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聽了這話,便有人悄悄竊笑出聲。
王夫人也沒想到她話題一轉,將風頭引到了這個問題上,饒是百鍊成鋼,老臉也有些微紅,尷尬溢於言表。
她不說,不代表沒人想說,紫玉怕的就是別人注意不到她,怯怯的道:“我……我是毅陽的表妹。”
“表妹?既是表妹,爲何不稱呼王公子爲表哥,而是直呼其名?”慕雲歌驀然又是一抹嘲諷的笑:“此地無銀三百兩!王公子,王夫人,你們怎麼不跟大家介紹介紹,這位小姐是何許人?莫非,她的身份見不得光嗎?”
“慕小姐,我跟你無冤無仇,你何必要苦苦相逼?”紫玉被她這幾句重話逼得無路可退,開始以退爲進:“我知道你跟陳小姐要好,就算想爲她遮掩,也不必這樣爭對我吧?”
“別那麼急着把話題往陳小姐身上扯。”慕雲歌似笑非笑:“我不認得你,問一句你是何許人,怎麼就苦苦相逼了?”
“對啊,什麼身份這麼貴重,連問都不能問一句了?”
“這位姑娘,你就說一下嘛,動動嘴皮子的事情,又不打緊,怕什麼?”
“說出來大家的誤會就澄清了呀!”
“……”
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瞬間就反轉了局面。王夫人和王毅陽顯然沒辦法應對這樣的局面,心頭一慌,什麼都亂了。
王毅陽撿輕避重的道:“玉兒是我娘遠方親戚的孩子,真是我的表妹。”
“是啊,慕小姐,你揪着個身份不放,究竟是什麼意思?”王夫人也急了,暫時顧不了陳書晗,想先解決了這個小姑娘再說。
“沒什麼意思。”慕雲歌淡淡一笑:“你說我揪着身份不放,那我就暫且不提身份問題。咱們就來說說剛纔的事情!你們衆口一詞說是陳小姐絆倒了她,我想請問這位姑娘,是怎麼個絆倒法的?”
“我走過她身邊,被她伸腳絆倒的。”紫玉提起手絹又要哭。
慕雲歌道:“當時陳小姐是站着的?”
“可不就是站着的?”王夫人撇嘴:“害我家紫玉差點摔了個大跟頭!”
慕雲歌看向她,點了她身後的丫頭出來,對佩欣努了努嘴:“你們兩個互相絆一下試試。”
兩人不明所以,走到中間來,王夫人的丫頭先走幾步,讓佩欣伸腳絆了一下。饒是有意注意,還是險些摔了個趔趄,但絆倒人的佩欣卻直直的站着,上半身動都不動。丫頭跟佩欣換了個位置,她絆倒了佩欣,想裝自己摔倒,衆目睽睽之下,未免太過刻意,容易被人看出破綻,只好保持穩紮的姿勢。
“大家也看到了,若是陳小姐伸腳絆倒了人,壓根兒不可能摔倒。”慕雲歌冷笑:“如此一來,我倒有些懷疑,究竟是誰纔是始作俑者!”
這一番表演有聲有色,一目瞭然,紫玉也沒想到慕雲歌會用這樣的法子,一時倒有些愣住。
周圍的百姓都不是傻子,立即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只是,兩個小女子能有什麼大仇,要讓這個紫玉費盡心機的陷害那個陳小姐?
王毅陽也有些拿不準真相到底是什麼,扶住紫玉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玉兒,真是陳小姐絆倒你的嗎?”
“連你也懷疑我?”紫玉睜大眼睛,水汽濛濛的好不可憐:“你竟相信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人,卻不相信我?”
王毅陽最怕她的眼淚,立馬就覺得自己犯了原則性錯誤,低下頭不敢言語。
王夫人更難受,她心疼紫玉,更心疼紫玉肚子裡的孫兒,知道此時紫玉落了下方,忍不住又要跳出來給她出頭:“不管怎麼說,我們紫玉摔倒是不爭的事實吧?”
“陳小姐的腳扭了也是事實。”這次不用慕雲歌說話,自然有人替她說。
王夫人道:“她故意裝給大家看的。”
“哎,這個我可以作證。”梅少卿站起來,嘻嘻一笑:“我是大夫,最有權發言了。陳小姐腳踝錯位,這次回去怕是要修養好些天才能下地了。至於這位姑娘……你們確定真的要我說一說診脈的結果?”
“這個……就不用了吧。”王夫人頓時噎住。
就是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讓梅少卿當着大家的面兒說出紫玉的病來!
梅少卿含笑不語,內中深意讓人揣測。
就在大家等候他揭露謎語的時候,只見人羣裡分花拂柳,又走了一個人進來。這人身穿天藍色長袍,高冠墨玉,氣質不凡。
他一進來,就有人認得他,紛紛打招呼:“柳公子,你今天休息呀!”
“是啊,掌櫃的回來了,藥鋪里人手夠了。”柳扶風跟周圍的鄉親父老點頭致意,轉眼間就招呼了大家一遍。
他打完招呼,似乎才注意到周圍的情形,一臉好奇:“這裡怎麼了,這麼熱鬧?”
“還能怎麼了,幾個女人互相掐唄。”有人低笑。
柳扶風還是滿臉堆笑,讓人生不起氣來的樣子,唯有那雙眼睛,透着清澈明亮。他其實已來了好一會兒,陳書晗摔倒的時候就想出來相扶,只是腳剛剛動了一步,就見這幾人先向陳書晗發難,有心相幫,陳書晗的丫頭又去搬了救兵,不多時那個頂厲害的慕小姐就來,只好止住了腳步。
他本打算看看就走,不過現下嘛……
有些話梅少卿不方便說,可是他方便說呀!
柳扶風想着,又上前一步,假裝這纔看見了紫玉、王毅陽三人,眼睛裡綻開濃濃暖意:“紫玉姑娘,你怎麼也在這裡?你身體不好,又懷着身孕,天氣這麼冷,可不能到處亂跑呀!”
“身孕,什麼身孕?”慕雲歌明知故問。
柳扶風莫名其妙:“這位紫玉小姐已有身孕了呀,你們都不知道?前些天還是這位公子陪着她一塊兒到藥鋪去抓藥的呀!”
“哦——”
“原來是這樣啊——”
“什麼表妹,是情婦呀!”
“帶着外室到未婚妻跟前來招搖,還放任外室欺辱未婚妻,這王家也真是做得出來!”
事情急轉而下,王夫人跟紫玉頓時都急了,衆口一詞,直指王毅陽和紫玉,王毅陽頓時覺得顏面無光,扶着紫玉的手也僵硬極了,下意識就想抽出來。紫玉偏偏不讓,緊緊挽着,她豁出去了,就算是丟人,也必須要讓王家認了這回事。那個陳小姐這樣心軟,說不定一心軟,念着不讓王家難堪,就會讓她進門了呢!
正在想着美好生活,忽聽王夫人驚慌失措地說:“什麼情婦,什麼外室……紫玉,紫玉的孩子纔不是我們家毅陽的!”
“娘,你在說什麼?玉兒的孩子怎麼可能不是……”王毅陽詫異地別頭看王夫人,眼睛都瞪大了。
話沒說完,忽被王夫人狠狠踩了一腳,疼得齜牙咧嘴,剩下的話全吞肚子裡去。
紫玉也吃了一驚,驚懼地問:“姑母,你……”
王夫人雖然疼她,哪裡會讓她毀了王毅陽的一輩子,只得矢口否認:“我說的都是真的!”
“既然不是王公子的骨肉,他那麼緊張幹嗎?”周圍有人一聲嗤笑,對這個說法很是不贊同。
柳扶風淡若春風的火上澆油:“嗯?不是王公子的嗎?上次在藥鋪,兩位還說擇日請我們喝喜酒呢!”
“這紫玉還沒出閣呀!”立即有人問。
柳扶風茫然的搖頭:“我不知道呀,他們就是這樣說的。”
“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也太不知羞恥了,京城的風氣怎麼變成了這樣?”有人搖頭嘆息。
柳扶風達到了效果,不再理會這裡些人,走到陳書晗身邊,柔聲問:“你怎樣?還能走嗎?”
陳書晗搖搖頭,不敢跟他四目相對,只覺得心跳得極快,只好垂低了腦袋。
陳書文見他幫了自己的姐姐,對他的好感直線上升,脆聲說:“哥哥,姐姐的腳腫了,走路肯定會疼!”
柳扶風摸了摸他的腦袋,笑着道:“別怕,等會兒我送你們回去。”
“我們有馬車。”陳書晗羞澀至極,低低地反對,只是這話嬌柔,聽在耳裡,頗有些引人遐想的歧義。
柳扶風卻點了點頭:“我知道,我陪你走一段路。我今日出門沒有坐馬車。”
兩人說話間,錦榮堂裡的形勢徹底翻轉了過來,王夫人被人逼着問這個紫玉到底是不是王毅陽養在外面的妾室,紫玉滿心失望恐慌,心知這次不能逼得大家承認,以後要想進門就難了,拽着王毅陽的手就是不肯放。
王毅陽左右爲難,臉是又青又白,被逼得煩了,終於忍不住一聲大吼:“好了,我說!這個孩子是我的,是我對不起陳小姐,你們滿意了吧?”
“好啊!你們家不是說,會將這個女人掃地出門的嗎,怎麼還帶着她招搖到了外間來?你們把我家書晗的臉擱在哪裡?還是人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安伯侯和陳夫人去謝府回來,久等不到兒女回家,找到了錦榮堂來,正好聽見了這話。
陳夫人氣得眼淚直掉:“你們是要逼死我家書晗,是不是?”
“我若是陳家人,一定退掉這門婚事!”不知是誰低聲說了一句,頓時給安伯侯和陳夫人指了一條路。
此時衆目睽睽,他們若開口,名正言順,誰敢非議陳書晗?