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元京兆府路南疆邊沿三鎮全部淪陷。
這看起來似乎並非是太過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無足輕重。但實際上卻不是如此,有着深遠的意義。
京兆府路境內縣城多數紮在北部,南部相當的荒蕪。
除去乾佑、豐陽、商洛三鎮,再有上洛、洛南兩座城池外,京兆府路南部幾乎再沒有別的城池。僅剩西南偏居一隅的虢州。
這便是京兆府路的南疆半壁。
蜀中軍區大軍只需得再拿下上洛、洛南兩座城池,便等於是打下半個京兆府路。
雖然這裡荒蕪,但他們卻可以依據這半個京兆府路屯兵集糧,到時候完全可以做到進可攻、退可守。
而從州府上洛趕來支援豐陽鎮的元軍並未意識到這點。
這是時代的侷限性。
這些元軍大概是並未太將乾佑、豐陽還有商洛鎮放在心上。對於他們而言,只要州府上洛不失,那這商州的天便不會塌。
至於屬於京兆府轄區境內的乾佑鎮那就更不必提。
京兆府作爲京兆府路中樞,周遭有諸多城鎮守衛。失去個最爲偏遠的乾佑鎮,根本不會影響大局。
於是乎,當那些從上洛趕來的元軍到得豐陽鎮外以後,見豐陽鎮城頭上已經豎起大宋國旗,並未立刻發動進攻。
他們匆匆集結,大概也就兩千騎兵的樣子。而城頭上也是甲冑林立,天貴軍將士們個個意氣風發。
爲首的元將沉吟半晌,終是揮揮手,沉聲喝道:“撤!”
“陶將軍!”
旁邊有同樣穿着甲冑的將領道:“知州大人讓咱們來援豐陽,難道他們就這麼撤退?回去會不會受知州大人責罰?”
姓陶的主將道:“豐陽鎮已失,你看看城頭,宋軍那麼多,咱們拿得下麼?”
說完,他直接勒轉了馬頭。
那說話的將領瞧瞧城頭,也知道想要打下豐陽鎮不容易,輕輕嘆息,跟着向後面去。
豐陽鎮不過是個邊陲小鎮而已,失去便失去了。只要日後和大宋大戰能夠取勝,那這便根本算不得什麼。
巴統立在城頭,看着這些元軍後撤,先是微微驚訝,隨即露出笑容來。
他之前還真有些擔心上洛府會遣來大軍,不計代價奪回豐陽鎮。那樣的話,石開濟元帥要在京兆府路南部發展根據地的戰略便會遇到許多麻煩。現在,這種擔心顯然是消去了。
元軍纔來這麼點人,而且連打都不打就離去,顯然是沒將這豐陽鎮放在心上。
翌日。
率着大軍在饒風嶺駐紮的石開濟、張光寶等人相繼見到封合璧、巴統、樑景山派回來的信差。
信差們帶回來的消息當然都是已經成功佔據目標城鎮。
石開濟在接連收到稟報以後,再帥帳內不禁是哈哈大笑起來。
只要大宋禁軍在元朝境內能夠擁有根據地,那元軍再想將他們驅逐出去,可就難了。
其後,石開濟對着帳內衆將喊道:“王達鋼、魏飛英、袁康博……聽令!”
“末將在!”
除去巴統以外的五大禁軍總都統,再有成都府、嘉定府、瀘州三位守備軍總都統都是拱手。
石開濟道:“即刻拔寨!天傷、天猛、天哭、天巧、嘉定府、成都府守備軍隨本帥往乾佑鎮和封合璧副總都統匯合!”
說着看向張光寶,“天貴、天暴兩支禁軍以及瀘州守備軍,跟隨張副帥往豐陽!既早拿下上洛!”
“末將領命!”
帳內諸將又是齊聲大喝。然後各自匆匆離帳,下去準備。
長沙。
君天放等人帶着越李國主算是不慌不忙回到城內。
以他們的腳程,若是全力趕路,本來在二十日內便可回到長沙。但因這吃不得苦頭的越李國主,卻愣是多耽擱十日。
即便是這樣,出現在長沙城內的越李國主也仍是已經變得面無人色。
他這輩子都還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頭。每日裡吃倒是能吃飽,但多數時都是啃着讓他難以下嚥的乾糧。再加上披星戴月趕路,讓原本頗爲富態的他此時愣是消瘦許多,面色也是變得蠟黃。
“到了。”
當君天放帶着他走進長沙南城門,嘴裡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這位越李國主差點兒哭出來。
總算是到了。
若是還不到,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幾日。
與其讓他再這樣風雨兼程,他寧願現在就被帶到大宋皇宮裡面去被囚禁起來。起碼,能睡個飽覺,不必這樣勞累。
而且他也明白,自己怎麼說也是越李國的國主。雖然被俘,但不至於會受到宋國皇帝的虐待。
若要殺他、虐待他,君天放等人在路上就會這麼做,不會等到現在。
進城以後,越李國主開始有心思打量長沙城內的風景。
這讓得他眼中露出驚訝豔羨之色。
都說長沙乃是天下最爲罕見的繁華城池,現在得見,果然如此。相較起來,他的升龍城實在是顯得寒酸得厲害。
這青石鋪就的寬敞街道,再有街道兩旁琳琅滿目的各種商鋪,都說升龍城內瞧不着的。
更爲難能可貴的是,街上亦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多數人臉上都洋溢着滿足的微笑。
這是個富有靈氣的大城。
便是再給他十年、百年,他也未必能將升龍城發展成如長沙這般繁榮。
這刻的越李國主心中忽然生出些愧疚的感覺。
他感覺到自己在越李朝登基以後的這二十餘年光景,實在是都荒廢了。
他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平衡國內衆勢力、朝中衆臣,如何選美、納妃、荒淫無度上,卻幾乎從來沒有替百姓去着想過。
那時候的他只覺得整個越李朝都是他的,他就是天。爲他的私慾,整個越李朝誰都可以犧牲。
這大概,也是爲何升龍城內百姓沒能有長沙城內百姓這樣的笑容的原因。
一路直到皇宮門口,越李國主都是神情黯然,若有所思。
在君天放等人出示過令牌以後,一衆人直接向着宮內大殿走去。
有太監匆匆趕往寢宮給趙洞庭稟報。
趙洞庭得知君天放等人回來,連忙從寢宮趕往大殿。
越李國主被君天放押着進殿,擡首,看到年紀尚輕的趙洞庭端坐在龍椅上。
這位大宋皇帝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霸氣滔天,雖有很濃的威嚴,但頗爲內斂,也比他想象的要更爲顯得年輕些。
趙洞庭緩緩睜開眼睛,好似有兩道精芒在眼中掠過,低沉道:“你便是越李朝的國主李昌符?”
越李國主李昌符直視着趙洞庭,並未答話。
趙洞庭又道:“說起來你們越李朝的開國國主李公蘊好像還是咱們漢人吧,他祖父李崧還在後晉擔任過宰相,說起來,你們越李朝倒是和我們大宋頗有着淵源。按理說,你們越李朝應該和咱們大宋交好纔是,朕有些不明白,爲何在前朝時期,你們要攻打我朝欽州、廉州、邕州等地,還做出屠城之舉。景炎十年,你也讓陳國峻領軍犯我大宋,是因爲我大宋對你們越李朝不夠友善?還是因爲覺得咱們大宋恰是風雨飄零的時候,好欺負?”
李昌符聞言冷笑,“弱肉強食乃是天道至理,又有什麼好解釋的?如今你宋強、我越李朝弱,我還不是被你給擒來?”
“好句弱肉強食。”
趙洞庭眼中劃過若有所思之色,緩緩道:“那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朕便也就不和你多言了。”
“來人!”
說罷,趙洞庭對着殿外喊道:“將李昌符帶下去!囚禁於宮中!”
殿外有禁軍進殿,將李昌符押往殿外。李昌符只看着趙洞庭,並未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