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國點點頭,“是的,過來談關於公園的事情。”
“談的怎麼樣了?”刀疤大叔趕緊問道。
“上午領導們都忙,基本上沒進入主題。”袁方國一臉苦笑道。
“他們忙個卵。”刀疤大叔一聽就怒了起來,“天天窩在辦公室裡面喝茶看報紙,就差整幾個光屁股的老孃們伺候他們了。”
袁方國忍俊不禁起來,“前輩,你聲音小點,廠裡的領導肯定有自己的事情。”
“他們那點小九九,搞的誰不清楚一樣,不過是踢皮球一樣不辦事,我現在找他們評評理去。”說完,刀疤大叔便是要行動。
袁方國趕緊給攔住,“前輩,別激動,我這次是帶着誠意來的,即便他們刁難我一會兒,我覺得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領導嘛,不能像咱們這樣實在。”
“那不行,你的時間也是時間啊。”刀疤大叔生怕袁方國不去談了,想推開他。
他自認爲自己的力氣在機械廠沒幾個比得上,然而他一推袁方國,卻是發現這傢伙像是千年的老樹根一樣紋絲不動。
細細一看,原來人家已經用馬步給槓上了。
“前輩,我不急,下午還來,你也別去找他們了,咱們現在去工會看看。”
“去工會看什麼?”刀疤大叔一臉不解道。
“那你帶我參觀參觀,我還是第一次進來。”袁方國笑着道。
刀疤大叔倒也爽快,一口應了下來,“行。”
廠裡面除開家屬區外,大大小小也有十多棟廠房,這些廠房裡面的空間都很大,是以往進行機械製造跟成本存放的地方。
機械廠主要以生產拖拉機爲主,不過這幾年因爲理念沒有跟上,導致他們的拖拉機無法很好地適應形式,經營是一落千丈。
“這核心的基礎就是發動機,1985年之後的廠領導,開始不重視發動機,結果讓人家北方重機廠抓住了反超我們的時機……”提前那些昏庸的領導,刀疤大叔一副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的樣子。
很多時候理念的先進與滯後,確實能左右一個工廠,甚至是一個國家的前進與後退。
廠房都被用粗大的鐵鏈子鎖了起來,周圍也是長滿了雜草,一副破敗不堪的樣子。
在廠區裡面轉悠了一圈,刀疤大叔又帶着他走進家屬區參觀起來。
家屬區也都是老房子,最新的一棟也是1985年修建的,從那以後,家屬區再也沒有修建過一棟房子。
先前國企都是秉承着子承父業的傳統,因此刀疤大叔他們現在很多職工也都是工廠子弟,工廠子弟也確實曾經帶給了他們無限的榮耀,但是眼下,他們卻是像工廠一樣,很多人都看不到希望。
廠裡面沒有建新房子,這就意味着他們這些子弟要麼出去住,要麼就跟自己的父輩們擠在一起。
刀疤大叔提起這個很是不好意思,他的兒子已經十七歲了,還跟他一起晚上睡客廳。
“家裡面就一間房?”
“兩間,一間我父母,另外一間是我老婆跟女兒。”
“其實我家還算好的了,我的父母只有我一個兒子,有的家裡面好幾個兒子的,有的連媳婦都娶不上,我們這輩子,真的是活在‘子弟’二字之下,什麼追求跟奔頭都沒有了。”
在家屬區快速地走了一圈,只見有太陽照射的地方都擠滿了男女老少,他們聚在一起大聲地說話,語言粗俗不堪,大家時不時放浪形骸大笑起來,這一笑彷彿能將內心的不滿與不快給暫時拋之九霄雲外。
一圈下來,袁方國倒也能理解他們爲什麼急着想要修建公園的緣故了,家屬區樓宇之間的距離相當近,甚至有的時候晚上對面樓打呼嚕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而規劃公園的土地則與家屬區僅有一牆之隔,如果公園修好了,廠裡面的職工興許就沒有活的那樣壓抑了。
在路過家屬區與公園的圍牆那裡時,袁方國忍不住地站在了這邊一塊石頭的高處,打量着對面荒草叢生的公園。
“1986年,公園正準備開建的時候,當時的廠長就給停了下來,說這兩年經濟發展飛速,要把錢投入到生產中,工人們都沒有意見,結果呢,他們只知道擴大規模生產,完全不注意市場規律,導致產品滯銷的厲害,現在我們廠在火車貨站那裡還有一塊貨區,裡面還存了好幾千臺拖拉機,都沒人要了。”
“打折呢?”
“什麼?”
“就是優惠下來賣?”
“賣不動了,紅旗機械廠的口碑已經被這幫蛀蟲給吞噬的千瘡百孔了,消費者根本不買賬,而且停產之後,說句難聽的話,拖拉機壞了,連配件都找不到,你說誰還買?”
刀疤大叔也是越說越激動,嘴裡面的粗話也是層出不窮地迸發了出來。
離開家屬區,袁方國讓刀疤大叔帶着他再去工會一下。
工會就在門口那一排門面的二樓,以往鼎盛的時候,門面都被租了出去,眼下僅有幾家賣早餐和水果的還在支撐着。
“誰把門打開了?”一上二樓,刀疤大叔的目光一下子盯在了那敞開的鐵門那裡。
他的腳步不由得加快了,三步並作兩步,蹭蹭兩下就來到了門口。
“誰啊?”刀疤大叔用洪亮的聲音大聲說道。
“你這個人,嚇我一跳。”工會裡面傳來了老處長的聲音來。
“這王大富的聲音就是響亮。”老書記王春來的聲音也從工會裡面傳了出來。
“原來是老書記啊。”刀疤大叔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袁總他說要到工會來看看,我就帶着他過來,以往這裡都是關着門的,今天見了之後我還以爲有小偷在裡面呢。”
“袁總來了?”老書記文春來一臉激動道。
“對,他就在門口。”
……
不光刀疤大叔跟老處長他們這些中下層的職工關心公園建設,就連老書記文春來也是很關心,眼下天氣已經越來越冷,文春來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因此今天他出來還特意穿了一件部隊的軍綠色棉大衣,這玩意兒暖和。
“快,倒點茶水。”文春來握着袁方國的手,一臉激動道。
“老書記,這工會早就沒有人來了。”刀疤大叔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啊,就知道發牢騷,想想辦法嘛。”說完這句話,老處長把腦袋朝窗戶外一伸,“老陳,今天來客人了,給送一壺熱茶上來。”
“好咧……”下面傳來了爽快的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