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數日。
長沙。
皇上迎娶靜妃的熱浪也逐漸過去。
世間事總是如此,說時過境遷並不假。再爲轟動的事也終究有冷卻的時候,不可能永遠保持熱度。
張珏打算回去湖北末梢。
大理十萬禁軍逐漸接近廣南西路,是真要進攻還是裝腔作勢,沒誰能夠拿捏得準,但顯然這決不能搞掉以輕心。
張珏作爲鎮守江湖北路末梢主將,離開軍中近月已經是極限。
谷主當然是選擇跟着張珏離開,短短數日,數十年後再度重逢的兩人已經是如膠似漆,比當初洪無天和許夫人還要過分。
這兩對夕陽戀的老人,在前兩日舉辦婚禮之時,不知道羨煞長沙城內多少人。
百草谷長老和弟子們自是不可能跟着谷主前往湖北末梢,在張府門口準備和谷主告別。
谷主終究還是把谷主令交給了其中一個長老。她說,她這大半輩子都爲百草谷而活,以後餘生,便只爲張珏還有張茹而活。
長老們看出來谷主是已經打定主意,終究還是有一位長老接下了令牌。
衆人就這般在張府門口分別,並沒有太多的難捨難分,只是互相道珍重。
張珏和谷主帶着數百親衛出城趕往湖北末梢。
百草谷四位長老帶着弟子們卻是前往行宮。
谷主有過特別交代,雖然她卸任谷主,但是樂嬋還是務必帶回到百草谷去。她怎麼說也還是百草谷的弟子。
長老們雖然有些不解,但也習慣性不去質疑谷主的決定。
到皇宮外,讓侍衛稟報過後,百草谷一行入皇宮。直往武鼎堂。
這幾天樂嬋就跟着樂無償住在皇宮內武鼎堂駐地,趙洞庭死皮賴臉,天天往這湊,甚至連新婚貴妃張茹都被稍微冷落。
不過還好誰都知道樂嬋不會在宮中呆太長時間,是以張茹和穎兒便也沒有吃醋,還刻意不黏在趙洞庭身邊,爲他和樂嬋創作獨處機會。
等百草谷衆人到得武鼎堂時,趙洞庭果真也在這裡。
長老和弟子們連忙給趙洞庭施禮。
趙洞庭知道她們的來意,輕輕嘆息,看向樂嬋。
樂嬋輕咬紅脣,微微低下頭去。
她也捨不得離開趙洞庭,但是,卻也不願意違拗谷主的意思。
谷主於她和趙洞庭都有大恩,再者趙洞庭也確實是已經和谷主之間立下約定,此時若是因爲張珏和谷主盡釋前嫌就不再履行那個約定,的確有些不妥當。除非是在谷主同意的情況下。
接了谷主令的茴香長老對着趙洞庭道:“皇上,我等來接聖女回谷。”
趙洞庭有些不甘心,道:“要不諸位從百草谷搬到長沙城來居住如何?”
饒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百草谷弟子們都能看出來趙洞庭心思,俱是莞爾微笑。一時間鶯鶯燕燕,好生動人。
爲首茴香長老,不,應該是說茴香谷主亦是妙目流轉,“皇上,老身其實是願意的。可是,老谷主她已經在您之前吩咐我等不得將百草谷搬到長沙城了。除非您能夠破去谷主天仙陣,若是那樣,百草谷以後入駐皇宮太醫院也不是不可。”
趙洞庭先是驚訝,隨即驚喜,“當真?”
茴香谷主道:“自然當真。”
“好。”
趙洞庭心裡喜滋滋。
百草谷或許武力並不出衆,但若說療傷之道,卻當之無愧是江湖中最爲頂尖的門派。
若是百草谷併入太醫院,那大宋太醫院無疑將能再上數個臺階。
只是趙洞庭心裡也是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谷主爲什麼非要讓他先破天仙陣才行。
天仙陣到底有什麼奧妙?
他到底還是沒能留住樂嬋。
兩人在武鼎堂就真是依依惜別,連旁邊的樂無償都被冷待。讓得他哭笑不得的同時也是感慨女大不中留。
瞧兩人摟摟抱抱,依依不捨的樣子,有將自己這個父親放在眼裡?
直過去數分鐘,趙洞庭緊緊抱着樂嬋的手仍舊沒有鬆開的跡象。
茴香谷主等人只是微笑,倒也沒有出言說什麼。
只是樂無償這做父親的實在看不下去,輕輕咳嗽了聲。
樂嬋便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猛地從趙洞庭懷中躥出去,瞧向樂無償,滿臉通紅如晚霞,美豔不可方物。
樂無償擡眼看看天,“時間不早,你們還要趕回百草谷,這便動身吧!”
趙洞庭不着痕跡瞥了眼樂無償,這未來岳父可真是沒有眼力勁啊!就這麼看不得自己女兒被人佔便宜麼?
看着樂嬋輕輕點頭,就要走到茴香谷主身邊去,他“惡向膽邊生”,跑到樂嬋面前,又忽的摟住了樂嬋。
還不待懷中美人掙扎,他的嘴就緊緊貼在了樂嬋的脣上。
一聲嚶嚀。
“哇!”
百草谷從未體味過戀愛滋味的弟子們都是露出滿臉驚色,捂嘴發出驚呼,瞪着美眸。眸子裡,盡是豔羨。
如今谷中禁忌已經不在,她們心中又何嘗不向往這樣讓人心馳神往的愛情?
連茴香谷主和三位長老都微微動容。
樂無償眼睛都瞪圓了。
在這個年代,當着女方父親的面強吻女方,真是足以驚天地的大事了。
若是常人,樂無償估計得立馬就衝上去把這男的給四分五裂,打成麻瓜了。只可惜,趙洞庭是皇上,他只能忍着。
這讓樂無償真是忍得好生難受。
時間好似在這刻凝滯。
深吻的兩人微微閉目,好似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動靜。
但終究,還是要分別。
當睜開眼時,趙洞庭眼中盡是不捨。樂嬋眼中有淚。
距離五年之約還有一年時間,大概,在這一年時間內,兩人很難再相見。說起來不長,但每個日夜,都相戀相癡的人來說都是折磨。
趙洞庭輕聲道:“等着朕到百草谷去破了那天仙陣,以後,便時時刻刻都讓你陪在朕的身邊。”
樂嬋看着年歲比自己還要小那麼幾歲的趙洞庭說出這話,並不突兀,只是流着淚用力點頭。
百草谷衆人離宮回谷。
趙洞庭送到城門外十餘里。
……
從長沙往湖北末梢的路上。
兩騎在最前頭,後頭是數百親衛拱衛。甲冑鮮亮,馬匹步伐整齊,光看上去就知道是百戰之師。
尋常軍卒,絕不會有這樣的軍容。
前頭兩人自是張珏和谷主無疑。
張珏偏頭問谷主,“香兒,你爲何不成全了皇上和樂嬋,讓他們這便開始廝守?”
谷主微瞟旁邊心愛的人,“你還好意思做這大宋的副軍機令,難道連這點事你都想不明白麼?”
張珏哭笑不得,撓撓頭,“這個……你就跟我說道說道唄!”
“皇上年齡幾何?”
“十七。”
“皇上文成如何?”
“不說出口成章,但能夠在區區數年時間內將大宋發展成如此盛況,自是前無古人之明君。”
“那武德呢?”
“未滿二十就成爲上元境高手,當然也足以俯瞰整個江湖。”
兩人一問一答。
張珏露出恍然之色,忽的明白什麼。
谷主道:“木秀於林未必是好事,這個道理我都明白,你們這些人竟然不明白。皇上若是娶了嬋兒,大概便沒什麼追求了,到時候你還敢保證他會像現在這般英明麼?他若是沉溺於溫柔鄉中,你們當如何?這大宋又如何?”
張珏輕輕點頭,然後笑道:“香兒,看來由你來做這個副軍機令更爲合適。”
谷主也是露出笑容,對着張珏些微翻了個白眼,“我這數十年來打理百草谷,可不見得就要比你治軍容易許多哦!”
張珏連連附和,“那是,那是。”
後頭親衛看着兩人打情罵俏,佯裝擡頭望天,什麼都沒看到,什麼也都沒聽到。
好在也是他們這些人馬術嫺熟,要不然,估摸着現在已經是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