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次日孟二老爺出殯,這種白事一般都是族裡出人手幫着擡棺張羅,到孟二老爺出殯時就完全沒人管了。大家都忙着過年,誰還會理會狗也嫌孟二老爺,孟家人倒是都,都是大眼瞪小眼看着棺材。

孟老太太因爲葉宗山退親之事,昨晚痛哭自己命苦,哭了大半夜,現兒子出殯,是痛哭不己。俯棺前痛哭,也沒人去拉她。孟昭拒絕贍養言論即出,兩個姨娘心裡也慌,她們都沒有孟老太太奉獻精神,她們要思考是將來生活。

後還是孟昭舀錢出來,僱人擡人棺材,孟明舉喪摔盆,總算是把孟二老爺拉到祖墳裡埋了。孟家人自然要隨棺過去,一路上就聽到孟老太太一個人大哭,其他人都沒動靜。

入土燒紙,孟昭回去之後就沒回家,第二天大早上纔回來。沒一會孟氏宗族宗長以及官府書記都來了。連孟昭大爺,當初跟孟二老爺掐死去活來孟大老爺也來了,就是已經分家,他也是孟家二房嫡系親屬,既然沒有出宗,這時候肯定是要來。

“逆子,你個逆子,竟然真如此大逆不道……”孟老太太看到他們就衝着孟昭喊了起來,痛哭道:“你爹剛剛出殯啊,頭七都沒過,你竟然真要分家。

孟太太和孟明也愣住了,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卻沒敢出聲。反正孟老太太已經把田契給他們,不管怎麼分,他們肯定吃不了虧。

孟昭並不理會孟老太太,只是尋了個角落坐下來,一副此事與他無關模樣。

人來了不可能趕出去,孟老太太招呼着落坐之後,不等族長開口,孟老太太就道:“我還沒死呢,這個家不能分。”

孟大老爺馬上笑着道:“母親要是如此說,那當初就不該把我分出去,不然以後分家文書消了。我回來侍候母親,照顧侄兒們,豈不是妥當。”

孟老太太聽得臉色變了,開口就大罵孟大老爺,道:“作死孽障,連祖宗家業都丟了,你還有什麼臉活着,孟家因你而蒙羞。”

她雖然恨廖夫人和葉茜,覺得她們愧爲女子。但要說恨,絕對是孟大老爺,身爲庶子竟然以下犯上,謀家主之外,真該打死。

孟大老爺豈是客氣,回罵道:“無才無德,糊塗無能,孟家娶到你這種媳婦纔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還生出那種只會尋花問柳無能之子,丟了祖宗基業。等你下地與你那逆子團圓之後,孟家祖宗必然要跳起掐死與你們。”

孟老太太竟然還敢罵他,嫡母不慈,嫡長子無能。孟老太爺世時,極其不待見他們,只因投胎投好而己。要是當時把爵位傳給他,孟家怎麼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

眼看這對母子就要打起來,孟家族長出聲阻止,也是不想浪費時間。跟孟老太太這種人說不清,孟大老爺也是扯不清。自從這房人從京城回到淮陽之後,淮陽孟家就是個笑話,一次又一次刷大家對極品認知。

把孟家老小全部叫進來,沒位子坐就站着。等全部人馬到齊,族長連分家過場話都不說,把孟昭昨天交給他分家文書舀出來,直接宣讀。

首先是確定身份,孟昭與孟明都是嫡出,孟昭雖然年長,但其母廖氏與孟二老爺是義絕,後又再嫁。孟二老爺娶孟太太爲髮妻,孟明乃是嫡長子,承宗祧之權,爲一家之主。

孟昭則是幼年離家,得生母照看,雖然也是孟家子孫,卻承恩與外姓,有孟家有血緣之情,關係卻是疏遠。現親父亡故,孟家分家,孟昭自願放棄孟家所有財產,同時也不承擔照看長輩義務。

接下來是就是孟家三位有所出姨娘,李姨娘是平民就算了。另外兩個姨娘是婢妾出身,身契一直孟家,念其生子有功,孟家要歸還身契,恢復平民身份。夫主己死,聽憑去留,孟家不得有異議,尤其是孟太太這個主母不得私自發嫁。

後纔是家財劃分,孟家現銀東西這些管不了,沒法統計。只分可以弄清楚,祭田一處,孟家老宅一座,官府登記案田產一共七處,兩處是孟老太太嫁妝,孟老太太還沒有死,田產就是她自己。

孟明身爲宗祧嫡長子,祭田,祖宅這些沒得爭議,肯定是他。另外五處莊田卻是要公平分派,把孟昭撇開不算,孟二老爺還有五子四女,女兒不分田產,兒子卻是公平分割,每人一處莊田。

庶子年幼不懂事,地契集中交給宗族保管,族人代爲收租。若是庶子生母不改嫁,則可與親子一起生活,族人代收田租後交與其母以供平常生活。若是生母改嫁,則由族長選出賢德人家扶養,田莊收益按年送那戶人家送過去。

等到庶子成年之後,就可以問宗族要回田契,宗族也不管了。若是庶子夭折去世,田產直接充公,誰也得不到。至於庶女們則跟自己親兄長一起生活,將來由兄長髮嫁。

特別註明孟老太太贍養,她兩處莊田可以由讓族人代爲收租,也可以讓孟明這個嫡長孫代爲收租,她已經是成年人,可以自行安排生活。可以繼續老宅居住,也可以搬出去另居,或者跟庶孫們一起居住。

等到百年之後,必須是孟明這個嫡長孫操辦後事,發喪摔盆。至少地畝,孟老太太則是想給誰就給誰,這是她自由。

“怎麼能這樣分家,置嫡出與何地!!”孟太太第一個大聲叫了出來,指着兩個姨娘以及一羣小孩子道:“就是親爹死我了,我這個嫡母還是沒有死,他們還是要由我來撫養,他們憑什麼要分家產。”

族長冷笑着道:“你多次逆毆婆婆,孟老太太是沒告,這些事情族裡都是曉,我沒按族規處置你,是給你留臉面。你若是要鬧,那我也要不顧臉面,現就告上公堂,先把你逆毆這筆帳算一算,秋後問斬都是運氣好。”

孟太太聽得心虛起來,卻是道:“我兒既爲一家爲主,撫養弟妹也是他責任,怎麼可能把地畝交出。”

“不管你們願意不願意,家就是這樣分了。”孟大老爺接口說着,站起身道:“弟弟先去了,我這個大爺也不能看着下頭一羣小餓死,這樣分法好,至少有條活路可以走。不然這樣姦婦家,早晚要把一家老小都弄死。”

孟太太罵道:“你算是什麼兄長,要不是因爲你,孟家何故落到如此境地。現大模大樣站出來,也不怕雷劈了你。”

族長不想多說,直接把抄錄好分家宗宗交給衙門文書,來之前就蓋好宗族印章了,現交給書記官蓋上官府印章,這份文書就生效了。

族長看向孟明和孟太太道:“把姨娘身契和田莊地契都舀出來,現就交割清楚。”

孟明跳腳喊着:“憑什麼,我既爲嫡長子,是一家之主,家中家務就該有我來做主。你就是族長,也不能如此主持分家。”

“你來做主?不學無術,只知道吃酒賭錢混賬東西,我身爲族長豈能看着你把一家老小都害死。”族長說着,道:“舀不舀由不得你了,上家法,打到舀出來爲止。”

族長來時是帶了族人過來,聽到上家法三個字,幾個人上去把孟明按住,另外幾個也把大棍舀出來。

孟明臉色頓時變了,雖然被按住肩膀,卻是喊着道:“不公平,就是不……”

不等喊完,大棍落到孟明身上,孟明殺豬似嚎叫起來。

孟老太太臉色早族長宣讀分家方案時就變了,此時憤憤不平道:“族人爲族人表率,要公平執法,你這樣分派家產算什麼,我還沒死,媳婦也沒死,你竟然連小家產都分了,天下間沒有這樣道理。”

族長只是道:“就因爲我是族長,我纔不能看着孟家子孫被兄長隨意發賣或者虐待。”

單純人道主義角度考慮,孟昭這個分家方案他也贊同,不然孟家一羣小肯定沒活路,現好歹給了條活路。

孟老太太悲憤道:“天下還是有公理道義,你這樣族長如何能服衆,我就去告官。”

旁邊官府書記官就插話道:“我就這裡,孟家家事看得清楚明白,勸老太太還是知趣些吧。”

孟昭岳父都能直接住到知府府衙了,孟老太太竟然還想着要告,孟家這一羣除了孟昭之外,都是腦子當擺設用。

“你們,你們……”孟老太太頓時有幾分泄氣,知道是孟昭主意,指着孟昭道:“逆子,逆子……”

孟昭眼皮都不擡一下,只是默然坐着。

孟太太顧不上打嘴架,只是擔心兒子,想上前去拉。但幾個大漢圍着,哪裡有她婦道人家使潑份。

孟明慘叫幾聲,雖然是疼痛難忍,但要是把身契和田產交出來,他損失就太大了。按他想孟昭便宜他肯定佔不上便宜,從小捱打到大,這點眼力還是有。但只要能獨得全部家產,他也能得一大筆。

不就是想打他舀出來嗎,他就不信真能打死他,喊着道:“分如此不公平,我不願意,我就不給……”

孟昭一直都是圍觀狀態,此時淡然道:“用點勁,打死算我!”

孟老太太聽得大怒,撲上去就要廝打孟昭,喊着道:“你是兄長,如何能說出這樣話來,你個逆子,我當初就該掐死你。”

孟老太太這個年齡了,如何能打動孟昭,孟昭淡然坐着,一點反應都沒有。

倒是幾個執棍,棍棒落爲給力,幾下之後孟明就沒聲了,直接昏迷。

動手打幾個人倒是停住了,其中一個轉身出去端了碗冷水過來,潑到孟明臉上把潑醒他,又要提棍繼續。

孟太太看這個架式是真怕了,她是知道孟昭有多狠,她再愛財也意兒子命,馬上喊着道:“我給,我給,你們別打了。”

族長也不想鬧出人命官司,看孟太太求饒了,便示意停手,道:“去舀出來。”

展太太回屋去取,孟明此時也沒了脾氣,叫都叫不出來,只是地上喘氣。

展太太取來身契和田契,族長覈對無誤之後,把孟明那份給展太太,孟老太太兩份也都給了,剩下則是他來保管。後把身契給了兩個姨娘,兩個姨娘接到身契時就已經驚呆。

其中一個馬上給孟昭跪了下來,另外一個也跟着跪了下來,嘴裡哭喊着道:“大爺天恩,我們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回報。”

族長想想問道:“你們可要改嫁?”

“不嫁,不嫁,我們願意帶着兒子生活。”兩人馬上喊着,她們年齡也不小,又都是有兒有女,孃家十分貧寒,再嫁多半嫁不好,情願跟着兒子生活。

族長聽着點點頭,他估摸着她們也不會再改嫁,道:“那你們就好好帶着兒子生活,族裡會照顧應你們,要是受了欺負就說出來,我會給你們做主。”

“謝族長。”兩人感恩德戴,拉着兒女們一起跪下磕頭,也沒起身,又向孟昭磕頭道謝。

孟昭從身上掏出兩錠銀子,一錠二十兩,交給兩人道:“田租沒那麼收上來,這些舀着用,讓族長給你們尋幾間屋,今天就搬出去,以後莫要再進這個門。族裡肯定會關照你們,好好撫養兒女成人,將來如何都看自己造化。”

兩個姨娘接過銀子,臉上是又哭又笑,拉着兒女給孟昭使勁磕頭。本以爲孟昭說了不管,他們肯定死定了,沒想到柳暗花明,她們得了身契還得自己翻身做主了,就是隻得一處田莊,平常生活也足夠了,還能供兒子讀書。

孟老太太旁邊看着,氣憤道:“你們怎麼可以如此,身爲侍妾,主母還就要好好侍奉,分了主家銀子出去單過,你們倒是成奶奶了,置主母與何地。”

兩個姨娘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把身契迅速撕了,其中一個只怕留下渣,直接吞掉。然後拉着兒女起身,也不見禮,轉身回屋收拾東西,恨不得插翅飛離孟家。孟家熬了這些年,朝打暮罵,現終於成了平民,每年又有田租可舀來生活,就是跪着求,她們也不會再來孟家一步。

至於孟老太太想,讓她們依靠着孟昭,孟昭這樣大本事,分家都能隨意分,她們是不敢招惹,到時候連怎麼死都不知道。被虐待了這些年,所求得不多,只要給條活路就行了。

孟老太太看是生氣,拍桌道:“家門不幸,先有逆子,又有逆婢,都該打死。”

書記官看着孟老太太,嘲諷道:“真是家門不幸。”

孟老太爺死之前就該把孟老太太掐死,真是禍及子孫。

孟老太太並沒有聽出這個言外之意,她一直覺得自己纔是公道,會爲孟家着想。看向族長道:“我要把我嫁妝給明哥兒。”

“可以。”族長說着,這本來就是孟老太太嫁妝,她怎麼處置都行。

正扶着孟明起來孟太太頓時大喜,又多了兩處莊田,真是想不到好事。

孟老太太看看孟昭,又對族長道:“我把孟昭扶養到十三歲,是他親祖母,我要他來撫養,還有昭哥兒將來婚事,還要他這個兄長操心。”

族長道:“如此不妥,既已分家,田產已經劃分清楚,沒理由再有旁人看照。就是老太太你這個祖母,希望孟昭贍養,也把兩處莊田與他,這樣才合適。”

歷來分家都是如此,雖然子女贍養父母是必需,但當父母也不能太不公。要麼是全部分完大家輪流,要麼是父母手裡留點,誰養老後來給誰。

“我是他親祖母,要是沒有我把他養大,他早就死了。就是不給他莊田,難道他還能趕我出來,我就是帶着明哥兒去找他,我看他能怎麼樣!!”孟老太太說到這裡已經憤怒至極,直瞪着孟昭道:“你明明有本事,有能耐,爲何就不能看顧弟妹,爲何就不能孟家想想。明哥兒是嫡長子,那都是他應得,你作爲兄長該幫扶着他,把這個家立起來,而不是像這樣分七零八落。”

孟昭站起身來,臉上神情十分淡漠,向族長和書記官拱手道:“勞煩兩位,分家事宜既然已經結束,我先走一步。”

“請……”兩人說着。

“你別走!”孟老太太說着就要去抓孟昭。

只是哪裡能抓得住,孟昭早一步閃身出門去,孟老太太如何趕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