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碧水灣離開,雷雨打了個哈欠,這幾天玩的太過瘋狂,小身板明顯頂不住了。溫諒揉了揉他的腦袋,道:“走吧,送你回酒店!”
雷雨捂着被弄亂的頭髮,身子半歪在座椅上,搖搖頭道:“我不想回酒店,劉哥和任哥都沒了,把我一扔你又得跑了,一個人多沒意思。”
什麼叫沒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兩人掛了呢,溫諒想了想,道:“要不跟我回家?”
“好啊,好啊!”
雷雨雀躍不已,也不知道高興個什麼勁。溫諒給丁枚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要帶個朋友回家吃飯,晚飯多準備一點,最好拿出巔峰期的手藝,不要墜了青州美食的名聲,等等等等交代了一大通。
放下電話,丁枚驚嚇多過驚喜,兒子已經好幾天沒見着了,回來吃飯她自然開心,可還帶個朋友是什麼情況?
以前的溫諒就不必說了,唯唯諾諾的性子,說的上話的朋友也就一兩個,肯來家裡玩耍的更是一個沒有。而在溫諒重生回來的短暫人生裡,雖然從裡到外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帶朋友回來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就是許瑤紀蘇劉致和等人,也不曾去過家裡吃飯,這第一次,意義尤其重大。
丁枚一時有點手忙腳亂,心裡犯起了嘀咕:該不會是女朋友吧?這年頭高中生早戀已經成了一個社會性的話題,光市委大院裡就發生了不下十起關於早戀的家庭風暴,而溫諒在學校有幾個交好的女同學,也早不是什麼秘密——一中可不是隻有他一個市委大院的子弟——丁枚越想越覺得心神不寧,拿起座機給溫懷明的辦公室撥了電話,嘟嘟嘟響了一會沒人接,她又撥了手機,這次響了兩聲就通了,溫懷明略帶催促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正在開會。什麼事快說。”
“急什麼急,你開會重要,還是兒子重要?”
“兒子?溫諒怎麼了?”溫懷明愣了一下,他已逐漸習慣了對溫諒的放養制,或者說習慣了父子倆在更高層面上的直接溝通,很久沒有和丁枚交流過這個話題了。
丁枚將溫諒要帶朋友回來的事說了,道:“老溫。你說該不會帶個女孩回來吧,他鄭重其事的,會不會是許……”
溫懷明沉默了片刻,道:“別沒事亂操心,溫諒的事他自己會處理好!”末了還是不放心,叮囑道:“記住。不管來的是誰,你都當普通朋友對待就好了,不要太過火……”
“知道了,知道了,你開會去吧!”
丁枚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正好丁蘭從客臥出來,問道:“姐。姐夫和小諒晚上回來吃飯嗎?”
丁蘭自從跟丁枚合夥開了服裝店,就基本住在了家裡,丁枚騰的站了起來,拉着她道:“走,出去買菜!”
“買什麼菜啊,廚房都有……哎,姐,你這麼着急幹嗎?”
溫諒也沒料到自己一通電話讓家裡搞的雞飛狗跳。將車子停在附近的停車場,和雷雨走路回到七號院。雷雨四處打量一下,道:“青州有這麼窮嗎,好好的市委家屬院,愣是整的跟紅色教育基地一個樣,要知道,貧窮落後可不是社會主義啊。”
“房產商品化之後還能有免費的房子住。要求就不要太高了,至於紅色教育基地嘛,依山倒是有現成的,建的可比這氣派多了。”
“孔樸舟紀念館?你玩我呢吧。這兩天在依山玩從那路過,丫根本一個工地,什麼氣派不氣派的?”
溫諒哈哈大笑,道:“再過幾個月,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玩你了。到時候別說青州,就是放到全國,也是第一流的所在了。”
等上了樓,丁枚開門時看到雷雨愣了一愣,墊着腳尖往樓梯口去看,嘴裡還問道:“人呢,你不是要帶朋友回來嗎?”
溫諒有點莫名其妙,手掌在她臉前揮了揮,道:“媽,你這話就太傷人了,這麼大一個活人看不到啊……”
丁枚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雷雨,一時轉不過彎:說好的女朋友呢?
雷雨抓了抓腦袋,被丁枚看的渾身起疙瘩,往溫諒身後挪了一小步,乾咳一聲,道:“阿姨好!”
“好,好,”反應過來的丁枚老大不好意思,忙不迭的拉着雷雨的手往屋裡讓,道:“請進請進,別換鞋了,沒事,快進來。”
安頓雷雨在客廳坐下,溫諒跟着丁枚去了廚房,先跟正忙着做菜的丁蘭打聲招呼,笑道:“媽,我不就是帶個朋友回來吃頓飯嗎,你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丁枚點了他腦門一下,壓低嗓音道:“這誰家孩子啊,怎麼給領家裡了?”
“京城認識的朋友,來青州旅遊,這不玩了幾天了,也沒什麼地去,就跟我回來蹭頓飯。”
一聽是京城的,丁枚嚇了一跳,道:“他家大人呢?放心這麼點個小孩子跑出來玩啊?”
溫諒不便解釋雷雨的妖孽之處,只好推脫到雷方身上,說他本家哥哥去別的地方工作,讓自己幫忙帶兩天,這纔打消了丁枚的疑慮。等熱氣騰騰的飯菜上齊,溫諒正式介紹大家認識,雷雨雖然平時嘴欠,能一句話氣死你絕對不用兩句,可當着溫諒的媽媽,嘴皮子卻跟抹了油似的,一口一個阿姨叫着,逗的丁枚眉開眼笑,樂不可支,不停的給他夾菜,道:“來,嚐嚐這個……那個得先剝了皮……”
雷雨每道菜都吃的狼吞虎嚥,用行動徹底表達了對丁枚廚藝的讚美。到後來丁枚都忍不住笑道:“這孩子,慢點吃,不夠還有……”
溫諒斜眼瞅着,道:“逃荒呢,沒吃過家常便飯啊?”
雷雨剛嚥下去一顆西蘭花,一向淡定的可以孵出鳥來的臉上首次出現了片刻的失神,道:“我還真是好久沒吃過了……”
雷雨的出身說是錦衣玉食毫不爲過,但自從五年前他的母親去世以後,父親又忙於政務,家裡都是保姆在照料。可再專業的保姆,也畢竟比不了親生母親,說出這句話來,連一向心大的丁枚也聽出了幾分傷感,目視溫諒似乎在問什麼情況,溫諒微微搖頭,故意活躍氣氛,道:“知道你在京城天天吃山珍海味,就不要炫耀了。來我家就這水平,你丁阿姨的口號是:保量不保質……”
丁枚一筷子敲了過來,溫諒趕緊求饒,雷雨看着眼前的母子倆,黑黑的眸子裡閃過一道羨慕和留戀:曾幾何時,他也擁有過這等快樂的時光啊!
說實話,雷雨本來就漂亮的過分,不然也裝不了女孩子去勾搭上官深雪,女人們向來對漂亮的小孩子沒有抵抗力,更別說他又表現的乖巧懂事,巧舌如簧。結果一頓飯下來,丁枚對他喜歡的不得了,連溫諒都懶得搭理了,拉着手坐到沙發上,笑逐顏開的樣子讓溫諒爲之深深側目:
這不是要收乾兒子的前奏吧?
“哎呦,這要是我兒子多好啊……”
丁枚終於沒有辜負“母子連心”這個成語,溫諒一頭黑線,不等雷雨說話,道:“媽,胡說什麼呢,有我一個您還不知足呢?”
換了別家孩子,說收乾兒子也就收了,再不濟也開得起玩笑。可雷家畢竟不同,作爲雷雲海的獨生子,除了有限幾個人,怕是沒人有資格當雷雨的乾親,。
“你?你要有小雨十分之一的聽話,我就該謝謝菩薩開眼了……你自己說說,這大半年有多少天沒回家了?曠課逃學夜不歸宿,整天在社會上廝混,虧得你爸說了不要太約束你,不然,哼!”
這纔是一物降一物,見多了溫諒長袖善舞的場面,還是第一次看他被人逼得的啞口無言,窘迫無奈,雷雨對丁枚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也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似曾相識的溫暖和疼愛,不由的有一種孺慕之情,道:“阿姨,其實您真的好像我媽媽……”
接下來溫諒被攆去洗碗,徹底對認親事件失去了控制,等洗完碗出來,雷雨已經改口叫乾媽了,簡直是百公里1秒突破的速度啊。
“今晚不走了,小雨你跟溫諒睡……”
溫諒還沒做好跟一個男人同牀共枕的心裡準備,哪怕是雷雨這樣的小男孩,剛要出口拒絕,卻聽雷雨乖巧的道:“算了,我睡沙發好了,我跟溫哥哥一樣,都不太喜歡跟別人擠……”
雖然被這聲溫哥哥叫的汗毛倒豎,但好歹還算有自知之明,溫諒剛想誇他兩句,丁枚已經拉着雷雨往他的臥室走了:“那好辦,你睡房間,讓溫諒睡沙發好了。”
趁丁枚不備,雷雨扭過頭對溫諒做了個鬼臉,曲臂握拳,狀極得意。溫諒狠狠的對他豎了下中指,讓小傢伙更是無聲的做大笑狀。
等他們進了屋,溫諒也啞然失笑,他當然不會跟雷雨當真爭什麼寵,帶他來家裡本也是想讓他感受一點家庭的溫暖,雖說最後認了乾親有點出乎意料,但不管怎樣,至少讓他緊閉的心略微打開了一道縫隙——換做以前的雷雨,可不會做這樣可愛的鬼臉,也只有這樣,纔是他這個年紀的男孩該有的調皮,而不是那樣的陰沉和成熟,從頭到腳,充滿了悲傷絕望的藹藹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