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駐地。
畲民將領帶着蒲壽庚三人到得民宅外,然後經過重重守衛後得以到得正堂外。
高瘦子還矮胖子兩人眼神四顧,發現不少蹊蹺,嘴角有些細微冷笑。他們,卻也沒將尋常士卒放在眼裡。
只是不知道,要是他們見識過神龍銃的威力,會不會還對飛龍軍士卒保持這樣的輕視。
文天祥和任偉呆在正堂內沒有走出來。正堂裡,也有十餘名手持神龍銃的飛龍軍筆直站立着。
畲民將領帶着蒲壽庚走向裡頭。
剛進門,蒲壽庚眼神掃過屋內衆人,就對文天祥拱手道:“文大人!”
他雖然沒見過文天祥,但要認出來文天祥的身份顯然並不難。任偉年齡相對較小,而且,也沒有文天祥那樣的氣度。
文天祥看着蒲壽庚,也是拱手:“蒲大人。”
蒲壽庚露出笑容來,“見到文大人,才方之聞名不如見面啊!文大人果真器宇軒昂。”
文天祥自然不會因爲這樣的馬屁而沾沾自喜,淡淡道:“蒲大人客氣了。蒲大人,也是器宇不凡啊!”
說這樣的“客氣話”,對他們這種身居高位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請落座。”
寒暄已畢,文天祥便請蒲壽庚三人坐下。
“請。”
蒲壽庚還以禮節,坐到客座上。高瘦子和矮胖子並不客氣,也緊挨着他坐下。
文天祥坐到主位上,直接引入正題,道:“不知道蒲大人此時來見本官,有何要事?”
蒲壽庚卻是道:“敢問軍機令,張世傑張大人現在你們大宋朝中如何?”
文天祥眉毛微挑,“張世傑大人作爲監察令,行監察百官之職,自是我朝中棟樑。”
“宋皇仍舊如此寵信於他?”
蒲壽庚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追問。
張世傑是什麼官,他當然知道。他在乎的,是趙洞庭看不看重張世傑。
如果大宋朝廷還像以前那樣對張世傑言聽計從,簡直就好像是張世傑挾天子以令諸侯似的,那無疑是他不願意看到的情形。
文天祥很敏銳地察覺到什麼,眼中閃過異色,稍作沉吟,答道:“我朝皇上年少英明,辦事爲公,對誰,都說不得寵信不寵信。”
“原來如此。”
蒲壽庚輕輕點頭,眼中神色也是莫名。
正堂內悄然安靜下來,而除去他們兩人,其餘人都不過是陪襯,自然不會無故開口。
足足過數十秒,蒲壽庚才又道:“文大人,不知你可願意休戰?”
“休戰?”
文天祥神色微凜,“蒲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之前已經想到這種可能,此時心中無疑還是有些意動的。只是,這休戰,也看要是如何休。
如果讓他就此罷戰,撤回廣西,他顯然不會答應。
蒲壽庚瞧着文天祥臉色,向着北方拱手,道:“我朝皇上憐憫百姓,不願再看到百姓們生靈塗炭,特命我來面見文大人您,希望能達成共識,共鑲議和之舉。爲此,我朝皇上願意將廣南西路、東路、荊湖北路、江南西路、荊湖南路以及夔州路全部歸還於你們大宋。另外,爲示誠意,我朝皇上還願意將掌上明珠圖蘭朵公主許配給你們大宋皇上爲後。”
“哦?”
文天祥真正驚訝。
他沒有想到,元皇帝忽必烈竟然會捨得將這麼多路“讓”出來。而更意外的,自然是要將明珠公主許配給趙洞庭了。
不過,文天祥當然也不會就這麼答應。
談判、議和,本來就是你進我退,你退我進的藝術。
稍微沉吟後,見蒲壽庚不再開口,文天祥道:“就是如此?”
蒲壽庚道:“難道文大人覺得這還不夠麼?”
文天祥輕輕搖頭,“蒲大人恕本官直言,現在廣南西路等路境內,你們元朝本就已經失勢,不管你們讓不讓,這幾路都將重新歸於我大宋疆土之內。如果你們僅僅是這點誠意的話,那本官,怕是不能代皇上答應了。”
蒲壽庚神色不變。
他也熟諳談判之道,心中早就預料到文天祥不會乾脆答應。這也是他爲何之前沒有將福建路出讓之事說出來的原因。
而此時,無疑是到該露出真正底牌的時候了。
他意味深長道:“若是再加上這福建路呢?”
饒是以文天祥心性,也不禁是稍稍動容,“你們願意將福建路讓出來?”
這着實讓他感覺到些微意外。畢竟,現在福建路戰局還並不明朗,孰勝孰負,沒有誰敢斷言。
元朝讓出福建路,等於是主動將蛋糕讓一塊給了宋朝。
他有過這樣的憧憬,只是沒想元朝真的會捨得割肉。
旁邊,任偉也是驚訝。
“正是。”
蒲壽庚點頭,“如此,誠意總夠了吧?”
文天祥卻並不作答,而是問道:“那除此之外,元皇可還有別的什麼話?”
不過這句話,也足以表面他已經動心了。
蒲壽庚攤開手掌,“五年。我朝讓出福建路,只希望能讓百姓們安生五年就好。”
文天祥輕笑。
要是元皇帝真那麼在乎百姓,以前還會縱容軍卒燒殺搶掠,甚至屠城?
這顯然是屁話。
以文天祥的智商謀略,自然猜想得出來元朝是想借用這五年時間休養生息,拉近和大宋的軍械差距。
可是,他還是有些動心。因爲,現在的宋朝實際上也已經超負荷運轉,需要休養生息了。
再打下去,只會是兩敗俱傷。以宋朝現在國力,難以再持續支撐這樣的大戰。
但文天祥還是沒有答應,只道:“此事,本官還需得請示皇上才行。”
蒲壽庚微微皺眉,“福建離廣南西路路途遙遠,請示……是不是耗時太長了?”
他當然想文天祥現在就答應,那樣他的任務就完成了。而且這事傳動宋朝朝廷以後,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故。
宋朝內那麼多大臣,要是最後決定不議和呢?
蒲壽庚從來沒想過宋朝廷會同心一致,這在朝廷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文天祥微笑着搖頭,“無妨,我朝皇上,此時就在這福建路內。”
“這……”
蒲壽庚自然驚訝。
他還沒有收到大宋皇帝出現在邵武縣城內的消息。元屋企那幫人,只能用快馬和閩清這邊聯繫,消息難免滯後。
文天祥又道:“蒲大人不妨先傳令福建路內大軍罷戰,此事,等我朝皇上過來後再做定奪也不遲。”
這纔是他真正的意圖。
他也並不知道邵武已經脫險的事,還想着用這種方法來解邵武之圍。
蒲壽庚不做猶豫,立刻答應,“好!”
雖然現在福建路內宋元雙方勝負還難以料定,但他也明白,等到戰事結束,那這議和也就沒有意義了。
元軍勝了,皇上還會想議和麼?
而宋軍勝了,又會僅僅只滿足於得到個區區福建路麼?
福建路之所以能作爲他們元朝的“誠意”,就是因爲現在勝負未分。
文天祥也點頭,“那本官稍後便傳信於邵武光澤那邊,讓我朝將士暫且休戰。”
這事,便就這般在兩人的交談中敲定下來。
不多時,蒲壽庚就告辭,帶着兩個黃老離開駐地,往府衙而去。
任偉和文天祥還在大堂內,任偉問道:“軍機令,您贊同此次議和?”
他從文天祥之前的話語中,自然能聽出來些許苗頭。
文天祥沉吟着點頭,“我朝連番大戰,也需要休養生息了。再打下去,朝廷怕是也很難撐得住。”
任偉深以爲然,卻又遲疑,“那您覺得皇上會答應議和麼?”
文天祥輕輕搖頭,苦笑,“不知道。皇上雖然年少,但他的心思,本官真的有些捉摸不透。”
趙洞庭在許多方面,都太出人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