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要富強。而這條富強路,必然是充滿艱辛和血淚的。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趙洞庭心知肚明,以後能留在自己身邊的人只會越來越少。備受自己信任的,難免都要被派往到各地主事。
現在的大宋疆土浩瀚,已經不再是當初在雷州的那個時候了。
嶽鵬、蘇泉蕩、苗右裡、文天祥等等諸多原本環繞在自己周圍的大將現在都已經到各地坐鎮。
而以後,這樣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便如剛剛離開長沙城的朱海望。
只這還算好的,起碼,他們都還活着。
在大宋抗元興起的這數年內,有更多的人卻是永遠的離開了人世。
原殿前司侍衛馬軍副公事陸川遙,再有楊儀洞、李元秀、吳成再、劉勇、鄒洬、劉黻、向東陽等人。
趙洞庭已然記不太清有多少人爲這大宋的興盛而付出自己的性命。
如陸川遙、劉勇、鄒洬這些將領,都是戰死沙場。
劉黻病死。
向東陽更是辛勞成疾,猝死於任上。
趙洞庭不知道,等得大理徹底被大宋同化時,朱海望這些赴理的臣子還能留下多少。
他終究是做不到如以前的皇帝那般鐵石心腸。
雖仍是讓朱海望等人去了,但心裡感覺並不好受。
從御書房離開以後,趙洞庭回到寢宮,徑自到了韻景的房間裡。
房間內很快有琴音飄揚而出。
韻景頗具魅惑卻又有些許清冷的聲音隨着琴音飄蕩。
夢繞神州路。悵秋風、連營畫角,故宮離黍。底事崑崙傾砥柱。九地黃流亂注。聚萬落、千村狐兔。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老易悲如許。更南浦,送君去。
……
繼黃六甲在江陵府內設招募處招納江湖高手,設武鼎宗門。這件事便如同雨後春筍般在大宋各地冒將出來。
是趙洞庭在看到黃六甲的信後傳令大宋各府各州效仿。
天下初定,元、新宋在短時間內想來只求自保,不會有餘力再向大宋發起進攻。趙洞庭有意讓江湖安定。
這回段麒麟鼓搗出來的江湖、亂民之禍雖最終有驚無險,但的確是驚到趙洞庭了。
他受洪無天的影響,雖希望江湖興盛,但卻也絕不願意看到江湖勢大,以至於脫離朝廷掌控。就如同當初流求的武林盟那般。
那將會是整個天下的浩劫。
各地踊躍報名的門派、江湖遊俠不計其數。
只能達到武鼎堂要求的爲數不多。
畢竟武鼎堂招納的是頂尖高手,或是有成爲頂尖高手潛力的武道天才。
這樣的人在江湖中並不多見。
能達標的門派就更少。
甚至有的州府根本就尋不出來能有五個上元境高手,或是真武境高手坐鎮的門派。
沒有哪個城池的武鼎堂招募處如江陵府那般熱鬧哄哄。
而到現在,即便是江陵府內,那些願意報名的門派和江湖遊俠也幾乎都已經報名了。招募處同樣是顯得有些冷清。
只黃六甲並未急着就這樣匆匆返回長沙。
他從蘇泉蕩的嘴裡得知許多高手都隨着關奇略往襄陽,當然是要在這裡等着那些高手回來。
特別是如刀冢那樣的頂尖門派,雖現在青黃不接,但以後興盛已是必然。這樣的門派不招納到朝廷裡,是朝廷的損失。
如此很快過去兩日。
越來越多的江湖高手以及頂尖門派被武鼎堂登記在冊。
肖玉林、關奇略、劉子俊等人率着大軍離開利州西路境內,到荊湖北路境內和禹興文率領的後軍匯合。
大軍往江陵府行。
元利州西路節度使賈峰華自是收到密報。
得知大宋禁軍離開,這位被忽必烈賦予重任的忠實老臣終於是重重鬆口氣。
他連忙將這件事飛鴿傳書往元中都。
而肖玉林、劉子俊麾下的雄獅、龍槍兩支軍團卻好似是在利州西路境內銷聲匿跡了般,並沒有引起任何動靜。
元駐宋大使祁宏達的信也終於落在元中都皇宮內,被太監送往中書省。
忽必烈雖這幾日身體狀況好轉些許,但精神仍不太好。桑哥仍舊輔國,主管全國事物。
中書省某個房間內,臉上有着幾許疲憊的桑哥在看過祁宏達的信後,雙眉立刻皺了起來,然後匆匆趕往忽必烈寢宮。
宋帝竟然允諾在接應到往襄陽的江陵府守備軍以後就立刻將大軍撤出利州西路。這本是好事,但桑哥卻有些不敢相信。
宋帝會這麼好說話?
再者,如果僅僅是爲接應江陵府守備軍以及呂文煥那些舊部,宋軍又何須得如此大張旗鼓地派遣出這麼多士卒?
難道利州西路內有多少大元將士,宋軍會不知道麼?
他們本應該無需擔心利州西路境內大元將士會對他們如何纔是。更沒有必要派遣如此多的禁軍接應。
事出反常比有妖。
桑哥老謀深算,雖想不到其中到底有何蹊蹺,但冥冥中儼然有種直覺。宋帝應該不會如他所說這般輕易放棄襄陽府。
而他拿捏不準的事情,自是得去找忽必烈商議。
到忽必烈寢宮外,太監正要稟報,桑哥擺擺手,自己對着屋內說道:“皇上,臣有事想要和您商議。”
“進來吧!”
屋子裡傳出來忽必烈的聲音。聽着,竟似有幾分愉悅似的。
這讓得桑哥微微疑惑。
直到推門走進房間纔算瞭然。
原來明珠公主圖蘭朵此時就在屋子內,且正捧着本書籍,在和皇上說着什麼。
桑哥臉上也是露出笑容來,對着圖蘭朵拱手,“公主殿下。”
整個元皇宮內,也就圖蘭朵有這般魔力,能夠輕而易舉就讓皇上歡心。
圖蘭朵看向桑哥,也甜甜地喊:“桑哥爺爺。”
自從和忽必烈盡釋前嫌以來,她的心情也好轉許多。逐漸又恢復以前的開朗。
但桑哥見到她臉上甜美的微笑,心中卻是不禁又微微嘆息起來。
明珠公主真是討人喜歡,特別討他們這些老傢伙們喜歡。但終究,過些時日就要嫁到宋國去了。
這讓得桑哥忽然有些意興闌珊。
嘴角的笑容在不知不覺間淡去,桑哥走到忽必烈牀榻邊,對忽必烈道:“皇上,祁大人傳信回來了。”
忽必烈擺擺手。
寢宮內的太監、宮女們都走了出去。
他這才問桑哥,“那宋帝如何說?”
桑哥道:“那宋帝先是晾了祁大人許久,然後纔在御書房接見的祁大人。他說他派遣宋國禁軍往利州西路只是爲接應之前往襄陽的江陵府守備軍以及……呂文煥的那些舊部。”
忽必烈聽完,眯起眼睛沉吟半晌,“桑哥,這件事你如何看?”
桑哥直言道:“臣覺得這其中應是有詐。可能是宋帝在拖延時間?”
忽必烈皺眉,“不應該。我大元大軍尚且還兵壓在宋國北疆,且朕明言他若敢奪襄陽府,朕便會不計代價讓大軍繼續和他們宋軍廝殺下去,宋帝就算想要拖延時間也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纔是。他應該知道,在他大軍撤出利州西路以前,朕的大軍也絕不會撤回他們宋國北疆。”
“那……”
桑哥沉吟道:“皇上以爲那宋帝是如何想的?”
忽必烈卻是搖頭,“朕現在也想不明白。不過,先等待利州西路那邊的消息吧!”
桑哥點頭,“那臣等會兒便去傳令賈峰華,讓他密切注意宋軍動向。”
“不必了。”
忽必烈擺擺手道:“這點事情,賈峰華還是知道的。咱們在這裡等着他來信便是。”
“是。”
桑哥輕輕應了聲。
然後便就離開忽必烈的寢宮而去。
房間內僅剩忽必烈、圖蘭朵兩人。爺孫兩卻是相視無言。
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而這種詭異,似乎全然因爲桑哥提及“宋帝”兩個字而起。
這幾天裡,忽必烈和圖蘭朵相處,兩人都有意在避免提及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