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十層的頂樓上,唐靜芸看着自己手頭的資料,將腳擱在了桌子上,那優雅的姿勢就像是一道再美不過的風景。
不過此時的方青鋒看唐靜芸卻是分外不爽,將話從自己的喉嚨裡擠出來,“你到底有什麼事?”
要不是因爲她拉着自己有公事要談,此時的他早就在榮嬌的被窩裡!
可是偏偏她只是在這裡看了半個小時的資料,屁都沒放一個!
這樣明着使壞的唐靜芸讓方青鋒恨得咬牙切齒卻奈何不得,這大概也算是整個京都都少的吧。
唐靜芸“啪”的一聲將手頭的資料扔在了桌子上,嘖嘖笑道,“英雄氣短……”
方青鋒沒好氣的翻了唐靜芸一眼,懶得和她講話。
唐靜芸腳下一個用力,坐着的老闆椅倏地滑到了一邊,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着外面的繁華的燈火,突然開口道,“準備一下,方家也差不多了。”
方青鋒皺眉,“方家?你打算現在動?我們手頭並沒有太多的資料,扳不倒的,只會打草驚蛇。”
“不,”唐靜芸搖了搖手指,笑容中帶着幾分神秘,“這不是打草驚蛇,這是拋磚引玉。”
她只不過是用手頭的材料試探一下,這京都裡不是還有一個人想要方家好看嗎?人家手頭捏着的東西那纔是要命的我玩意。
而她相信,只要她將方家撕開一道口子,自然而然的會有人趁機出手。
方青鋒心中皺眉,有些拿捏不準唐靜芸此時的態度,不過還是很明智的閉上了嘴,有時候唐靜芸手上掌握的資源連他也側目,那種強大的行動力着實讓人心驚,既然她這麼有把握,那他也不多勸了。
“我明天就會安排人動手。”
“好,方家一倒,不知道餘家是什麼樣的心情?”唐靜芸饒有興味的問道。
方青鋒睨了一眼她,心中泛起幾分涼意,他自覺自己從未小看女人,因爲他的手下也不乏狠辣出色的女性下屬,可是從來沒有女人能夠讓他升起這般的戰慄感。
心中暗暗嘆息,還好他喜歡的不是唐靜芸,不然她這樣的性子固然能夠讓人升起征服欲,可是這被壓制的感覺也足夠讓他心塞了。
“我說你跟餘傢什麼仇什麼怨,非要跟這一家死磕到底?不知道的還以爲有着性命之仇呢。”方青鋒在一旁笑道。
唐靜芸涼涼的看了一眼他,還真別說,算上前世,還真有着奪命之仇呢,不過她這個自然是不會說的,只是挑脣,“我討厭有人覬覦我的東西。”
方青鋒瞭然,“男人?”
“嗯哼?”唐靜芸但笑不語,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笑容。
隨後看了眼手上的手錶,笑着道,“時間也不早了,我也回家去了,至於方老大你嘛,還是早點休息的爲妙。”
方青鋒看着唐靜芸離開的背影,眯起了眼睛,餘家覬覦她的東西?他怎麼記得京都小道消息裡傳言,餘家餘晴柔要和姜家下一任的繼承人、年紀輕輕已經位列少將軍銜、整個京都這一代最優秀的姜曄結婚呢?
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唐靜芸那囂張的模樣,指着自己的鼻子喊“信不信讓我的男人砸了你這裡”,那模樣可一點都不像是作假啊。
方青鋒覺得自己似乎是窺視的某些真相了,臉上閃過帶有深意的笑容。
——
唐靜芸出了斯德會所,隨意的漫步在街道上,不知不覺走到了市中心的廣場附近。
現在正是嚴冬剛過初春未至的時候,北方的天氣依舊很寒冷,不過這也擋不住小年輕們秀恩愛,這廣場在玩鬧的人倒也確實不少。
唐靜芸挑了條長椅坐下,又一次揉了揉自己脹痛的眉心,這日子過得說是殫精竭慮也不爲過吧。
猶記得前世和唐凌崢鬥爭到了白熱化的時候,連她喝的一口水都要經過層層檢測才能入口,就怕一步小心着了他的道,每天從睜眼到閉眼,腦子裡思考的就是怎麼將他扳倒,就算是睡覺,那時候的眉頭恐怕也是皺着的吧。
只是那時候的她也沒覺得有多疲憊,反而有種不成功便成仁的隱秘的快感,能夠給唐家帶來這樣的麻煩,也算是她的一大樂趣。
而這一世的謀算籌劃和前世比起來,並不算太過,卻是已經讓她覺得疲憊了。
心中暗自搖頭,果然太過安逸的生活消磨鬥志,尤其是今世一路發展都是順風順水,而且還有了姜曄這個寵她至極的男人,入了他的溫柔鄉就再也不想出來了。
不期然的就想起了姜曄那個男人,眼底不由流露出幾分暖暖的笑意,和剛纔那個在斯德里算計萬端的冷漠形象大相徑庭,看上去就是一個平凡的想起喜歡的人樣子。
“砰——”
天空中突然綻放出一大團煙花,五彩斑斕,絢爛而迷人,在一剎那之後,又極爲快速的湮滅在黑暗中。
“砰、砰”聲不絕於耳,夜幕被染上了絢爛的光彩,就像是一張被孩童塗鴉的老人臉。
只可惜美麗的煙花轉瞬即逝,空留人的遺憾罷了。
人生在世,大抵當生如夏花般燦爛,死如煙花般唯美。
唐靜芸那樣的感慨也只是轉瞬即逝,畢竟她的心態已經老了,三十多歲的女人已經很少會像芳華少女那般容易感慨憂鬱,她們關注的更多是理性的東西,而非感性。
她從自己的口袋掏出手機,撥通了手機存着的某個號碼。
電話呼叫了一會就被人接起來,聲音很清明,看上去應該還沒睡,電話那頭傳來略帶詫異的話,“嫂子?”
“嗯。”唐靜芸的手摩挲着椅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還沒睡吧,潤清。”
電話那頭的戚潤清正在和他父親聊時政,此時已經打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緩緩的起身離開沙發,走到一邊去。
戚父的眉頭卻是一皺,嫂子?
“沒睡呢,嫂子找我有事?”清潤請一邊回答,一邊腦子裡轉開了,思量着這個點打電話給自己有什麼事情?莫非是要姜哥許久沒回家要查崗?
唐靜芸淡淡的笑着,眼眸深邃,“嗯,是有事找你有點事。”頓了頓她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盤山公路上那三輛車子裡你們應該找到些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吧?”
她的問話一出口,戚潤清的神色立馬嚴肅了起來,清朗的嗓音裡透着幾分低沉,“嫂子有話直說,潤清是姜哥一手提拔起來的,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呵呵……”電話那頭唐靜芸的輕笑出聲,只是這笑聲在夜色裡平白透着幾分涼意。
“好吧,我這裡也有一點有意思的東西,不知哪天令尊和你是否有空?”
戚潤清眼中閃過精光,有意思的東西?直覺告訴他,這些東西絕對不僅僅是有意思那麼簡單,極有可能關乎着一個針對他們三家的陰謀。
當下發出了邀請,“等會我和我爸商量一下,看哪天有空到時候再邀請嫂子過來聯絡下感情。”
這事畢竟不簡單,牽涉到他父親,他到底不好一下子說死了,不過這事也不就不離十。
唐靜芸輕笑,“行,恭敬不如從命。”
掛了電話,戚潤清看着手機沉思了一會,直到手機屏幕暗了下來,才轉身走回了原座位,將唐靜芸要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戚父倒是沒什麼表示,神情有些深沉,過了好一會纔開口,道,“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哥?我怎麼不記得自己還有崽子?”
戚潤清一口氣被憋在自己的喉嚨裡,上也不好,下也不好,只能恨恨的翻了他父親一眼,心中默默的豎起了中指。
所以說,腹黑不僅是先天遺傳的,後天培養也是很重要的,很顯然,戚家的先天基因不錯,但是後天的培養更是厲害,這兒子被老子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戚潤清猶豫了一會纔開口道,“嫂子是姜哥的老婆,爸,你明天可注意點,別言語裡唐突了嫂子,不然……姜哥弄不死你,弄死你兒子是分分鐘的事情。”
“姜哥?姜曄?”
“嗯。”
“她就是外面傳言姜曄養在外頭的女人?”戚父皺眉。
戚潤清搖頭,“不是養在外頭的女人,是姜哥的妻子,他們早就領證了,而且……”頓了頓他有些不確定地道,“姜哥的言語裡,好似姜老爺子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戚父的眼中閃過精光,他突然有些明白姜曄突然決定回來的原因了,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婚姻不自主也是常有的,而能夠自主婚姻的,無非就是在家族裡取得足夠的話語權,現在姜曄做的就是這個。
而能夠讓將近六年不曾踏入京都權利圈子的姜曄重返,可見這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潤清所言的倒是不虛。
兩人又是計較了一番纔回房睡覺,心思各異。
而那頭的唐靜芸,掛了電話後看着廣場上變少的煙花,不由挑脣一笑,夜深了,有些涼意了。
總感覺身邊少點什麼,大抵是少了那個會在她冷的時候將自己的大衣脫下來披在她肩頭的男人吧?
感情已經刻骨,融入到骨髓裡,不經意間就能夠想到他。
離別之於愛情,好比風之於火,它能夠將小火熄滅,使大火熊熊燃燒。
而她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心中正有一把火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