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總是要弄些陰謀算計?你不是喜歡孟宇坤麼,安安靜靜的待在你的英姿殿,難道於你來說,不是最好的選擇?”
這就是姬敏之的愚蠢之處,愛情不總是佔有。如果她一直默默的在英姿殿付出,做好她的雙面間諜本色,就如玉來說,都會對她愧疚不已。
更何況是柔情的孟宇坤呢?
陳世英無力的在水裡掙扎,明明,那湖水漫過了她的頭頂,迷了她的神智,她卻依舊清晰的聽到了如玉喃喃話語。
不……她纔不要做什麼默默守護之人,是她的,她就要抓住。不是她的,她就要攫取!
這邊蘅蕪還在撕心裂肺的叫着,讓她奇怪的是,在她喊叫了這麼久,攬悅閣周圍竟然沒有一個人出現。
特別是,陳世英主僕一直期待的周皇后。
甚至,連看熱鬧的小宮女,都不曾出現。
蘅蕪着急的流着眼淚,無助的嘶吼。
她無數次想要衝向陳世英,最後都在桑離冷漠的注視下,失落的退回了原地。
“娘娘……奴婢求求您了,再這樣下去,姑娘真的會死的……”
許是配合着蘅蕪說的話,水裡陳世英掙扎的動靜變弱,漸漸的,沒有了掙扎的痕跡。
如玉這才鬆開手,安靜的盯着湖面。
她掰碎糕點,就在陳世英落水之處,將糕點灑了下去,喂那些好奇探出湖面的錦鯉。
良久,陳世英又浮起在了水面,眼裡佈滿了陰霾。
桑離這才抓住陳世英的衣襟,把她從水裡提了起來,手拐了個彎,保持住與陳世英的距離,毫不憐惜的把陳世英扔到了地上。
地面很快就溼了一片。
陳世英趴在地上,狼狽的喘着粗氣。待覺得肺裡的空氣,又漸漸充足的時候,她坐了起來,眼神裡帶着不可褻瀆的高傲。
她是大溫二公主,絕對不要在姬如玉面前失禮!
“桑離,扶起她,對着東面磕頭。沒有磕滿五百個,不準起來。”
如玉端起茶盞,面向東面。
那裡,是大溫的方向。
姬敏之,身爲皇族,屢次不改,愧對大溫先祖,當,磕頭謝罪。
“姬如玉!你敢!”
陳世英一下打了個激靈,怒目着如玉,“本宮是什麼身份,哪兒是你這種低賤之人可以侮辱的!”
五百個?
她姬敏之這一生,都沒有磕過如此數量的頭!
陳世英從地上坐起,將長髮撥在腦後,落水後,衣物皆黏在她的身上,除了狼狽,幾乎找不着合適的詞語可以形容她現在的狀態。
“六百。”
什麼身份?
於情於理,你姬敏之根本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枉顧皇命,欺君叛國,根本就對不起大溫皇族的列祖列宗!
身爲皇族兒女,你姬敏之做的,真的是太過分了。
桑離得了命令,手揪住陳世英的頭髮往後一拉,將她的長髮來回扭着。層層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
這樣做,可以預防在磕頭過程中,陳世英因痛,或者其他什麼的原因逃脫開來。
“你放開我!賤人!賤人!”
頭皮被緊揪,陳世英吃痛後,整個人更是瘋狂。此時的她,完全沒有平日裡的溫柔賢淑。
她被迫高昂着頭,身子面向東方,那裡茫茫雲海,根本就看不出何處是歸鄉。
陳世英鼻尖有些泛酸,誰又想,離開家鄉……
如玉點頭,示意桑離可以動手。而她,則緊緊的盯着陳世英,不肯放過她的每一個表情。
桑離手起頭落,只聽“哐”的一聲,陳世英面向東方,重重的磕了下去。
“罪女敏之,愧對先祖,磕頭六百,以儆效尤。”
“一。”
如玉鄭重起身,雙手鞠躬,每當陳世英磕頭一下,她都會用茶盞輕釦茶杯,以做計數。
這是大溫的祭祀禮,在宗廟時,所有皇族兒女都會手裡捧個茶盞,輕釦茶碗,便會發出清脆幽鳴之聲,如泣如訴。
陳世英搖着腦袋,被桑離抓起,而後又是重重的壓下。沒幾下,她的額頭上便血肉模糊。
隨着桑離的動作,陳世英的面上似乎隱隱有了褶皺,又磕了幾下後,竟從她的臉上,剝落下一張完整的麪皮。
“太子妃……這……”
桑離鬆開意識渙散的陳世英,從地上撿起那張麪皮遞與如玉。
“太子妃,似是人皮做成的面具。這張麪皮,有不均勻的撕痕,如果奴婢沒有猜錯,應該是活生生從人的臉上給剝落下來的。”
如玉翻轉着手中的人形面具,果然如桑離所說,這人形面具接口處有撕裂,撕口且不均勻,應該是從活人身上剝落的。
那……真的陳世英,估計,已經香消玉殞了。
看着這張人形面具,如玉忍不住的就撫上了自己的臉,她突然有些心疼真陳世英的命運,腦中驀地,想起了一個成語-無妄之災。
上世的自己,曾遭受過扒皮之苦,知道這錐心的痛楚,沒想到這一世,竟又遇上了這般可憐人,可憐事。
難怪,那麼久以來,她從未懷疑過陳世英的身份,因爲這從活人身上扒下來的臉皮,是最貼合人的皮膚,而且很是透氣。如果再加上特製的藥水,可以一月不用摘下,也不會腐爛。
蘅蕪驚駭的看着如玉手中的臉皮,那眉眼和祥,眼角處紅色的小痣都讓蘅蕪覺得無比的熟悉。
“姑娘……你不是姑娘?”
蘅蕪伸手去夠那張臉皮,驚駭過後,蘅蕪摸着臉皮眼角處,那顆小小的紅痣,突然就開始期期艾艾的哭着。
人形面具掉下,終於露出了姬敏之的真實樣貌。
姬敏之的臉上依舊滿是疙瘩,磕頭幾下,讓她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又剝落下來。
半張臉皮垂掛着,還是如玉最後見到姬敏之時的,那副模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再一次看到姬敏之的這幅模樣,如玉不免有些追憶在大溫的日子。
那些日子,總有人在她身後,做她,堅強的後盾,讓她可以肆意妄爲。
“繼續磕,現在不過十個,磕到六百爲止!”
如玉閉上眼睛,手裡的茶盞配合着桑離的
動作,零丁響着。
爲什麼,這世上總有傷心事。
姬敏之的磕頭聲,配着蘅蕪的啜泣聲,久久的在攬悅閣徘徊。
知曉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似乎已經消逝,桑離從開始的猶豫,到而今的使勁。
在桑離的強迫下,姬敏之面朝東方,足足磕了有半個時辰之久,這纔將六百個磕頭禮完成。
桑離鬆開按壓姬敏之的頭時,姬敏之已經完全昏死過去。
“太子妃,姑……這個人怎麼處理?”
桑離的手臂長久的纏繞着姬敏之的頭髮,漸漸的被勒的發青發紫。
“辛苦了桑離,你先歇歇吧……”
如玉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也陷入了沉默。
她本以爲胡家之事,已經完全了結,沒想到,竟又鬧出瞭如此一出。
“娘娘,可以把這個人交給奴婢嗎?”
蘅蕪緊緊捧着手中的麪皮,低頭跪在如玉的腳下,“不瞞娘娘,世英姑娘於奴婢有恩。當年她雖然爲了一己私慾供出了陳家密事,但這麼多年來,對奴婢,卻像親人一般關懷。這個仇,奴婢想親自替姑娘報!”
蘅蕪的臉上浮現出悲愴,她的淚滴在那張帶血的人形面具上,眼淚所滴之處,麪皮漸漸打皺。離開了人臉,這張麪皮便漸漸開始發腐。
“好。”
如玉點頭,蘅蕪眼中的悲傷太過清晰,不免讓她想起了上世的自己。
上世,父親和祖母知道自己的噩耗時,想必也是如此心情吧。
不……上世,她被王德容藏在那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人知道。
如玉抱起不遠處的古琴,與桑離離開了這攬悅閣,把這地方,獨獨留給了蘅蕪這個傷心人。
如玉抱着古琴走在前頭,慢慢的敦步往東宮走着。
巫師,到底爲什麼要救姬敏之?
是爲了那畸形的愛,還是爲了姜國的復仇大計。難道,姜國之事,還沒有結束麼?
“娘娘……世英姑娘死了麼?”
“凶多吉少,姬敏之這人桑離你沒有接觸過,她敢隻身一人來這周國,定是做好了萬全之策。”
如玉輕撥手裡的古琴,古琴悠揚,一直守候在攬悅閣的宮女們,適時的撤退下去。
“娘娘……您爲何要抱着這個古琴?”
桑離覺得,今日的如玉,看着,似乎是有點陌生。據太子殿下給她的資料裡,太子妃是不會彈琴的,那她抱着這琴是……
如玉緊了緊懷裡的長琴,默不作聲。她抱着這古琴,自然是,回去興師問罪!
這該死的孟宇坤竟會惹些討厭的桃花來,孟宇坤教姬敏之彈琴之事,如玉在大溫時,就有所耳聞。不過,昔日的孟宇坤還在扮演一個浪子,跟姬敏之打好關係,似乎,也是正常的?
一次又一次的替孟宇坤擋桃花的如玉,是真的怒了,回東宮後,她定要把這古琴上的琴絃挨個剪下,好好的用這琴絃給那男人,開開臉。
桑離一轉眼,恰好看到如玉脣邊的那抹帶着算計的笑意,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心下替她的太子殿下默哀了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