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溫皇和太后坐在主位上,看着各執紅綢的,被衆人簇擁着的一對壁人,臉上皆帶着欣慰的笑容。
嘉敏那個潑辣的性子,當年卻非揀了個髒兮兮的丫頭進宮當她的貼身丫鬟,還一定堅持要教那個丫頭讀書寫字,打扮女工。
一月後嘉敏又央着太后收了這個民間來的女子爲義女。那麼多年過去了,如玉嫁給了孟宇坤,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冥冥之中,必有定數嗎?
太后突然想起當年,嘉敏總愛撫着肚子,望着遠方,輕輕的吟誦着,“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如玉的名字是嘉敏在死前,親自取的,難道當年,嘉敏就是打着這個聯姻的主意嗎?
緣分,真是說不清。
如玉和孟宇坤雙雙在太后二人面前跪下,手架在身前,莊重的對着太后二人連磕三頭。
而後,與在相府一般,一對年邁的夫妻從邊上走過扶起了這對新人。
“紅妝帶綰同心結,碧樹花開並蒂蓮。今,我大溫福寧郡主與配與周國太子,願我大溫與周國永修秦晉之好!另,我大溫送上八百八十八臺紅妝作爲福寧郡主的隨嫁,以表我大溫誠意。”
溫皇祝詞過後,如玉的宮中之禮便結束了,一時間,如玉竟捨不得邁開步子,這一走,便是一年,更有可能,是一生。
這是她待了一輩子的地方,承載着她兩世的記憶,留下了她的喜怒哀樂,真的,就要走了嗎?
孟宇坤感受到如玉的憂慮,他輕扯二人手中的拿着的紅綢,“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周國的迎親隊伍肅穆的立在皇宮外頭,長長的八百八十擡嫁妝,跟在周國隊伍的身後,一眼竟望不到頭,這也是太后和溫皇,替如玉在周國謀的的臉面。
“恭祝福寧郡主,孟太子大婚,祝二人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苑公公尖銳的聲音響起,宮中霎時煙花齊放,從宮門口到天台,鋪着長長的紅毯,紅毯兩側,站了穿着紅衣提着籃子的宮女。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如玉終於有了動作,在孟宇坤的指引下慢慢的走着,蓋頭下的她的眼裡分明還帶着留戀。
孟宇坤與如玉緩緩走着,走過之處,百合花瓣滿天,據說,她二人的這場婚姻用去了整個大溫的百合花,多年以後,世人談及此禮時,也不免感慨福寧郡主的尊貴身份。
即便蓋着蓋頭,如玉走的也極其優雅,一舉一動都散發着天生的威嚴。
李采薇站在高臺上,看着二人執紅綢緩緩離去的背影,她下意識的伸手扶上了自己的肚子。
“薇妃娘娘是後悔了?”
朱才人的手也探上了李采薇的小腹,這女人進宮也一個月了,難不成是有了身孕?
朱才人的眉毛皺起,若李采薇有了身孕,對付姬如玉的注意力便會被分散開來。若李采薇有了身孕,在宮中,她哪還有可乘之機。
李采薇厭惡的躲開朱才人伸過的手,“沒有,本宮從小胃
就不好,天氣炎熱,更是整日整日的吃不下東西,現在胃裡難受罷了。”
小腹依舊平坦,李采薇卻似能感受到肚子裡那微小生命與她的聯繫,孩子,孃親就這麼一個心願,待完成後,娘會好好待在採蓮宮,生下你,撫養長大。
孩子,你一定要保佑孃親啊。
朱才人不置可否的將手縮回,無所謂,反正她二人不過是短暫聯手罷了,姬如玉的事情解決以後,她的下一個目標,李采薇。
朱才人收回打量李采薇的眼睛,重新看下下方那優雅踱步的女子。
如玉,我祝願你,永遠可以這般驕傲。
重新坐上矯攆,如玉這才覺得自己似乎活了過來,她一把掀起自己的蓋頭,快意的倒在座椅上,殊料,頭上的鳳冠太重,重心不穩,一下讓如玉撞倒了轎子壁上,撞的她整個人往後一仰,在轎子裡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孫悅眼疾手快的把如玉拽了回來,如玉感激的看了一眼孫悅,扶着頭上沉重的鳳冠,說道,
“快,春巧,把這個東西先給我摘下來,真是重的要死。”
春巧把四周的簾子全部放下後,這才着手替如玉摘下鳳冠,還好還好,外頭鑼鼓喧囂,沒有人注意到轎子裡發生的事情,要不然,郡主定讓人笑話了去。
轎子外,溫皇還拉着孟宇坤絮絮叨叨的吩咐着,說着有關內閣之事,說着說着又時不時牽扯到如玉身上。
轎中的動靜怎麼會錯過孟宇坤的耳朵,他微微轉頭,對着轎子某處一笑,繼續偏頭認真聽着溫皇的教誨,“我一定會好好對如玉的,陛下放心。”
桑若掀開簾子,不知從何處拿來了幾個軟枕,在轎內幾人不解的眼神中,在簾子的四角皆綁上了鬆軟的枕頭。又從轎子外拿進一個食盒和三牀薄被跟一沓書籍,收拾妥當後,桑若從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轉身掀開簾子又出去了。
“郡主,孟太子真是關心您呢。”孫悅用手按了下軟枕,鬆軟的觸感讓她很是羨豔,福寧郡主真是有福氣呢,女子得此良配,當真是修了福分。
“孫小姐,您說錯了,這轎上可沒什麼郡主了。”
雖然轎中捆了軟枕使得轎中的空間變得擁擠起來,可是卻異常的安全,甚至她這個陪嫁丫鬟累了,都可以隨時靠在軟枕上沉沉睡去。
孫悅一愣,突然反應過來,“瞧悅兒這記性,春巧說的對,咱們這轎子裡,只有周國太子妃。”
“無礙的,這不過是些稱呼,孫小姐叫的舒心即可。”
如玉摸摸鼻子,嗯……孟宇坤是對她不錯,可給她配的這個丫頭……是天生過來克她的?從一早上的把她扔到浴桶,到現在的無情冷哼,爲什麼,她好像嗅到了一絲絲姦情的味道。
孫悅微微一笑,算是回答瞭如玉。
“春巧,你……真的要陪我去周國嗎?那王鵬怎麼辦?”
眼下,如玉最擔心的就是春巧的終生大事,她本是不欲帶春巧一同去周國的,奈何春巧是個
死心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非跟着如玉不可。
最後,在如玉的好說歹說下,春巧才同意明年省親之時,再重新迴歸相府。如玉覺得慚愧,她自己也能照顧好自己,可是春巧這一去,和那王鵬就要分離一年之久,聽說王鵬家裡都已經在準備婚事,春巧這樣一走了之,很有可能會引起夫家的不滿。
“哎呀,太子妃,您就放心吧。如果這阿鵬哥連一年都等不住,不也說明他不是個可靠之人嘛?這也是奴婢對他的小小考驗。”
“可是……”
轎子還未啓動,春巧還有後悔的餘地,如玉瞥了眼在轎子外守門的桑若,思索着要不要把這妮子打暈抗回相府。
“娘娘您別想了!奴婢不走!”在如玉身邊呆了這麼久,如玉一抿嘴她便知如玉在打什麼壞主意,她往前一撲連忙摟住瞭如玉的胳膊,死死的黏着如玉,如同一個甩不開的狗皮膏藥。
……
好吧,等轎子啓動了打暈了也行的,桑若腳程應該很快的。
“時辰不早了,你們走吧,朕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你一定要讓玉兒幸福。”
溫皇總算絮叨完了,他後退一步,凝視着看着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孟宇坤走到隊伍的最前方,長腿一跨,身子端坐在了黑馬上,他回頭衝着溫皇一點頭,朗聲道,
“起轎!”
八個轎伕蹲下身,一手抓住紅繩,一手將木椽放在肩上,合力將轎子擡了起來。
金鑾喜轎剛剛擡起,還未走動,竟從轎底掉下一隻黑色的死烏鴉來。
熱鬧的鞭炮聲噼裡啪啦的燃着,擡轎的八個轎伕面面相覷,一時間沒了動作。紅事之時出了烏鴉,這可是不吉利啊,這是不是說,福寧郡主嫁入周國,是一件災事……轎伕互看一眼,默契的低下頭,佯裝沒有看到這隻晦氣的黑烏鴉。
“陛下……這福寧郡主的轎底出現烏了只鴉。”苑公公眼尖,雖然站的遠,他還是一下便看到了轎子下的物體。
轎身一晃,轎中的三個女子的身子也隨着一顫。“太子妃,外面好像出了點事。”
孫悅耳力敏捷,自然聽到了溫皇二人的竊語,“喜轎底下,出現了一隻烏鴉。”
“烏鴉?”
金鑾喜轎一直都停在皇宮,如玉從相府來時,坐的是相府爲她準備的喜轎,也就是說,這隻烏鴉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在金鑾喜轎裡的。
否則,烏鴉是如何飛進一個重達數十斤,與地面緊貼的轎子底部的?
“孫小姐,這烏鴉,是什麼狀態?”
“聽陛下與苑公公的所說,應該是隻死了許久的烏鴉。”
如玉摸着鳳冠上的羽翠,若有所思。
不遠處,周國欽天監正扔着銅錢算出行的吉凶,未曾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溫皇往前一跨,瞪着眼睛看着那八個擡轎的車伕,眼裡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對着身後的苑公公小聲的說,“快去把那東西弄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