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出化州以後,繼續向北,到容州境內,始終行在天魁軍前大概數個時辰腳程。
不出意外,距離發展中心雷州越遠,民生便逐漸凋敝起來。光是依靠雷州航海貿易,顯然沒法讓得整個廣南西路都在短短時間內富裕起來。
不過在大宋朝廷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勉力支撐下,官道倒是不再像以前那般坑坑窪窪,已經進行填補。
趙洞庭一路走一路瞧,將沿途所過城池的民生狀況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雖然陸秀夫、陳江涵等人都是能臣,但大的方向顯然還得由趙洞庭這個未來穿越者進行把控。
分田、修路、以特產帶動貿易,這是趙洞庭定下的大概基調。
如今雷州、化州、高州、南恩州等沿海城池因有海運貿易催動發展,已經走到最後階段,接下來應該要走的路就是興修水利、廣辦學府、醫署,再就是着力推行兵役制度。而如容州等內陸城池,則還只剛剛踏上或者走完修路階段,眼下國庫空虛,中央無力對地方再進行補助,想要推動貿易,少不得還要費些水磨工夫。
趙洞庭心中其實對此早有預測,是以沒有什麼驚喜,但也談不上失望。
分田後百姓們能夠有口飯吃,不至於在滿街衣不蔽體,餓殍遍野,就已經是讓人慶幸的事情。
吃飽、穿暖。這兩個看似輕飄飄的詞彙,在戰火蔓延過後短短兩年時間內就得以實現,真是天公作美。也就是趙洞庭執政後這幾年來都風調雨順,沒有出現大旱或是洪澇,要不然即便是分田,百姓們也未必就有口飽飯吃。
眼下接近處暑節氣,趙洞庭沿途看到原野稻田中稻穗飽滿,青黃交接,好似看到大好未來。
等秋收過去,朝廷徵收糧食,能暫解燃眉之急。或許,說不得今年未必還需要再去國外進口糧食。
只是到容州境內陸川縣城後,趙洞庭的好心情便噶然而止。
容州這些年很慶幸沒有被戰火波及,百姓還算安生。趙洞庭先行大軍入城以後,卻是撞見城內主官到城門口擺出浩蕩陣勢迎接,軍甲鮮亮,旌旗飄揚。有捕快、小吏清掃街道,還有官府特意安排的百姓穿着綾羅綢緞遊走大街之上,分外光鮮。
到底不是人人都如宋碧濤那樣腳踏實地,媚上之風,總有些官員深諳其道。
趙洞庭對此都只是冷冷看在眼裡,等得嶽鵬率大軍入城後,到府衙,不出意外將陸川縣丞當場革去頂戴。
然後再往北到北流,也是這樣場景。
兩個縣丞苦心孤詣營造出歌舞昇平的盛事景象,最終卻都落得被當場革職的下場。
其實,這對於這兩縣主官而言,是有些冤枉的。
畢竟實際上他們還算將城池打理得不錯,並沒有出現滿城乞丐,衣衫襤褸的場景,而且媚上之風也着實算不得什麼大事。
但又不能說全然冤枉。
弄虛作假的浮誇之風要被點燃,那將會很嚇人。他們既然撞在這槍口上,趙洞庭當然免不得要殺雞儆猴。
真要不處置,以後個個官員都變成只是諂媚迎上,謊報政績的人,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這樣,時間很快過去二十天。
很快就要到處暑,距離立秋已經過去將近半月,但天氣仍是炎熱。
嶽鵬萬餘天魁軍正常行軍速度約莫每日三、四十公里。雖然道路曲折綿延,但如今終於也是趕到廣南西路主府靜江府外。
中途被趙洞庭革去官職的縣丞多達五人之多。
到得靜江府境內,官道自然要較之前平坦寬敞些,畢竟靜江府怎麼說也是廣南西路主府。
主府總有主府氣象。
這座又名始安郡的大都督府,城池方圓得有將近二十平方公里,城內百姓也較之陵水郡要多得多,得有十多萬。
至此,趙洞庭巡查廣南西路之行算是到最後一站。大體上,對於廣南西路發展態勢還是滿意。
拋去民生不說,起碼治安有明顯改善。
以前盜匪橫行,城內城外常常都可以見到有遊俠刀兵相向,分高下分生死,現在要少見得多了。
對於董震、柳弘屹、穆康巽等廣南西路各部主官,趙洞庭都打過數年交道,有深刻了解,便也沒有再做先行潛入城內查探民生的事,隨着大軍入城。柳弘屹等人早就得知消息,並沒有擺開太大陣勢,除去城內六品以上官員迎駕以外,只有數百士卒相隨。倒是城外跪着的百姓不少。
嶽鵬大軍剛到,跪滿官道兩旁的百姓便山呼萬歲。
趙洞庭這些年來實施新政,讓百姓有飯吃,有衣穿。百姓們是記在心裡的。
大軍緩緩停下。
趙洞庭走下車輦,帶着洪無天等人步行到柳弘屹等人近前。然後在百姓們目送中緩緩入城。
城內同樣跪倒不少百姓,山呼聲如潮。
這剎那,趙洞庭的心中滿足、感動,無以言表。
當初剛到南宋,只爲給自己謀求後路,其後接連遇到樂嬋、文天祥等人,卻讓得他的心境漸漸改變。
大丈夫行走於世,豈能真只獨善其身?
這也是趙洞庭爲何寧願不去逍遙快活,卻要打算將大宋打造成輝煌盛世的理由。
興許是這剎那福至心靈,趙洞庭體內內氣鼓盪不休。再繼上元境連破兩竅穴後,又破開第三個竅穴。
這種速度,堪稱是駭人聽聞。
跟着柳弘屹等人入府衙,衆臣參拜。
趙洞庭沒對廣南西路政事指手劃腳,只是勉力衆臣繼續努力。五年時間,讓百姓安居樂業是根本,發展軍隊擋大理都是其次。
其後衆臣離去,只餘柳弘屹。
他從袖袍中掏出兩封信來,遞給趙洞庭,“皇上,這是軍情處軍情急報。”
趙洞庭看到密信上分別繫着三根和兩根紅綢帶,微微蹙眉。
這可都是最緊急的軍情,但是眼下已經議和,國內還能有什麼如此緊急的軍情?
打開第一封,他臉上露出些微喜色。
西夏軍於永睦大敗白馬軍,殺白馬軍兩萬餘,俘虜三千。
這當然是個好消息。
有西夏軍將白馬軍驅逐出夔州路,只待放回李秀淑,大宋就可以將夔州路盡納囊中。
但打開第二封信,趙洞庭臉上笑容便猛然凝固起來,有陣陣怒氣上涌。
旁側嶽鵬、柳弘屹瞧得他這副模樣,都不禁驚訝,只是也沒多問。這是忌諱。
趙洞庭微微閉眼,內氣洶涌,兩封密信便在手中化爲碎末。
他冷笑,“好個李望元啊,朕倒是小瞧他,也可以說重看他了。本以爲是個有情有義漢子,不曾想還是沒能擋住利益誘惑。”
嶽鵬、柳弘屹眼中浮現疑惑之色。
趙洞庭也沒瞞這兩個親信大將的想法,神色重新變得淡漠,“西夏有高手入邕州廣王府,想要劫持廣王。”
“奸詐宵小!”
柳弘屹很快回過味來,不禁出聲低罵了句。
嶽鵬則是道:“皇上,那西夏怕是想劫持廣王,換回李秀淑去?”
趙洞庭道:“也只有這種可能了。廣王遠在邕州,總不至於好端端去得罪西夏。”
嶽鵬又道:“那廣王無礙?”
趙洞庭撓撓眉心,“信中說受到重創,希望沒事纔好。”
但他心裡自然是有些疑惑的。
武鼎堂安衛殿成立時間還不長,尚且還在訓練當中,沒有安排到朝中個個大員身邊去。趙昺身邊理應沒有多少高手纔是,只不知是如何擋住西夏高手的。他微微沉默後,對柳弘屹道:“軍情處只來這兩封密信?”
柳弘屹點頭。
趙洞庭更是沉思。
這封信太過簡單,都沒有寫出幾個高手闖廣王府,是何修爲,中間又是何過程。
不是他多疑,而是這本就有些不符合軍情處的規矩。他曾說過,凡遇到大事,軍情處務必做到吹毛求疵,不得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