以功勞都是大姐的,黑鍋全是我的?我活該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冤枉嗎?”
“玥兒!”
桑玥不理會桑楚沐的警告和勸慰,她跪了下來,鄭重其事道:“祖母,父親,如果我能拿出證據,你們會不會還我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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