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再度落到衆官員將領身上後,段麒麟只淡淡道:“平敵王秦寒遇刺了。”
殿內衆人卻是震驚,連向來古井無波的鬼谷宮主都是如此。
他眼中有着極爲痛惜之色掠過。
秦寒是他最得意的門生。
在這件事情上,他真做不到段麒麟這麼斷定。
哪怕是他常常教導段麒麟,必須時刻擁有着冷靜。但他現在,卻是連自己的心都有些亂了。
秦寒就這麼死了?
他知道自己這位得意門生有多大的能耐。
按理說,秦寒絕不可能就這麼死纔是。更莫說,秦寒都已經拿下重慶府。
鬼谷宮主向着段麒麟拱手道:“王爺,秦寒是誰人所刺?”
破軍副宮主突破僞極,他真的難以想象,是誰有本事在破軍副宮主面前刺死秦寒。
段麒麟輕輕道:“是輕舞。”
鬼谷宮主神色更驚,疑惑浮現。
而段麒麟接着又說:“輕舞出自梧州。”
這瞬間,鬼谷宮主便是瞭然。
以他頭腦,很快便能想清楚其中關聯。
出自梧州……
這大概就是輕舞殺了秦寒的緣由。
這還真是命。
鬼谷宮主當下不再多言,只是低下頭去。
秦寒的死,讓他現在心境頗亂。再想運籌帷幄,也要較之以前多費許多心力。
他現在,便在思量這局棋下一步該怎麼走。
大殿內衆官吏武將中,則有許多人仍是滿臉不解之色。
他們對秦寒、輕舞都不甚瞭解,自然也就不明白這其中關鍵。
或許有的人還正在想,輕舞既然因梧州之事而殺秦寒,又爲何到現在才動手。
而這時,段麒麟的眼神則是定格在鬼谷宮主的頭上。
他說道:“老師,秦寒已逝,重慶無人坐鎮。過兩日,您便往重慶去坐鎮吧,可好?”
這讓得鬼谷宮主豁然擡首,眼中露出頗爲複雜之色。
段麒麟竟然讓他往重慶府。
這並非是個好差事。
因秦寒攻破重慶府,宋國必然震怒,以後重慶也必將成爲衆矢之的。
他前往重慶府去坐鎮,以後還能不能活着回來都是個問題。
這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
因爲他給自己在新宋的定位是象。是爲帥出謀劃策,守護中都的象。
而現在,秦寒是要將他當成“車”來使用。
難道朝中已無人可用了麼?
只隨即細想,鬼谷宮主卻也能夠理解段麒麟的這個決定。
鬼谷學宮中的確還有賢才,段麒麟麾下也並非無人可用。只是,段麒麟將重慶看得很重很重,派那些人去,他都不放心。
秦寒已死。
朝中也就唯有他這個宮主,還有在潼川府的那位副宮主能做馬前卒挑起大梁。
其餘人,到底較之秦寒還是有些差距的。
鬼谷宮主心裡微微嘆息,但最終還是拱手,“老臣領攝政王旨。”
這數年,鬼谷學宮和破軍學宮人才折損極多。他們這些老傢伙,也終是不能再繼續安坐後方了。
嘉定府內皇宮某處。
這裡是個極大極幽深的院落。
院外並無禁軍把守。
皇宮禁地。
整個皇宮之內,除去攝政王段麒麟等寥寥數人外,誰也不許接近這裡。似乎這裡面養着隨時都要擇人而噬的巨獸那般。
這裡,住着段麒麟到嘉定府以後,從各地匯聚過來的新宋高手。
他們中間有許多人是破軍學宮中人,也有許多不是。
只相同的是,這些人都有着不在上元境之下的修爲。
而這三兩日,更是接連不斷有上元境高手匯聚到這裡。
怕是誰都難以想象,在這幽冷的院落內,會有兩百餘號上元境高手。其中,甚至還有數位真武境高手。
這是段麒麟最後的武力力量。
隨着破軍副宮主那行人在重慶府消亡殆盡,破軍學宮的高手也終是幾近於徹底消亡了。
段麒麟在大殿內散朝以後,帶着鬼谷宮主和破軍宮主兩人徑直來到了這裡。
院子裡很安靜。
直到三人走到院落中間,纔有人走過來。卻是個女人,頗有幾分豔色的女人。
她在嘉定府算得上是個大人物,因嘉定府最出名的幾個青樓都是她的產業。
而她的真實身份自是更爲嚇人。
添香閣閣主。
天仙樓的玉玲瓏都只能算是她的徒弟。
到段麒麟三人面前,這半老徐娘搭腰施禮。光這動作,便就有着無窮的魅惑,較之玉玲瓏更甚。
段麒麟卻並不在意這個,只淡淡問道:“如何了?”
添香閣閣主紅脣輕啓,道:“撐過來的不到四成。”
破軍宮主露出些微痛心之色。
段麒麟則是道:“這算是不錯了。”
說着看向鬼谷宮主,“老師,我若將這些人都讓你帶去,可夠?”
鬼谷宮主答道:“若真能有四成之數,那便是宋國高手盡出,我們也不必懼怕。”
段麒麟只又點點頭。
“少主……”
破軍宮主在旁邊忍不住出聲,“這些,可是咱們破軍學宮最後的高手了。真要全帶到重慶府去?”
段麒麟道:“若重慶府不能建功,縱是破軍、鬼谷兩宮還在,咱們又能去哪?去哪還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句話讓得破軍宮主也是沉默起來。
破軍、鬼谷兩宮千年來都隱藏在蜀中,這是他們的根基之地。也似乎,真的再沒有退路。
這是要背水而戰了。
勝,則存。
敗,則亡。
傳承千年的兩宮,竟是在不知不覺中到生死存亡關頭。
這在以前的種種亂世中,都是沒有出現過的。以前兩宮大才出宮,往往都是能大放異彩,成爲天下矚目之輩。
可何曾遇到過宋國皇帝這樣的對手?
鬼谷學宮中大才們在宋國的禁軍下竟如土雞瓦狗。
破軍學宮中的高手也屢屢被殺,連極境的老宮主都被拼死。
四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只在院子裡靜靜站着。
天色漸漸昏黃。
各房間內除去偶有痛叫聲外,便再沒有其餘的動靜。
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是有人走出房間來。
這些人臉上各是複雜,有驚喜,也有濃濃的心有餘悸。
在見到院中段麒麟等人以後,都是躬身行禮。
段麒麟對他們都只是微微點頭。
如此又過去約莫半個時辰。
再沒有痛叫聲響。
段麒麟纔看向旁邊添香閣閣主,道:“時間差不多了,進去看看吧!”
添香閣閣主低聲答應,向着大院更深處走去。
只不多時,她便又走出來,道:“少主,成功突破的共有六十餘人。其餘的,要麼身死,要麼也是經脈寸斷了。”
段麒麟點頭,“將那些經脈寸斷的好生安置。”
“那我們添香閣那些人?”添香閣閣主遲疑着問。
段麒麟道:“她們已經沒有太大的用處,以後就在你手下各青樓內管些事便可。”
說罷,便就帶着破軍宮主和鬼谷宮主兩人往院外走去了。
似乎這些人的生死,他都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而實際上,在這短短時間內,院內死去的上元境高手多達有百人以上。
這要是傳到江湖上去,必然是能興起軒然大波的。
上元境高手,在江湖中已經算是極爲罕見了。
……
如此,兩日時間很快過去。
趙洞庭帶着飛龍軍還有衆多高手仍在往重慶府途中。
到現在,都還未出荊湖南路境內。
嶽鵬、文起、肖玉林率軍到夔州,未作停留,這時距離着達州更近。
圖蘭朵也出江陵府,繼續南下往長沙。
新宋池風鼓率着數萬大理軍也在這時趕到潼川府內。
新宋、大宋爆發大戰已是必然趨勢。
這大戰的爆發點,想來不出於重慶、潼川府兩個地方。
而不管這其中哪個府城淪陷,新宋都難再有翻身的機會。
段麒麟調動國內剩餘兵力往這兩城,看起來可謂大有做最後抵抗的打算。
只其殺招,顯然仍是在重慶。
尚且是黎明時分,鬼谷宮主便帶着數十人從嘉定府出發,向着重慶府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