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簡玉書、廖青山差不多時間到滬海的，還有陶知行。
公開的行程安排裡，是來協調滬海科研院校參與燧石研究院下一階段半導體和集成電路相關研發課題的事。
他和顧鬆也就自然而然地碰到了一起。
“現在就這麼個情況，投影物鏡和偏振控制器這一塊，部長能不能幫忙協調啊？哪裡有高手啊？”
一見到顧鬆，這小子就拉着牛俊明一陣介紹，然後就提要求。
“……你這，找我沒用吧？”
陶知行也是無語，打磨鏡片的高手，讓他主管教育的去哪裡協調？
“這也是爲了科研啊，您路子比我多啊。”顧鬆可管不得太多了。
陶知行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什麼叫我路子多？
他揮了揮手讓秘書記下了：“回頭幫你找。有些事我單獨問問你。”
牛俊明知趣地去找章儒京了。
“部長，什麼事啊？”
“華芯的測試報告，他們拿到了。結果是成功的，陳退那邊已經在申請專利，提出的後續研發計劃，經費申請報告也交上來了。”
顧鬆認真起來：“您有什麼疑問？”
陶知行沉吟道：“目前他拿出來測試的芯片，不是你說的磨過的芯片。”
“芯片測試的內容，主要是最基礎層面的測試，外觀、腐蝕、可焊性、不損傷內部連線測試、放射性物質環保等，功能測試也只在芯片層面測試邏輯電路的處理性能。他抄的國外源代碼，電路上沒問題，測試結果當然沒問題。問題是這枚芯片沒有獲得授權，只有源代碼，這枚芯片沒辦法和真實的應用進行交互。這就好比你光有個CPU，沒有鍵盤鼠標顯示器，它有什麼用？”
“所以……”陶知行問道，“還是得等他拿出假芯片做應用展示？”
顧鬆聳聳肩：“我覺得是沒有這個必要的。那樣豈不是得等到發佈會組織好了，當場拆穿？影響不好吧。”
“我也不想將繼續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你有什麼建議？”
顧鬆笑了笑：“您身份在這裡，現在已經有初步的證據了，直接壓過去吧。只不過這樣，滬海這邊有一些人的臉就被打了。”
他想到了印嘉茂，也不知道嵇宜修有沒有牽連到這件事裡。
“現在還有一個情況，可能這幾天你的名頭也傳到陳退那邊去了，他可能起了疑心。監控他的人彙報說，陳退借聯繫量產的名義，訂了後天去灣島的機票。”
顧鬆愕然地看着他：“真的？”
陶知行點點頭。
……這還真是連鎖反應了。難道是搞出3D閃存、在閉門會上現場秀科研能力的事被陳退知道了，他怕露餡，連錢都不顧上繼續撈就要跑路？
印象當中，這個時候陳退應該在動用全部力量爭取經費、安排發佈會纔對。
如果現在遛，他到現在一共才搞了多少錢？
前期的研發經費，設備、材料、流片等研發支出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現在了不起也就搞了幾百萬到口袋吧？多一點上千萬？
顧鬆想了想，問道：“他國外流片的那筆費用，支付完了沒有？”
陶知行點點頭：“3號剛支付過去，另外他那個國外流片的公司說有一個客戶正在急着尋求這種高性能的芯片。陳退剛打了報告，說既然流片成功了，就多流片一些，在發佈會上可以有一個百萬訂單的消息發佈出去。這筆訂單的流片成本需要50萬美元。”
……好傢伙，這是準備趕緊再撈一筆了。
顧鬆斷然說道：“我建議收網！資金流出去了，再收回來就難了。趁他現在還沒遛，有些損失能追回多少是多少。”
他說完，又說道：“直接把我擡出來，就說我舉報，證據足夠了。”
“你要當這個惡人？”
顧鬆笑了笑：“我年輕氣盛，受不得騙嘛，大家會理解的。”
陶知行定定地看了看他，然後說道：“好！”
說完，他就要離開。顧鬆喊道：“部長！”
“還有什麼事？”
顧鬆有點遲疑，但還是說：“能不能給我一天時間？”
“……好。”
望着他離開的背影，顧鬆想了想這幾天在滬海受到的招待，那天晚上和自己談到深夜的嵇宜修。
他拿出手機把電話撥了過去：“嵇市長，有個事情，能不能向您單獨彙報一下？……挺急的，可以的話，最好今天……最好還是印總那邊……好，我一會就過去。”
……
印嘉茂也不知道嵇宜修那麼着急地叫自己到餐廳幹什麼。
到了餐廳進了包廂，就見只有嵇宜修和顧鬆兩個人在裡面。嵇宜修面色凝重，眉頭皺得很緊。
顧鬆也看着他，神情耐人尋味。
他主動說話：“顧總，什麼時候請霍總、滕總他們到滬海來聚一聚啊？”
顧鬆聽了這話，嘴角翹起笑容。
嵇宜修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直接了當地問：“交大的華芯項目，你是怎麼參與的？”
印嘉茂楞了一愣：“就是那個華芯科技，我也參了一股。顧總的燧石資本，不是也投資了嗎？”
“投資前你有沒有參與？投資後呢？除了出錢，還幫着做過什麼事嗎？”
印嘉茂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出了什麼事？”
“你先回答，如實說。”
印嘉茂看了看顧鬆像是欲言又止，但看嵇宜修一臉嚴肅，最後還是說道：“之前沒有參與，只是知道這個項目，和解院長吃過兩次飯。投了200萬，佔了10%，投資完之後，也一起吃過兩次飯。”
“投資完吃飯，有哪些人？”
“封裝和測試單位的負責人，還有科技局的一位副局長……”
“在你這裡吃的飯？”
印嘉茂點點頭：“那當然……吃得不差……”他也不傻，肯定知道出事了，“我沒幫着幹別的，也沒到什麼好處，200萬倒是給他打過去了。”
顧鬆剛纔和嵇宜修談過了，確認嵇宜修其實是完全不知情的。頂多是陳退知道印嘉茂和嵇宜修關係匪淺，把他忽悠上船了。
至於印嘉茂有沒有藉着嵇宜修的旗號，在這件事裡起到別的作用，那就不知道了。
不過，對於嵇宜修來說，這不算什麼大問題，畢竟現在損失還可控。
他起身說道：“嵇市長，接下來的事就由您來告訴印總了，我繼續去忙。”
嵇宜修站起來跟他握手：“感謝顧總專門提醒我這件事。”
“應該的，不用放在心上。說起來，我和印總一樣都是受騙了，只不過我剛好對芯片懂一點。他們的芯片華芯國際剛好也參與了流片，聊起來的時候纔多了個心眼。”
嵇宜修一邊握着他的手一邊送他到門口：“無論如何，都要感謝顧總。”
“嵇市長留步，您也需要處理好這件事。”
送走了顧鬆，嵇宜修才一言不發地關上門回到桌旁。
印嘉茂有些慌張地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交大的華芯DSP芯片，是假的。陳退是騙錢的。”
“假的？”印嘉茂雖然知道多半是真的，但還是不甘心地問道，“不是流片成功了嗎？”
嵇宜修嘆着氣說：“對芯片，你又懂多少？我現在關心的事，當初華芯項目立項、爭取經費，你真的都沒參與嗎？”
印嘉茂直搖頭：“我11月份才認識他。”
“嘉茂……”嵇宜修看着他，認真地說，“以後不懂的事，都別參與了，行嗎？你難道不明白，除了錢，你能給別人的也就是我這張臉。現在看來，這個事情還不大。但幸虧顧總察覺到不對，往上舉報了這個項目。要是等將來，陳退騙到了錢，你分到了好處，你知道有多少人會借這個機會攻擊我嗎？”
“可我沒分到啊，我還出了200萬！”印嘉茂肉疼了，“能追回來嗎？”
“現在還不清楚。”嵇宜修看着他，“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吧，先等調查的結果。萬一追不回來，你也不要再做什麼了，純當買個教訓。從你上中學開始，你過得就太順利了。我答應老師要照顧你，但你自己也要懂事。社會上的事，比你想象的複雜。”
他往門外走出去，到了門口停了腳步，轉頭說：“有時間，請顧總吃個飯。你要懂得看人，知道哪些人是真有本事，該結交。”
說完，他就走了。
印嘉茂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都是陳退！說顧鬆是有一點本事，但主要還是他背後的人厲害。
他背後的人再厲害，還不是家裡老子厲害，他們自己能比得上大哥？
可大哥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崇顧鬆，看來……實際情況真的不是陳退那騙子說的那樣。
……200萬啊，不知道能不能追回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