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衆騎兵就要動手。
殺氣瞬間驚天。
“慢!”
宋瑞立臉色大變,連忙擡手大喝。
此刻,即便是以他的心性,臉上也是露出慌張之色。
他光是想到就此投降,段麒麟和趙良纔等人不能夠將他們怎麼樣,卻並未想過,張紅偉竟會不接受他們的投降。
這些宋軍對百姓的看重,遠遠還要出乎他的意料。
怎會僅僅因爲屠殺城內百姓就拒絕納降?
難道這些宋軍就不在乎自己這些人浴血抵抗麼?
宋瑞立腦海中無數個年頭在這個瞬間劃過。
只他自然並沒有多少時間思量。
顧不得多想,他循着本心說道:“難道你們就不擔心我們這些人誓死抵抗麼?”
“那又如何?”
張紅偉眼眸深處有着些微異色劃過,嘴裡卻道:“本將不僅僅要斬殺你們,還要將你們大理軍卒全部覆滅!”
他抽刀架在宋瑞立的脖子上,紅着眼睛,“我們大宋百姓,又豈是你們可以隨意屠戮?”
刀鋒冰冷。
宋瑞立只覺得自己脖頸處汗毛都是豎立起來。
但周圍無人敢動手。
宋軍的這股氣勢就已然將他們唬住。
宋瑞立嚥了口唾沫,道:“斬殺我等,那些大軍也勢必拼死反抗。而且屆時,大理國內兵卒也必然誓死抗擊,你身爲宋將,難道就不考慮這些後果?”
張紅偉只微微眯起眼睛道:“誓死反抗,就能抵擋得住我朝大軍麼?”
宋瑞立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隨即他卻是忽的意識到什麼,眼中有精芒劃過。
如果張紅偉真是要殺他們,又怎會在這裡和他們繼續廢話?
宋瑞立忙道:“屠殺百姓是我等之罪,我等願意戴罪立功,前去追殺前面出城大軍。”
張紅偉沉吟。
但其後,他的刀卻是緩緩收起來。
“張軍長!”
旁邊苗成臉色微沉,“你不會真要接受這些人的投降吧?”
張紅偉盯着宋瑞立,嘴裡只說道:“本將就給你們這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們先行去將大理軍拖住,我率大軍隨後趕到。”
宋瑞立心中有些苦澀,但也只得點頭,“好。”
他沒想到剛剛投宋,自己這些人就要立刻去和池風鼓大軍兵鋒相向。這簡直是最壞的結果,但現在,他卻根本沒得選擇。
大宋軍卒的殺氣不是假的。
宋瑞立敢斷定,要是自己敢拒絕這宋將的提議,那這些宋軍真會立刻將他們斬殺。
區區兩萬人,且又已然棄旗投降,士氣大跌,還如何擋得住這些宋軍?
宋瑞立深深看了張紅偉幾眼,帶着衆將往城頭上而去。
而後在他們的高喝聲中,秀山郡的那些軍卒全都緩緩下了城頭。他們撿起軍旗,向着城外匆匆而去。
只這時,雖掛大理軍旗,但他們的心,卻已然不是大理之心了。
苗成看着宋瑞立這支人馬緩緩出城,沉聲嘆息道:“張軍長,你剛剛是在過於衝動了。”
他臉上有着些微不滿。
張紅偉卻只是輕笑,“苗軍長是想說,我接受這些大理軍的投降,會寒了橫山寨內百姓們的心?”
苗成嘆息道,“是啊……橫山寨被他們摧殘成這樣,而且……以後誰還會將我們大宋的百姓放在眼中?”
張紅偉輕輕點頭,笑道:“苗軍長說的不錯。更何況,我軍在逼城之前就已放話,他們若不棄城投降,便定斬不饒。”
“那你還答應他?”
苗成臉上滿是詫異,隨即驚道:“你該不會是……”
張紅偉點頭,眼中有着殺意流露,“正是。待他們兩軍廝殺起來時,咱們再上去,將能更輕易地打敗這股大理軍。”
苗成微微皺眉,“只如此出爾反爾,是不是太過……有些奸詐了?”
張紅偉滿不在乎,“那些鬼谷學宮中人多是奸詐之輩,咱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又有何不可?縱是被那大理軍唾罵、怨恨,我張紅偉也根本不在乎。我只知道,他們屠殺橫山寨內這麼多百姓,我就必然要讓他們付出代價。只有將他們打痛了,他們以後纔不敢動輒禍害百姓!”
“這……”
苗成顯然還是有些遲疑。他是老將,受以前大宋羣臣的影響頗重。
張紅偉佯裝納降,這般舉動,在他眼中的確有些過於卑劣了。
張紅偉目視着城門之外,只道:“兵者,詭道也……”
他沒那麼多在乎的。
在他心中,打敗這些大理軍爲橫山寨百姓報仇,比他自己的名譽更爲重要。
兩軍交鋒時講太多的仁義道德,本就是愚昧的事情。因爲,戰爭本來就站在仁義道德的對立面。
只很快,宋瑞立便率着秀山軍全數離開了橫山寨而去。
張紅偉、苗成兩人領軍留在城內。
空中熱氣球也是停亙在橫山寨西城門上空。
直到東面有斥候匆匆前來,向張紅偉、苗成兩人稟報柳弘屹、劉諸溫等人率大軍接近橫山寨,兩人這才下令出城。
集結號響。
騎兵如龍,向着橫山寨西馳騁而去。
天上熱氣球也是尾隨而動。
而這個時候,宋瑞立率軍自然還在追趕池風鼓大軍的途中。
他也在軍後留有斥候。
當斥候傳報城內宋軍向西而來時,他並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妥。只真正覺得這些宋軍是要前來和他們合力滅掉池風鼓大軍。
這年代出爾反爾真是爲人所不恥的。哪怕宋瑞立心眼再多,自也不會去懷疑張紅偉竟會耍這樣的詭計。
因爲這會讓得張紅偉整個人生都留在污點。即便他以後有再大的成就,單這件事也會飽受詬病。
很少會有人願意這麼做的。哪怕是那些鬼谷學宮之人,也不會這般不珍惜羽毛。
時間轉眼到得傍晚時分。
池風鼓率着大軍卻是不敢紮營,還在向着前面行軍。
前面官大上忽有灰塵瀰漫。
夕陽下,有數十騎拱衛着車輦向着大軍匆匆而來。
軍前池風鼓等人凝神觀望。
而這數十騎到得軍前,還不等軍卒攔住,便就各自勒馬。
數十騎都是穿着黑袍。
燕巍昂的車輦越衆而出。
他看到前頭大軍蔓延不見其尾,臉色霎時變得很是難看。
顯然,他根本就沒有想過,池風鼓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就已經率軍離開了橫山寨。
段麒麟的密信中,可還是讓他安撫軍中諸將,讓池風鼓率人和宋軍血拼呢!
現在大軍已經離城,豈不是沒有城池作爲依仗了?
燕巍昂寒着臉,頗有些不客氣地對面前的士卒說道:“本官最寧府總管燕巍昂,軍中主將池風鼓?”
其實從官銜上來說,燕巍昂未必比池風鼓和王子乾高太多。但他是三朝元老,自然要更顯得有底氣許多。
池風鼓、王子乾這些人在他面前,終究只是後輩。
擋在前面的大理禁軍微愣。
池風鼓也就在人羣后,自是聽到燕巍昂的話。
他拍馬緩緩上前,對着燕巍昂拱手,“池風鼓見過燕總管。”
燕巍昂瞧瞧他,皺眉道:“你便是池將軍?”
池風鼓點頭,“正是。”
燕巍昂又問:“大軍怎的擅自撤離橫山寨了?你們可曾請示過皇上?”
池風鼓面有苦澀,卻也不答,只問:“莫非燕總管是有公幹而來?”
燕巍昂從袖袍中抽出段麒麟的密信,氣沖沖道:“皇上傳信於本官,說三軍在橫山寨和宋軍血戰,勇氣可嘉,讓本官代爲犒賞三軍。同時還讓本官傳信於你,大軍務必死守橫山寨,和宋軍決死!現在,你讓本官如何是好?”
池風鼓錯愕,“皇上……皇上讓我等死守橫山寨?”
燕巍昂將密信向着池風鼓甩去,“你自己看!”
池風鼓接過信,剛剛看到上面傳國玉璽印,臉色便已是灰白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