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嬋到趙洞庭寢宮的時候,趙洞庭正在寢宮內佈置新房。
他自己親自在指揮着人佈置。
便是當初迎娶穎兒、張茹進宮時,他也沒這麼上心過。
穎兒、張茹兩女在旁看着,眼中也沒什麼吃味神色。皇上心中最愛的始終是樂嬋,這點,她們心中都是知曉。
“皇上。”
門外有禁衛匆匆跑進來稟報:“樂嬋姑娘到了。”
皇上要納樂嬋姑娘爲後,這是整個皇宮上下都已知道的事。樂嬋到來,這些禁衛自是不敢怠慢。
趙洞庭倒是些微吃驚,露出詫異之色,然後連道:“快些請進來。”
兩人婚禮僅剩數天,按理說,這個時候樂嬋不應該來見他纔是。
禁衛領命,連忙又跑出去,很快便帶着樂嬋走進。
趙洞庭走到樂嬋面前,問道:“嬋兒,有事?”
樂嬋瞧着滿院子的人在忙活,欲言又止,“皇上,咱們能不能借步說話?”
趙洞庭便更疑惑,拽着樂嬋的手便往院外走去。
直到離着禁衛都有些許距離,他才又問:“你要說什麼事?”
樂嬋羞紅着臉低下頭去,聲音細若蚊吟,“樂嬋想在出嫁之日帶着妹妹進宮,讓她做陪嫁丫鬟。”
這年代豪門貴族若是有女子被納入皇宮之中,帶陪嫁丫鬟乃是常事。說是陪嫁丫鬟,其實也就是暖牀丫頭。
以往時候,陪嫁丫鬟被皇上寵幸,然後懷上龍胎也得封貴妃的,並不在少數。
趙洞庭滿臉愕然,“這……這怎麼行?”
樂嬋道:“可是樂舞丫頭她不願嫁給肖將軍,爲此寧願遁入空門。皇上,難道你真正不明白樂舞的心麼?”
趙洞庭默然。
樂舞對他有意思,他自是感受得到。只是從始至終,他都在逃避而已。
好幾秒,他纔對樂嬋說道:“可你是朕的皇后。”
樂嬋輕輕咬着脣,也是沉默,然後道:“可我總不能看着她真正遁入空門的。若是她以陪嫁丫鬟的身份入宮,如此也能避免皇上你和肖將軍之間的尷尬。至於皇上你會不會真正和她……咱們可以以後再說,不是麼?”
趙洞庭眉頭緊皺,還是難以做出抉擇。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將樂舞也給採摘了,而是,若是樂舞進得後宮,自己若是始終不管她,貌似也不妥。
難道讓樂舞如那些老嬤嬤們那般,在皇宮之內孤獨終老?
可要是自己將她採摘。想到這裡,趙洞庭便覺得有種深深的罪惡感自心頭泛起。
他最終還是回絕道:“朕覺得不太妥當。要是樂舞丫頭進宮,朕……朕以後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纔好。”
樂嬋卻是盈盈跪倒了下去,“算樂嬋求皇上了。樂嬋……並不介意和妹妹共同伺候皇上。”
趙洞庭滿臉苦色。
……
時間轉眼便到正月初七。
長沙城內新年的熱鬧氛圍纔剛剛淡去,皇上大婚的喜慶便又蔓延整個城池。
這是普天同慶的事情。
後宮終要有主。
整個長沙城內都是張燈結綵,百姓們感激趙洞庭對大宋的改變,個個都在自家窗戶上貼着大大的喜字窗花。
這些窗花和還沒撕扯下去的紅色對聯相互映襯着,便更是顯得要喜慶數分。
到處都是喜慶的大紅色。
皇宮內更是到處都掛着紅燈籠。
酒宴早就在大殿前廣場上擺開。皇上雖然說過不要鋪張浪費,但納後是大事,再如何從簡,也絕不會簡單到哪裡去。
更何況還有個太后娘娘呢,太后娘娘可是說了,皇上和皇后的婚事要隆重操辦。
這長沙城作爲大宋國都,皇城之內上得品階的官吏總是不少,這些人,可都是要赴宴的。
前兩日,皇上便和太后以及諸多大臣已經到太廟祭拜過。納後,只差行禮。
而在南京路和荊湖北路交界處的大山之中,那些鎮子原本就淡薄的過年氛圍,這時候已經是全然消去。
有信陽城。
這座城池是大宋和元朝接壤最近的城池,以前設有信陽軍。現在,由蘇泉蕩蘇元帥麾下的天立軍在駐紮。
天立軍軍長劉再遠雖不是信陽城內安撫使,但卻是信陽城內最具實權的人物。
區區信陽軍守軍,論威勢,自是和天立軍這等禁軍相去甚遠。
而這日,劉將軍卻是身披甲冑,帶着衆多將官士卒早早就親自在城頭候着,好似在等某個人。
這讓得信陽城內不少人都感到奇怪。
整個荊湖北路,除去節度使等人之外,貌似沒誰能讓得劉將軍擺出這般低的姿態。
直到有數百騎在塵土飛揚間匆匆到得信陽城外,那些疑惑的人才總算了然。
原來是在等候鎮北軍區的代理元帥蘇泉蕩蘇元帥。
蘇泉蕩穿着銀甲,背後繫着紅色披風,威武不凡。在荊湖北路,他應該是當之無愧的最具備實權的人。
眼下大宋共有七路,軍區卻只有四個。哪怕是這荊湖北路的節度使大人,地位較之蘇元帥也應該是要差些。
至於蘇元帥前頭掛着的那代理兩字,已經被人下意識的抹去。
蘇元帥可是大宋禁軍中能和嶽元帥齊名的年輕將領,只待立些軍功,這前面代理二字,鐵定得被皇上順理成章的摘去啊!
正當觀望的人羣準備迎接蘇泉蕩入城時,這時,卻只見得蘇泉蕩和劉再遠匆匆說了幾句,大軍竟是就此沿官道遠去。
足足千餘騎,個個披着銀甲,很快就消失在官道盡頭。
這讓得那些觀望的人俱是懵了,疑惑得很。
蘇元帥怎的這般來去匆匆?
甚至有人想,莫不是要和元朝發生戰事?
可兩朝已經簽訂議和協議,要是打仗,除非是哪方先出爾反爾,不顧協議還差不多。
在信陽這種偏遠之地,這些百姓和小吏們自是不知道,恭帝趙顯和謝太皇太后等人已經被元朝給送回來了。
兩國準備在信陽城往北百里處進行交接。
這裡是兩國接壤之地,稍微偏向大宋。從國界上說,是屬於大宋之地,但實際情況只是兩不管。
騎兵隊伍中,蘇泉蕩和劉再遠兩人俱是神色嚴肅。
迎回恭帝和謝太皇太后等人,這於整個朝廷而言都是大事,容不得有半點疏漏。
在信陽北百里處,直到這信陽城,劉再遠都按照蘇泉蕩的安排,早就在沿途佈置有諸多暗哨。
而與此同時,在那茫茫大山之中,也有千餘元軍士卒在蜿蜒前行。
他們的軍服樣式和大宋禁軍有很大的區別。
頭頂上纓盔多數插有羽毛。不是如同大宋禁軍這樣的紅色,而是黃色。
軍伍中,有數十衣衫襤褸的人。其中有青年,有老嫗,甚至還有孩童。
他們,自然都是這大宋的皇親國戚。
當初謝太皇太后向元朝乞降,整個大宋皇室除去趙昺、趙昰兩人,幾乎被元朝給一網打盡了。
此刻,他們這些人臉上都有着深深的疲態。
縱是到了蒙古高原以後,他們生活算不得好,但也沒怎麼吃過這種跋山涉水的苦頭。
只是看着周遭凶神惡煞的元軍士卒們,卻是又沒敢說什麼。
在蒙古高原數年,已經讓他們學會了逆來順受。
在大宋,他們是皇親國戚,趙顯更是皇帝。但在元朝,他們卻是連屁都算不上。
雖然個個都被封有爵位,但說白了,就是奴隸。
謝太皇太后老態龍鍾,被兩個人攙扶些,腳下已經隱隱見得血跡。
可這刻,看到眼前的青山綠水,這位老嫗,眼睛裡卻是充滿激動,甚至有要流淚的跡象。
終於……
終於回來了。
其實她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夠再回到大宋,卻沒想,趙昰那個之前並不被她放在心上的後代,竟是有這般大的能力。
想到此處,她不禁扭頭向着後頭的趙顯看去。
論年紀,趙顯其實較之趙洞庭還要小上兩歲。他長得頗爲英俊,只是臉上卻仍舊有着些許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